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喜攻、愛打小報告是江風的標籤。
守備團的許多人都知道他的品性,這也是陳伯元最討厭他的地方。
平時,江風向上峰告一些不疼不癢的狀也就算了,但是這一次陳伯元實在忍無可忍,便把他叫到自己的辦公室臭罵他一頓。
陳伯元指着江風罵道:“這一次,是不是又是你小子搞的鬼?”
江風假裝一臉無辜,道:“主任,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明白。”
陳伯元道:“裝,還在裝。我問你,說柳洛塵和唐淼淼不是情侶的事,是不是你捅到長官部那裡?我警告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你的那些小九九。怎麼想造反啊?想坐我的位置啊?來來來,現在你就可以坐上去。”
陳伯元憤怒地一手推着江風的背部,一手指着自己的辦公椅子。
江風道:“主任,冤枉啊!……對,我是想坐你的這個位置,但是我是想等你高升後,我再坐到你的位置上。我江風的爲人你是知道的,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主任您啊!”
陳伯元指着自己的鼻子,道:“爲了我?哦,爲了我,你就拼命地越級彙報?爲了我,你就可以向長官部彙報,唐副師長說假話?”
江風道:“主任,我懷疑團座和柳洛塵跟軍械丟失一案有關。你想一想,柳洛塵只不過是黑龍寨的一個小土匪,團座爲何要救他?這其中是不是大有文章?”
陳伯元道:“放屁!柳洛塵膽敢和日本人作對,不但乾死了幾個狗日的小日本,還救了唐淼淼一命,而且又是日本人殺人在先,他那叫正當防衛,你知道嗎?就別說團座會救柳洛塵了,就是我有能力也會救他。你打小報告時,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幾個顆腦袋,連唐副師長的說辭,你都敢說成是假的?你長本事了啊你!”
陳伯元越說越激動。
江風嚇得臉色大變,四肢顫抖起來。
江風道:“冤枉啊冤枉,我比竇娥還冤啊!”
陳伯元道:“你冤枉?”
江風道:“是的主任。目前,軍械丟失一案還未結案,團座又宅心仁厚救了柳洛塵。可柳洛塵的身份還沒有調查清楚,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做政訓工作的理應如實向上峰彙報。何況柳洛塵幹掉了好幾個日本人,你說日本人會放過他嗎?如果上峰挺不住壓力,追查下來的話,倒黴的人,我倆都首當其衝。考慮到你和團座是多年的兄弟、朋友,會意氣用事,我只好蠻着你向上峰彙報實情。這萬一出了什麼問題,我倆也好別清關係不是?”
陳伯元沉思一會,道:“這樣說來,我還要感謝你了嘍?”
江風道:“不敢當,不敢當。柳洛塵和唐淼淼之間的關係,我沒彙報。哦……是不是孟雅思向上峰彙報了?”
陳伯元道:“不可能,這個她怎麼知道?”
江風道:“整個團一千多人,她想打聽個事,並不難吧?還有……”
陳伯元道:“還有什麼,說。”
江風道:“還有孟雅思好像對柳洛塵有意思!”
陳伯元道:“呃?一個小土匪的魅力有這麼大嗎?我堂堂國軍的一個少校還請了孟雅思吃飯,怎麼沒見她正眼瞧我一下?”
江風道:“呵呵,主任有所不知。那柳洛塵渾身上下都是匪氣,見到美女就泡,也許正中孟雅思的胃口。前天,我在孟雅思的辦公室裡,就親眼看到他倆都摸手了。”
陳伯元道:“有這事?小點聲,小心隔牆有耳。”
江風道:“會不會孟雅思聽到什麼了,故意拿唐淼淼來出氣,就向上峰彙報了這一情況呢?”
陳伯元點頭,語氣也變緩和了,道:“有這個可能!”
李夫人哭泣的聲音從書房裡傳出,還伴隨着李桂南幾分憤怒幾分央求的聲音。
李桂南坐在正屋中央的一張八仙桌旁,指着對面的李磊,道:“你身爲軍人,要顧全大局,現在不是任性的時候。”
李磊不服,道:“兒女之情是私事,與我身爲軍人無關,我不同意。”
李夫人的意見和李磊一致,可她一個婦人又能說什麼呢?只有在一旁哭哭滴滴地給寶貝兒子助威。
李桂南道:“這事關重大。一旦上峰追查下來,唐副師長、我,還有淼淼等人,都因此事而受牽連。我這個團長可以不當,可唐副師長呢?我如何向唐副師長交待。還有你,又如何去面對你未來的岳父?”
李磊心裡非常矛盾,狠狠地嘆了一口氣後,低下了頭。
韋素瓊在一旁,道:“李磊啊,給他們舉辦訂親儀式,只是在演戲,是假的。淼淼還是你的。我想啊,真正相愛的,外力是無法將你們拆開的。”
說來說去,原來是唐副師長隨口說,柳洛塵是他的準女婿惹的禍。
江風將唐副師長的假話捅到長官部後,唐副師長的政敵如獲致勝法寶,又傳到李宗仁耳裡。
李宗仁和唐副師長的關係比較精密,就問起此事。
當然,唐副長並不敢直接承認自己欺騙了長官,仍堅持說柳洛塵就是他的準女婿。唐副師心裡清楚,要堅持自己的謊言,是要付代價的,於是將錯就錯,讓淼淼和柳洛塵上演一出訂親假戲,此事就算圓過去了。
弄虛作假,在國軍中猶如家常便飯,地方軍更甚。
因此,唐副師長覺得此事就像喝茶吃飯一樣簡單,而且訂親儀式就在賓陽舉辦,部隊的人知道的越多越好。
李磊也知道,給他們倆舉辦一場假訂親儀式,只不過是掩人耳目而已,但是他就過不了心裡的那道坎。
李磊道:“阿姨,理是這麼一個理兒。但是,想到柳洛塵要和淼淼訂親,我心裡就是不能接受。再說淼淼……”
李磊想到唐淼淼突然眼前一亮,淼淼是個多麼矜持的女孩,她一定不會同意的。
李磊接着說:“淼淼也不會同意的。”
“不,我同意!”
唐淼淼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屋裡的人表情各異。
唐淼淼走到李磊面前,道:“不就一個假儀式嗎?有那麼難辦嗎?再說了,我又還沒說非你不嫁。”
呃?此話只說前半部分不行嗎?
唐淼淼的話在理,李磊竟無言以對。
這一切皆因柳洛塵的存在而變幻莫測,李磊活剝柳洛塵的心都有。
李磊起身拂袖而去。
李夫人叫道:“磊兒,你去哪呀?快回來。”
李磊咬牙切齒,憋着一肚子的醋,差點沒把他酸死,於是衝到炊事班,找柳洛塵算賬。
“柳洛塵,給老子滾出來!”李磊像吃了槍藥一般,要找柳洛塵單挑。
男人憋着火,也許單挑是唯一解決的方式。
大家正在廚房裡忙着,看到連長怒氣衝衝地趕到,都停下手中的活,敬禮。
李磊一把抓住柳洛塵的衣襟,就往外拖。
柳洛塵道:“幹嘛幹嘛,你吃槍藥了?老子會自己走。”
兩人出門後,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摸不清頭腦,看那架勢,柳洛塵一定是犯錯誤了,沒一個人敢阻攔。
小六子覺得大事不妙,趕緊到後屋,叫來催叔。這種情形也就老班長催叔敢管了。
催叔衝出屋,拉住李磊的手,道:“連長,有事慢慢說,別動手。”
柳洛塵被這突於襲來的拽拉還蒙着,道:“催叔說得對,君子動口不動手。”
李磊道:“催叔,你別管,這是我和這小子的個人恩怨。”
柳洛塵一怔,不是部隊的事?那我就放心了。
柳洛塵挺齊了腰桿,道:“喲嘿,敢情是皮癢癢了,找抽的來了?”
李磊道:“今天,本連長就是抽你來了。”
柳洛塵道:“哎哎哎,剛剛不是說個人恩怨嗎?哪來的連長。”
南方的天氣,說變就變。剛剛還是晴朗的天,突然雷電交加下起滂沱大雨來。
催叔勸不動兩人,便退到屋檐下躲雨。
其他人也擠到門口看熱鬧。
李磊和柳洛塵在雨中對峙着,誰也不讓誰。
柳洛塵道:“姓李的,你不會是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拉我出來陪你淋雨吧?”
李磊道:“姓柳的,你是不是爺們?”
柳洛塵道:“廢話!”
李磊道:“那爺們就得以爺們的方式決鬥。”
柳洛塵道:“等會,我爲何要和你決鬥。”
李磊道:“怎麼,怕了?”
柳洛塵道:“小爺打小就不知道怕字怎麼寫。你要決鬥總得給我一個理由吧?”
李磊道:“爲了淼淼,這個理由夠充分了吧?”
柳洛塵笑道:“哈哈,原來是醋罈打翻了。姓李的,在部隊,你是連長,我服從你的命令。但是,在追求女人方面,我和你是平等的,我接受你的挑戰。”
李磊道:“還廢什麼話?看招。”
李磊一招黑虎掏心,狠狠地朝柳洛塵的心窩打去。
柳洛塵一招春風拂柳,輕鬆化解。
兩人拳來腳往,五六個回合不分勝負,各有被擊中。
雨越下越大,兩人打得也越來越激烈,在泥水中摔了又爬起來,誰都不服輸,猶如兩頭水牛在爛田打架一般。
不知何時,唐淼淼和孟雅思各打着一把傘來到炊事班的小院門口觀戰,但是誰都不說話。
“服不服?”
“服不服?”
李磊和柳洛塵倒在泥水中,彼此都卡住對方的脖子,青經暴漲,任憑雨水衝涮着他們的臉龐。
突然,兩把雨傘摭在上空,爲李磊和柳洛塵擋雨。
唐淼淼道:“要不要我們繼續爲你們打傘?”
柳洛塵和李磊一怔,她們怎麼來了,各自鬆手。
柳洛塵尷笑道:“淼淼、孟主任,你們怎麼來了?我這是跟李連長練習散打呢?是不是啊,李連長?”
說着,柳洛塵用沾滿泥漿的手抹了抹李磊的臉。
李磊假裝笑道:“是啊是啊!我在教他格鬥術。”
李磊也把柳洛塵的臉抹花了。
孟雅思看着只漏一雙眼睛和一口白牙的兩個人,忍不住咯咯地笑了。
打了一架,李磊的心裡舒服多了,看看自己的狼狽像,再看柳洛塵那滿身的泥水,也忍不住笑了。
於是乎,其他人也都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