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省在清時舊稱直隸,民國十七年改稱河北,同時廢道,各縣直接劃歸於省管轄。衡水在歷史悠久,夏之時分屬冀、兗二州。抗戰爆發後,今轄區分屬中-國-共-產-黨領導的晉-察-冀-邊-區之冀中區和晉-冀-魯-豫--邊區之冀南區。解放後,兩邊區合併改稱華北行政區,然後30年間二度衡水專區,再改地區,最後設立爲地級市……
黎葉從晉中丘陵地區出來,橫穿華北平原,最後進入漳水,到達衡水名字由來傳說之一的古河段——據傳因爲漳河在此地拐了一道彎、直奔大海,纔有衡(橫)水一說。
這裡不是第一次來,此時的衡水,還不是後世的大型地級市,還是一個小鎮,管轄的冀州也沒從縣級市變成區,兩個古鎮因爲漳水橫流而串連在一起,此時的黎葉卻在順風順水十幾小時後,被堵在這段河道上……
乘着一葉扁舟,擠在來往的客商貨船之內,排着隊,等着拉起數道封鎖線的守軍盤查。
其實,衡水、冀州、棗強等縣鎮在數月前幾乎相當於公共區域,被黎葉鬧騰幾次之後,鬼子華北派遣軍華纔派來重兵鎮守,也封死魯區支援華北各省的路徑。
“原來都擠在這裡等我?!”
黎葉看到幾道封鎖線的鬼子和僞軍們盡職盡責第上船搜索,這種熟悉場景讓他有些分神。
“少爺,您別怕,這樣的檢查有老長一段日子了,咱這船上常來常往的,一天要過好幾次的,老總們都認得的……”
撐船的船孃年紀在四五十多歲,長的黑黑壯壯的,赤棠色的面龐,濃眉大眼,寬厚結實的臂膀,自有一股歷經風霜的豪氣。
她看着黎葉這個“稚嫩”的歸鄉“少年”,有種錯覺,要是她家老大還在,估計得有這少年這般大了。
“呃,好吧。”
黎葉有些不習慣這大娘的“慈愛”目光,看看船艙裡10歲大小的小小少年,又在他的“敵視”目光中,頗感兩類巨大差異化的彆扭感知。
“可惡的地主老財……,剝削階級……”
小小少年嘴裡嘀咕的詞彙,標誌着他周圍接觸的人羣成分,很少顯而易見。
“呵呵……”
黎葉苦笑着微微搖頭,早知道他便不裝什麼“歸鄉遊子”了……
“哼!”
小小少年沒好氣地橫了他一眼,隨即收起手裡練字的小本本,珍惜地將一根只剩寸許長的鉛筆收進上衣兜裡……
“嘿,這孩子!少爺,您別見怪,太小不懂事……”
船孃趕緊道歉……
“沒事……”
黎葉無所謂,哪會跟可愛的小傢伙一般見識,客氣地迴應起來……
“哼,娘,你怎麼……”
小小少年標緻的小臉頓時佈滿了不爽,握着白嫩的小拳頭,好像隨時準備給黎葉這個可惡的“地主老財”一頓飽揍……
“別胡鬧,小二!否則,下次娘不帶你出來了。”
正鬧騰,外邊傳來一個尖利的聲音,有種東廠公公的驕橫。
“喲,二孃又拉客啦,生意不錯啊!”
一個掃帚眉、豺狼眼、獅口闊嘴的禿頭矮瘦青年,流裡流氣地咧着金銀牙,說話帶着葷段子,眼裡戲謔地看着船孃,來回在黎葉身上也看了幾眼……
“哼,這回拉了個兔兒爺,樣板貨,活計料想不會好,哈哈哈……”
一旁的幾個僞軍叉腰、扶着腰裡的盒子炮,笑得肆無忌憚。
“流氓!”
小小少年自然不爽這些無賴痞子調侃他娘,也是看黎葉這個“小白臉”不順眼,對他們全部狠狠地瞪了一眼!
“喲,老總,瞧您說的,二孃我人老珠黃,哪還有那個念想?你說笑了!”
船孃笑着迴應,卻是不卑不亢,說話間,輕悄悄挪移兩步到船艙口,將黎葉和她家小二用她寬厚的身形擋住。
“哈哈哈,二孃就是風趣,不過,你得讓開!”
禿頭昏黃的眼睛裡,閃着危險的嫉恨和殺機,他輕巧地拔出腰間駁殼槍,槍口對準船孃點了點……
“黃仲珏!老孃天天來往這河道,就是人渡邊太君都說得上話,你敢爲難老孃?”
船孃將臉色一碼,語氣強硬起來,顯然看不起這些個漢-奸。
“唬!……”
黎葉從船孃叉腰耍橫的胳肢窩縫裡,看到這些僞軍面色都變苦了,不禁覺着好笑。
不過,旁邊傳來一股冷冷殺氣,看過去,正是小小少年的橫眉冷對。
“慫貨!”
小二人小膽氣足,鄙夷地看了看黎葉。他認爲被人調侃、還能笑得出來,不是沒心沒肺,而是懦弱沒種的表現!
“呵……”
黎葉頓時無語,被一個小不點鄙視,他還是頭一次!
“你特娘吃了雄心豹子膽冷,爺們認得你,手裡的盒子炮可不認得你。讓開!爺們要例行檢查,良民證、通行證都拿出來。快點!”
禿頭立即拉上槍膛,強橫地一把推開船孃……
“納尼蘇魯諾?”
一個鬼子少尉走了過來,幾個僞軍趕緊讓開,使得這個矮胖的鬼子少尉通過踏板、上了船……
“渡邊太君,你看,我常來常往的,小船打點魚貨自家用,又不做買賣,哪還用商船檢查標準……”
船孃頓時倒起了苦水。
鬼子少尉的威信很大,他一來,幾個驕橫的“廠公”頓時不敢說話,苦着臉、任由船孃顛倒是非……
“你的,不老實!”
鬼子少尉顯然對船孃很熟,說話間帶着玩笑意味:“好吧,你的,不用檢查,但是,你的客人需要,你的,明白?嗯?”
“哎呀,這哪是客人,這是我孃家一個遠方侄子,來走親戚的……”
船孃訕訕地笑了,走近兩步,塞給鬼子少尉幾張日元,動作嫺熟老練,顯然不是頭一回。
“喲西!納魯或多!放行!”
鬼子少尉捏着錢,頓時喜笑顏開地揣進兜裡……
黎葉卻發現了他眼中閃過的震憾、驚懼、不安、殺機、恐慌等交織錯亂的負面情緒……
“多謝太君!”
船孃笑起了眼角深深的皺紋,不過她有些擔憂地看了看自家不忿的小二,趕緊對他打了個眼色。
“哼!”
小小少年正氣凜然,但是很會審時度勢,嘴角撇了撇,轉身背向裡面,大有眼不見爲淨的大度忍讓。
“哈哈,多謝,多謝……”
船孃明顯鬆了口氣,等僞軍將跳板撤掉,便立即撐船往前滑行……
“哎,咱們打個賭,你穿不了這件負重衣服,要是你能穿着走兩步,我就承認你力氣大,並且輸給你十塊大洋。怎樣?敢不敢試試!”
黎葉觀察一下四周,快速從一隻皮箱裡去除一件避彈衣,遞給小小少年。
“哼!有何不敢!不就是一家馬甲……嘶!”
小小少年受不得激將,立馬雙手抱起沉重的馬甲,吃力地穿了起來,但是吃盡全力時,也沒法說話來。
“呵呵……”
黎葉輕笑起來。
小傢伙硬氣地穿起了避彈衣,但是尺碼太大,就像穿了一件裙子……
“呼呼……”
小傢伙漲得面紅耳赤的,只走了一步,便因爲船搖晃、而失去平衡,一個踉蹌,“咚”的一聲,避彈衣下端墜在船板上,小傢伙的雙腿頓時被避彈衣遮住,整個人只露出了一顆頭,他努力地掙扎着,就像一個不倒翁……
“呵呵,戴上這個。”
黎葉又取出一隻特製頭盔,扣在小傢伙頭上。
小傢伙正準備從避彈衣裡脫身,此刻一下愣住了,他的雙手已經縮進避彈衣裡,扣上厚重的大鐵帽子,立即讓他的頭卡在避彈衣領口上,不由得怒了!
“你……?!”
小小少年受到這可惡的“地主老財少爺”的戲弄,眼睛都氣紅了,隨即眼中閃過驚駭……
只見黎葉從箱子中取出六把魯格p08手槍、三條武裝帶——其上掛得滿滿的都是彈夾和手雷,一把摺疊鐵胎複合弓、三筒箭矢,還有一把mp18衝鋒槍……
等他配掛好武器裝備,小小少年驚訝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嘴巴張得老大,隨即眼前一黑,被那個大箱子給扣在裡面了……
“啊?!”
船孃想不到這個斯文的“少年”居然變成一個全副武裝的戰士,驚得頭皮發麻!卻見黎葉遞過來一件馬甲……
“這是……?你……?!”
船孃下意識地接過馬甲,顯然立即認出了它。
“謝謝了,接下來,換我撐船。您進去照顧您家小二,別讓他出來。對了,把這衣服穿上。無論外面發生什麼事,你不要出來……”
黎葉輕笑着,將船孃推進了船艙。
“這……”
船孃發現這個“少年”好大力氣,連她都敵不過,恍惚間,便來到了船艙裡……
“停船,靠岸!”
此時,岸上一個騎馬的鬼子少佐,帶着二三百鬼子和僞軍,足足有十幾把輕機槍對準了這艘小船……
“靠岸?當我傻!區區一箇中隊,便能有十幾把機槍麼?特戰隊啊?”
黎葉感應到鬼子濃濃的殺機,他輕輕將撐杆放在船頭,嘴裡卻大聲應道:“來了!”端起衝鋒槍,上膛、扣下扳機……
“噠噠噠……”
相隔二十幾米,衝鋒槍的彈幕瞬間撲進鬼子羣裡,鬼子十幾把機槍還未發揮作用,便再也無法發揮作用……
“叭勾、叭勾、叭勾……”
鬼子們立即集羣還擊,子彈打得河面水花四濺,船艙側板也被擊穿好幾個洞……
“噗噗噗……”
幾顆子彈打在黎葉身上,還有一顆穿透他的大腿,讓他不由得悶哼一聲……
“啊!少爺……你,沒事吧?”
船孃此時手忙腳亂地套好避彈衣,擔憂地看着黎葉……
“沒事!”
黎葉輕輕一笑,換了個彈夾,再次掃射,岸上的鬼子們立即人仰馬翻、火力頓時減半……
“二孃,勞駕,把那個袋子扔給我。”
黎葉換彈夾時,側頭朝船孃吩咐一聲。
“啊?好,好的……”
船孃顯然沒什麼戰鬥經驗,但是發現自己居然受到這個少年平和笑意的極強的感染,沒什麼害怕的心情。
她沒有先遞給他袋子,卻是一把解開袋口的活釦,穩健地取出裡面的物件……
“哈?!是小鋼炮,我的天!”
船孃一聲驚呼,裡面是喜悅居多。
“呃!好吧,你把手雷保險插銷拔掉後,再遞給我。”
黎葉見此,不得不讓她參與、分派任務給她,否則不知道這個滿臉興奮的傻大膽老孃會幹出什麼來……
“好好好……”
有了任務,參與感滿滿。二孃歡喜地笑了笑,立即一把抓起袋中的鐵疙瘩,在嘴上配音般的“嘖嘖嘖”地快速拔出手雷的保險銷……
“唉……”
黎葉暗自提心吊膽:“難道您不能一顆一顆的來麼?”
打空一個彈夾後,鬼子們都各自趴伏在岸邊,或者找到凹陷地勢遮掩,再用衝鋒槍,殺傷力不大了……
黎葉收起衝鋒槍,手忙腳亂地快速接過二孃大力扔過來的幾顆手雷,互相磕碰一下,迅速扔到岸上……
“轟轟轟……”
岸上的鬼子頓時被炸得慘叫飛起,不少鬼子被炸翻落入河中,被水流飄走,染得河面近半血紅……
“慢些來,一顆一顆的來……”
黎葉無心查看鬼子傷亡,他對剛結識的興奮的菜鳥隊友,實在是膽戰心驚,不得不全力應付她快節奏地“傳遞”手雷……
“要是時間能夠重來,我一定不會邀請您參與的,一定!”
黎葉感覺有些桑森辣,這樣的輔攻隊友,稍有不慎,便會直接將他給炸碎的,換了一般人、沒他這麼快的反應速度,肯定接不住她扔過來的手雷!
“轟轟轟……嘩嘩譁!”
鬼子們也快速扔出手雷,不過,被黎葉精準迅捷的擲彈轟炸給壓制後,鬼子們的手雷扔得偏離太遠,只炸翻了幾條倒黴的魚兒、翻着白肚皮隨水漂流……
“夠了,夠了!把擲彈筒給我……”
黎葉趕緊叫停,否則越來越亢奮的傻大黑壯船孃、指定會弄出岔子來……
“啊?不,不打了?!”
二孃訕訕地停下,有些不甘地將手雷袋子扔過來……
當然不能這麼打了!擲彈也是有極限次數的。被她這麼一折騰,他的體力和耐力下降非常迅速……
“好大手勁!訓練一下,是個擲彈好手!”
黎葉快速給出定位,錯開年歲性別,這個新認識的菜鳥隊友,具備頂級戰士的潛質!不說她的大力和超強耐力的身體素質,單單就她那個越打越興奮的狀態,可以秒殺國-軍許多中央軍精銳士兵!
他快速將袋子倒空在船頭甲板上,支着擲彈筒,迅速填彈、射擊……
“轟轟轟……”
黎葉操作擲彈筒,可以節省體力,而且擲彈筒打得更遠,對後面增援的鬼子立馬起到攔截式的殺傷阻敵效果,特別是那個後悔放行的鬼子少尉渡邊、禿頭僞軍隊長等幾個,頓時給炸懵了……
“哈?”
黎葉也有些傻眼,看看跳出船艙的傻大姐,只見她還揚着手臂,她剛纔一把扔出去的兩三手雷居然有7、80米遠……
“好,好強啊!”
黎葉是經過崔大牛之後,再次懷疑一個人是否帶掛了!不過隨即便否認……
“呃!您這樣扔,炸不了的!先磕碰一下,不要太大力氣……”
黎葉快速講解鬼子的手雷怪異特性,才遞給她另一顆手雷,鼓勵道:“再試試!”
二孃抓抓黑紅的臉,訕訕笑了笑:“這樣啊,好,我試試……”
她一把捏住手雷,拔掉保險插銷,“嘣”的一下磕在船舷上,隨即掄圓了胳膊,扔了出去……
黎葉被她一下磕在心尖上,差點驟停,但隨即嘴巴驚異張得老大:“我天,您吃什麼長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