“領導。”
深夜,當所有人都已經入睡,只有站崗的人在火堆外端着槍看向四周時,王天浩湊到了楊靜宇身邊。
“你有沒有發現一些問題?”
王天浩和楊靜宇臉對着臉躺在大野地裡,在火光的抖動中,輕聲說出了這句話。
“什麼問題?”楊靜宇緩緩睜開了眼睛。
“這個許朝陽……領導,您對他怎麼看?”
楊靜宇能讓他套了話?立即就把問題反拋了回去:“你覺着呢?”
“我覺着他們跟咱不是一路人。”
“你就聽今天這小子說出的話,他要看着老百姓被欺負視若無睹,您聽聽,這是人說出來的話?”
楊靜宇這才睜開了眼睛:“你覺着他說的不對?”
“您不也應該覺着這些話不對麼?”
王天浩在不停的敲着邊鼓,枕着自己的胳膊說道:“當初我參加革命的時候,可是您親自給上的課,您說的是要帶着我們徹底改變這個世界的模樣,讓老百姓不繼續受苦!”
“可您覺着許朝陽心裡有老百姓麼?”
“他心裡只有那幾個窮哥們!”
“整天不是怕他那幫哥們餓着,就是怕他那幫哥們不乾淨,恨不能看見條河,就給所有人都攆下水。”
楊靜宇笑了。
王天浩說的情況,確實存在。
“可你怕是沒想過咱們這些日子吃的魚、喝的魚湯,都是哪來的吧?”
楊靜宇這句話說出去,笑着看向了啞然的王天浩。
“那我也覺着不對!”
王天浩忽然有點尷尬,猛眨了幾下眼之後沒有拐過來這個彎的補充了一句。
楊靜宇這時候終於收斂了笑意,他好像感知到了王天浩的意圖:“那你想怎麼辦?”
“領導,咱不行就把他們甩了,跟這羣人有什麼好說的?他們連什麼是理想都不知道……”
“胡鬧!”
楊靜宇在火光中坐了起來,表情十分嚴肅。
他連喘了幾口粗氣來表達自己的憤怒之後,這才壓低了聲音說道:“你是不是覺着他許朝陽的存在,讓你的地位受到了威脅?”
“我不是!!”
王天浩也坐了起來,義正言辭的回答着,跟蒙受了多大冤枉似的:“我要在乎當官,何必跟着您啊!”
“那你就應該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明白咱們的意圖,作爲引路人,咱們有職責去向這些不明白咱們意圖的人解釋清楚一切!”
“之前的戰鬥中,許朝陽已經用本事證明了自己,這是咱們需要的人,現在你卻覺着人家沒有跟你統一思想而嫌棄人家,那以後在教育百姓的時候怎麼辦?你能保證所有人都可以和你統一思想!”
“老百姓可大多都是文盲!”
“那到底是和你統一思想重要,還是抗日重要!”
王天浩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卻急的左右直晃悠腦袋,好不容易想起一句:“我是替您委屈,原本隊伍中是以您一個人的命令爲指令,現在一下冒出來兩個頭兒……”
“我沒你那麼大的官癮!”
楊靜宇瞪着他:“天浩,咱們生死都闖過來了,你怎麼變成了這樣?你現在很危險,知不知道!”
“淨沒屁擱愣嗓子……”
哈哈哈哈哈!
許朝陽這邊突然笑聲響起了一片,從屈勇到劉根兒,最終連二姐那個女人都笑出了聲來。
“笑什麼!”
王天浩不再言語,扭身就躺在了地上。
二姐忍了半天,終於憋不住的問了一句:“哎,你們到底幹啥的,怎麼倆大老爺們吵架,比我們娘們還文明,嗆嗆了快一刻鐘,我愣一個髒字兒沒聽見……”
哈哈哈哈哈!
屈勇抱着肚子都笑懵逼了:“不行了,我他媽肚子快笑掰(破)了。”
當笑聲落下,也不知道是誰,在這夜幕之下突然說了一句:“你現在很危險……”
轟!
躺在地上的人再次笑作一堂,給這幫人笑的,‘吼嘍吼嘍’的直咳嗽。
“行了!”
最終還是許朝陽突然喊了一聲後,笑聲才戛然而止,常戰冷着臉說道:“都別出聲了啊,誰要再讓我陪着他做俯臥撐,不整死他我跟你們姓。”
緊接着,沒人出聲了,可這幫玩意兒想起常戰做俯臥撐真下死力氣的模樣,躺在地上強忍着笑在不停哆嗦……
直到過去了足足一個時辰,周遭的呼吸聲才逐漸均勻,那幾個大老粗也打起了呼嚕。
此時,許朝陽卻從地上爬了起來。
楊靜宇警惕性十足的轉過了頭,他忽然看見了許朝陽輕手輕腳的去拿屈勇懷裡的槍,隨後用力往出一拽……
噌!
屈勇趕忙一把將槍奪回,剛一瞪眼睛,便在看清對方後,將眼睛眯了起來,喊了聲:“哥。”
許朝陽輕輕在他身上拍了拍:“沒事,睡。”
又走向了下一個。
楊靜宇好奇,衝着身邊剛剛睡着的王天浩看了一眼,那王天浩睡得都將後背給衝着他了,槍在後背旁邊放着,他連試都不用試,這不想拿走就拿走麼?
他再次起身,見許朝陽從二姐手裡一把就奪過了槍後,憤怒的照着二姐屁股來了一腳,二姐驚慌失措的醒來那一刻,面對許朝陽的怒意,獻媚的主動說出:“當家的,我錯了,我換崗去。”
這許朝陽才冷着一張臉將她這個女人的槍還了回去。
“你平時也這麼試探手下人的警惕性麼?”
面對走回來的許朝陽,楊靜宇問出了這句話。
“我有病啊?平時你不讓人睡覺,不得捱揍啊?”
“這是非常時期。”
楊靜宇指了指二姐:“那你的賞罰分明呢?”
許朝陽剛坐下,就反問:“我啥時候賞罰分明瞭?”
“帶兵求的又不是一個公平,帶兵就是得區別對待,得讓所有人都知道,只有做到位了,你纔會對他們更好,要不然哪來的向心力?”
“向……”
“向心力,就是給所有人都往你自己身邊歸攏,即便是你給了他們一個耳刮子,他們也沒什麼話說。”
楊靜宇拇指和食指,在滿是胡茬的嘴角邊緣搓了搓,似乎對許朝陽自己的‘規矩’很好奇,衝着他走過去說了一句:“朝陽,咱倆嘮嘮吧?”
“開誠佈公的嘮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