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麼人?”晁元洪怕自家老子,那是天經地義的,可他不怕外人,尤其是方曉陽這麼看上去的一個年輕人。
要知道他晁元洪在魚臺縣那可是大大的有名氣,早年留洋日本,回來後還在軍中幹過幾年,被老爺子召回來,成家立業後,雖然沒再從軍,但在魚臺一畝三分地上,提起他晁元洪,也是個響噹噹的人物。
晁老爺子也是名人,前清的時候,當過知縣,做過候補知府,算是書香門第。
“晁先生,我是什麼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幹什麼?”
“我,我一個人平民百姓,能幹什麼?”
“是嗎,晁先生是聰明人,當知道當漢奸是要遺臭萬年的,就算一時的風光,也會禍及子孫的,一輩子擡不起頭的。”
“我不明白你說什麼!”晁元洪眼神閃爍道。
“孽障,到這個時候,你還不說實話,我打死你……”晁老爺子氣的不行。
“爹,您別聽着來歷不明的人的胡言亂語,您兒子我還不瞭解嗎,我可是堂堂正正的中國人,怎麼會做漢奸?”
“放屁,你都把日本人帶進家裡來了,還敢說你沒做?”
“爹,我……”
“你是不是以爲爹老眼昏花,老糊塗了,家裡媳婦好好的,你卻不好好待她,非要出去鬼混,你說我這麼生了你這麼一個不知好歹的畜生!”晁老爺子痛心疾首道。
“爹,我一時糊塗,可我也沒有辦法,我是有苦衷的。”
“你有什麼苦衷,日本人又沒打過來,他們還能把你怎麼樣?”晁老爺子喝問道。
“爹,當年您送我去日本留學,我在一個人太寂寞了,認識了一個日本姑娘,我們兩個就好了……”
“什麼,這件事我怎麼從來沒聽見你提起過?”晁老爺子目瞪口呆。
“我哪敢說,您要是知道了,還不把我的腿給打斷了。”晁元洪怕怕道,晁家家規很嚴,要是知道他在外面胡來,還找了一個日本女人的話,肯定沒好果子吃。
“我回來後,就沒有機會再回日本,本來我都把櫻子給忘了,誰知道,一年前,我接到了櫻子的一封信,她說,當年一別後,她感覺身體不適,檢查後,發現懷孕了,以爲我會回日本找他,就偷偷的把孩子生下來了,一等就是好幾年,她就託人找我,這些年她一個人把孩子養大,還參了軍,來了中國……”
方曉陽情不自禁的摸了一下額頭,這種狗血的故事他居然碰到了。
晁老爺子也是呆住了,兒子在外面跟日本的野女人苟合,還生了兒子,如今兒子還參軍了,回來打老子!
這都什麼狗血的情節?
“所以你就當了漢奸,甘願給爲虎作倀?”老爺子憤怒的質問道。
“晁元洪,跟你相好的那個日本女子叫什麼?”
“秋野櫻子,是鹿兒島人。”晁元洪道。
“你的兒子呢,叫什麼,在什麼部隊服役?”方曉陽再問道。
“他叫秋野思洪,在什麼部隊服役,我不知道,櫻子給我寄的信中有他的照片。”晁元洪解釋道。
“能看看嗎?”方曉陽道。
“現在?”
“對,現在!”
“在我房間的保險櫃內。”晁元洪道,“我去取過來。”
方曉陽點了點頭,派了兩個人跟着他去了。
一會兒工夫,晁元洪回來了,手裡拿着三個信封,從最上面的信封裡取出一張照片,裡面是一個三十多歲的穿和服的日本女子,她坐在椅子上面帶微笑,在她左側,一個身穿日軍軍服的年輕人。
年輕的面孔跟晁元洪有七八分的相似,老爺子看了一眼,眼神就瞪得老大,這日本兵跟他兒子年輕的時候太像了。
“太像了,太像了……”老爺子喃喃自語一聲,跌坐在椅子上。
“能肯定這個年輕的日本兵就是你的兒子嗎?”
“櫻子的信中說了他的出生日期,我也算過,正好是我跟他母親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晁元洪道。
“就算你有一個日本女人,還生了一個兒子,這也不是你做漢奸的理由?”
“我晁家三代單傳,我雖然娶妻,可膝下無子……”晁元洪低頭道。
“哎!”晁老爺子長嘆一聲,這都是他給逼的,不孝有三,無後爲大,沒有兒子,怎麼能繼承晁家的家業呢?
方曉陽也感到一絲無奈,這孩子要是在中國長大,還好辦,可問題他是在日本長大,接受的又是日本的軍國主義教育,武士道精神,到時候他未必會認晁元洪這個父親,更不會認同自己的血脈。
“他們威脅你?”
晁元洪點了點頭:“只要我答應爲他們做一件事,就可以送櫻子母子來中國。”
“就算他們母子能來,你又如何將這件事說出來呢?”
“我本打算等他們母子來了再說。”晁元洪長嘆一聲道。
“你知不知道,你這麼做根本就是與虎謀皮,他們會安排你們一家三口見面嗎?”方曉陽真不知道這個晁元洪怎麼想的。
“我也知道這是個陷阱,可我只能相信他們。”
“你的兒子已經來中國了?”
“是!”晁元洪點了點頭。
“上了戰場,隨時都可能發生意外,你想救他,或者說,你想早一點讓他脫離軍隊?”方曉陽明白晁元洪的心思。
“是。”
“現在,你還想救他嗎?”
“我……”
“骨肉親情,這是誰都割捨不了的,這一點我能理解,但你當懂得民族大義,你知不知道,你今天若是幫了日本人,會有多少中國人慘死日軍屠刀之下,會有多少個家庭妻離子散,明年的清明節,多少墳頭上會揚起白幡?”
“方先生,救我。”
“現在只有一個辦法,你跟着日本人一起消失。”方曉陽道,“只有你死了,日本人才不會懷疑到你。”
“我死了?”
“換一個身份,但是不能在晁家莊出現了。”方曉陽道,“還有,今晚的事情,只有你我還有你父親三個人知道,若是有第三人知道,你們父子都有麻煩。”
“明白!”
“晁元洪,日本人是讓你給找船吧?”
“方先生如何知道?”
“你藏了多少船?”
“這個……”
“逆子,都到這個時候,你還不如實回答方先生的話?”
“有一百多條,分散在咱們家控制的幾個內河碼頭內。”晁元洪道,所謂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晁家在在內河船運上還是有些實力的,不然,晁家也成不了魚臺的大戶了。
“日本人要求你收集多少?”
“他們要求至少兩百條,但這太難爲我了,gj現在佔據了微山湖水域,凡是有船的人家都要登記造冊,還有烙印,一旦發現沒有烙印的船,他們會直接扣走,所有船隻的買賣交易全部暫停,一旦被發現,那就是殺頭的大罪,我這還是偷偷私下收購的船。”
“他們想幹什麼你知道嗎?”
“不知道,他們沒說,不過今晚好像就要用,日軍已經佔領魚臺縣城了,好幾千人。”
“前些日子gj不是在金鄉擊敗了日本人嗎,還有,濟寧那邊傳來消息,濟寧也被gj收復了,哪來的日軍?”老爺子奇怪的問道。
“是從山西過來的,不是山東的日軍。”方曉陽解釋道,“gj在臺兒莊包圍了日軍第10師團主力,血戰十餘日,殲滅日軍三萬餘,大勝日軍的消息,你們還不知道吧?”
“什麼,gj大捷?”
“看來你們這裡消息還比較閉塞,距離這麼近,都還不知道臺兒莊大捷的消息。”方曉陽微微一笑。
“我們這裡沒有報紙,也沒有廣播,報紙都是滯後好幾天,消息滯後很正常。”
“晁先生,一會兒去見日本人,我的身份是你的護院隊長,我的人將會替代你的人……”方曉陽沒時間解釋太多,現在是任務要緊。
晁元洪知道,自己沒有選擇,他必須聽方曉陽的,人家都能悄無聲息的把晁家給控制了,很顯然對日軍的陰謀早已掌握。
他不愚蠢,知道什麼叫識時務爲俊傑。
“晁先生,怎麼去了這麼久,晁老太爺一定有什麼話跟晁先生說了?”一個戴眼鏡的傢伙,油頭粉面的,一雙眼珠子賊溜溜的,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好人。
“家事,怎麼你想聽嗎?”
“不,不,我只是想提醒一下晁先生,別耽誤了我門的正事兒。”
“放心,誤不了。”晁元洪對這個人很不喜歡,但又沒辦法,這個傢伙是他的聯絡人。
“晁君,阪西大佐希望我們馬上行動,請你帶我們過去。”那跟着晁元洪一起來的日軍少尉站起來,鄭重的鞠躬道。
“柚木少尉,稍等一下,我得集合一下我的人,行船可不是打仗。”晁元洪道,“不過,我想知道,我們去哪兒?”
“留莊。”
“藤縣的留莊?”
“沒錯,我們必須在夜裡兩點鐘之前趕到,現在已經是九點鐘了,我們還有五個小時。”柚木少尉機械的說道。
“管家,今晚刮的什麼風?”
“老爺,是西南風。”
“那還好,來得及。”晁元洪點了點頭。
陳坡,榮譽一師指揮部。
“師座,那個信號又開始聯絡了,這一次時間很短,前後只有三分鐘。”薛平進入作戰室,向冷鋒報告道。
“曉陽他們也出發了,兩點鐘之前到達留莊,很顯然,這支日軍是打算接應藤縣的磯谷廉介突圍的。”冷鋒冷笑一聲,“土肥原這個老鬼子真是好算計喲。”
“土肥原再精明,還不是讓師座您看穿了,我看他這一回是偷雞不成蝕把米。”龍應欽也跟着笑起來。
“川軍那邊什麼情況?”
“孫總司令已經回電了,會配合我們的,保證天衣無縫。”
“羅雨豐那邊有消息嗎?”
“第一批部隊已經在沛縣的胡寨上岸,預計明天天亮之前,所有部隊都能達到沛縣,羅師長帶着師部已經登船了。”
“接應方曉陽的船安排了嗎?”
“安排了,劉隊長親自帶隊,這一次給磯谷廉介選了一個不錯的葬身之所。”龍應欽笑道,“如果他不幸的話。”
“給方曉陽發電報,最好把磯谷廉介給我生擒。”弄死一個日軍中將這不難,要生擒活捉一個日軍中將師團長那就不容易了。
“這難度是不是有點兒大了?”
“不大的話,我派他去做什麼?”冷鋒嘿嘿一笑。
曹州城外,日軍第14師團指揮部。
猛攻一天,土肥原終於將陣線推進至曹州城下,只要在給他一點的時間,拿下曹州城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
“師團長,阪西大佐電報,計劃進行十分順利。”通訊參謀走進土肥原賢二的指揮軍帳,報告一聲道。
“吆西,通知‘鐵’集團了嗎?”
“是的,師團長。”
土肥原賢二嘴角浮起一絲得意的笑容,雖然當初的謀劃本意並不是接應磯谷廉介,但是現在這個計劃能夠成功的話,必定能迅速打開被動局面的一把鑰匙。
榮譽一師,冷鋒,跟大日本帝國爲敵,註定是沒有好下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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