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謀長的神色大變,陳司令從桌上擡起久埋下地圖上的臉說:“電報都說了什麼?拿來讓我看看。”
“沒什麼,七團就說了他們和日軍還在僵持。”參謀長極力保持平緩的語流。
陳司令已經察覺到他跟以往有些不盡相同:“參謀長你怎麼了,怪怪的,電報拿我自己看下吧。”
面對着陳司令的要求,參謀長有些爲難,一把上前從愣住的參謀長的手裡拿過電報。
“讓你拿一份電報磨磯半天,不懂的人還以爲你是奸細呢。”
看着電報上如悼詞一般的描述,陳司令天昏地暗,參謀長馬上扶住他。恍過神來的陳司令,怒氣一上心頭,抓起鐵杯子就往門外摔了出去。噼裡呯通的鐵杯在石路面上發出狂怒的砸聲,警衛員在外頭看着不敢出聲。
參謀長也不敢說話,他的心情也沉重,面對着義子的死訊,陳司令有這樣的表現也是再所難免。
“給我下達死令,不管犧牲多少人,或是七團一兵一卒都給我壓上去。我定要聽到山本的死亡的消息。”陳司令站在門框邊壓抑着怒火與悲憤交加的心情說道。
而後,他走到地圖前,看了下二旅與斷橋嶺相隔的距離有多遠。衝着參謀長斥斥乎乎地叫道:“二旅那邊還要多少可調動的部隊?”
“暫時是沒有了。二旅那邊也纔打完大大小小各仗,部隊還在休整當中。怎麼說,也得再等段時間。”參謀長聲音有點小。
陳司令大哼一聲,擺着手往自己的屋裡走去,參謀長看着司令頭上顯露的白髮,知道一個上了年紀的人,面對着年輕一輩的離去,那份難受的情緒。
轉防爲攻的日軍現在以就地殲滅支那部隊爲目的,對斷橋嶺發動起主攻。
此時的天色已入下午,不太明亮的光線對雙方的狙擊手造成了一定的困難。視線上的模糊程度並沒有打退他們對敵人的阻擊,黑崗的特別行動隊也佈署開來,黑巖帶着他的士兵也在找尋着合適的地點和突破口。
前期的戰鬥還沒打入白熱化階段,夜色已經拉下來,冬季的黑夜來得早,斷橋嶺上亮着的火把與燃燒的殘物令整個山道上亮光通天。
斷斷續續作了幾次衝鋒,雙方都在這樣嚴寒而又漆黑的夜色下打得並不出色。生起竈臺,日軍在外圍擺開生火,一些熱食是專門給山本將軍和作戰指揮官吃的,士兵們則吃着罐頭及壓縮餅乾之類的幹食,生火也無外乎燒些熱水。圍着火堆烘着周圍的冷寒。
雙方都在進行着休整,誰也沒有要主動冒犯對方的意思。
此時的清水鎮外,傅興起的僞軍部隊正頂着夜色回到清水鎮裡頭。他害怕日軍又找些理由說他們不盡職,一直磨磳到天黑了,才帶領着部隊一路上罵着鬼子的壞話,進了城。
僞軍們個個跟縮減烏龜一般,把手和脖子都縮進溫暖的大衣裡,揹着槍,一副疲憊的模樣。大冬天的,他們最不愛就是執行什麼任務。
傅興起的臉色有些紫青,外面的天真冷,聽說鬼子都出兵,現在他就是城裡最大的頭,沒人會來找他的麻煩。他希望着鬼子這回全都死光光,尤其是那個崎田少佐,最該死,省得再來找他的麻煩。
回到鎮內的感覺還是好的,因爲沒有了鬼子,除了城樓上那守備森嚴的鬼子讓人看了心生膽寒外,街道上沒有了巡邏的鬼子,看起來小鎮的氛圍都輕鬆不少。
騎着馬,傅興起晃晃悠悠地哼着小曲走到家門口,跟着他身後的士兵興致也足,至少沒了鬼子,他們想着是不是可以瀟灑一個晚上。
走到家門口的傅興起看到着半掩未合上的門,立即意識到情況的不妙。
他的家門一直是緊閉的緊密的狀態,爲了防止鬼子,他還囑咐着管家嚴把大門,現在怎麼會沒有閉上呢。
傅興起下了門,撥出駁殼槍,護送他回來的僞軍士兵也把步槍上了保險,另一外士兵握着手雷,隨時作好面對敵人時的戰鬥。
他們走進門去,門還是好好的,並沒有被強行破門的跡象。再說了,這麼厚實的門,除非是被炸開,否則要撞開,是不太可能的。院子當中沒有燈光,到了晚上,都沒有僕人點上燈光,單憑這一點就足已表明事情不正常。
僞軍們很是慌張,傅興起擔心着自己的夫人,沒有害怕,只是擔憂她的安危。他走到廳堂時,點上了燈,一具具屍體倒在地下,是自己府裡的僕人還有在地毯上的管家。
僕人們已經被捅死,冰冷的屍體沒有一絲生還的氣息。傅興起趕忙上去檢查管家的生命跡象,他還有脈搏,微弱得不像是個活人,仍有心臟的跳動,還有溫存的些許體溫。他也被捅中,不過並不致命,只是血流得有些多。
被搖晃醒來的管家,看着老爺回來,也安下心。士兵們忙着倒了杯水,給他補充下水份。
“到底怎麼回事?”看着一片狼藉被弄亂的廳堂還有死去的僕人,傅興起有許多疑問。
受傷的管家弱聲回答道:“老爺,都是崎田少佐幹得,都是他一人所爲。快去看看夫人---”
傅興起緊張着把管家託付給士兵,馬上先對他進行傷口處理,自己趕着往臥房跑去。他抓着駁殼槍的手有些抖,提着燈籠,照着前去的路,看見走廊上堆着都是僕人們的屍體,他都快哭出來。本是沒有燈光之下,更顯得有種被人遺棄的廢院之象。
他的臥房之中也是沒人燈光,房門關着的,傅興起站在門前,聽不見什麼動靜。他對於裡頭髮生什麼狀況,一時間有一大堆似有似無的幻想和殘酷的猜測。
他先是看到了房門外,在院子當中的丫環。他沒有先去開門,而是去看了丫環的情況。她衣裳不整地躺着冰冷的地面上,似乎搖醒她。真的醒來了!
“老爺--”她的聲音像管家那樣虛弱。
“夫人在哪裡?鬼子幹了什麼事?”傅興起不願走進那個臥房裡,他希望自己的夫人可以逃過此難。
丫環哭了,她的淚水還是跟她的身體一樣虛弱不堪。傅興起脫下他的棉大衣,把她包裹起來。“快說呀,我的夫人有沒發生什麼事?”
丫環哽咽道:“鬼子闖了進來,管家讓我帶夫人從後門先逃走。沒想到還是被鬼子抓住了,崎田把夫人帶進房間裡頭,我在外面被其他鬼子士兵侮辱了。”
哽咽着,丫環激動地說完,也昏暈過去。傅興起從她的衣裳情況下也猜測出什麼,默默地把丫環放到地上,身體不太穩地推開了臥房的門。
顫顫抖抖點亮了臥房的蠟燭和燈光,他合上房門,早就已經心灰意冷。可當看見自己的夫人如丫環那般衣裳凌亂地躺在牀頭時,傅興起還是抑不住地大嚎起來。
“崎田我草你祖宗的,我要你下地獄。鬼子們都不得好死!”
在那張牀上,他的夫人甚至連活着都沒見到自己的老爺。崎田殺了她滅口,牀上還有血跡,胸口前被子彈打中,瞪着大眼睛。
傅興起合上了夫人的雙眼,把頭埋在被子裡頭,掩被痛哭起來。屋裡一陣東西破碎和被砸亂的聲音。所有的桌椅和茶具都被掀翻,瘋狂的傅興起發泄着怨氣。崎田得寸進尺一次次找他麻煩,現在觸犯了他的底線,連他的夫人也不放過。要不是管家和丫環還活着,否則死無對證,他連仇都不知道要怎麼報。
廳堂內的僞軍馬上出去找幫手,分頭行動。他們叫來了醫生,軍營中的其他士兵也趕過來保護長官。
看着如日中天,曾經輝煌一時的傅家,如今連個點燈的人都沒有。士兵們掛上燈籠,點亮燈火,照亮着傅興起府裡的一切。醫生對管家進行現場急救,清理了傷口,天氣冷,還好有地毯的溫度保持住了他的體溫,否則在流過血的,以現在的身體情況已經休克死去。
僞軍們帶隊向傅長官的臥房搜索過去,推開房門時,傅興起已經趴在牀上,不醒人世。
睜開眼睛的傅興起看到自己躺在另一房間裡的牀上,醫生正在幫他看身體。
“傅老爺沒什麼大礙,只是一時情緒失控,暈倒過去。多多靜養便可。”醫生寫下一副中藥也就離開。
傷心欲絕的傅興起看着自己的手下們站在屋外,此時他覺得除了這些士兵,他再也找不到其它可以幫到他的親人。重新披上外套,傅興起又回到夫人死去的臥房當中,屍體已經補掩上白布,正安靜地躺於地上。府裡十多名僕人無一倖免,只剩下管家和丫環死裡逃生,現在還暈迷當中。
士兵們默默地不說話,死象太慘了。看着長官精神萎靡,僞軍們一點也提不起勁頭來。
傅興起走到夫人的身旁,跪在地上。僞軍們看着悲涼的一幕,摘下了帽子,以軍禮向死去的傅長官夫人致敬。
“我傅興起對天發誓,定要殺死崎田,爲我的夫人和全府上下報仇,哪怕是我死!”他舉起駁殼槍對天放了三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