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逢亂世,有人選擇爲國捐軀,有人選擇逃避當縮頭烏龜,更可恨的是有人在發國難財。
黃懷仁和嚴得標一共收了日本人的五根金條,判案時就有失偏頗。
這兩個王八蛋本該人人得而誅之,拉去槍斃得了,但是他們卻偏偏成爲當地民衆的生死判官,令人恨得咬牙切齒。
視財如命的黃懷仁打開抽屜,偷偷拿出金條,哈了哈氣,用衣袖擦了又擦,臉上露出貪婪的笑容。
黃懷仁蒐括民脂民膏不少,家裡收藏的金條也幾大箱,但是他仍然抵不住那金燦燦的小黃魚的誘惑。
上峰已有令,此案定性爲民間械鬥事件。爲不激怒日本人,處死柳洛塵等五人,此案就算結了。也就是說,黃懷仁既收了錢,事情又辦妥了,到頭來阪源清野還得欠下他一筆人情。
黃懷仁想想心裡就笑開了花。
“報告,李團長到!”外面傳來一警察的聲音。
他來幹嘛?
黃懷仁慌慌張張地把小黃魚放到抽屜裡,站起身,點頭哈腰地走到門口迎接。
黃懷仁嘻皮笑地道:“歡迎,歡迎!不知桂南兄駕到,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李桂南道:“客套話不必多說。我這次來,主要是想知道,對於械鬥的案子,黃局長怎麼處理?”
黃懷仁道:“呵呵,此案案情重大,已驚動了上峰,鄙人哪敢擅自主張?一切聽從上峰的指示。”
李桂南道:“上峰有什麼指示?”
黃懷仁道:“此案定性爲地方民間械鬥,不該部隊管轄吧?”
李桂南板着臉,道:“黃局長的意思是,我無權過問此案?”
黃懷仁道:“不不不,黃某不是這個意思。”
李桂南厲聲道:“哪是什麼意思?日本人當街開槍射殺學生,其中是否有日本軍方的使指?還沒調查清楚之前,就給案件定性,未免也太草率了吧?再說,械鬥雙方都有死傷,卻偏偏只抓中國人,而令主謀逍遙法外,這是哪門的道理?”
提到主謀逍遙法外,黃懷仁立刻緊張起來,道:“這……我也沒有辦法,這是上峰的指示。”
李桂南道:“哼,狗屁的指示!”
李桂南生氣地轉身出門。
牢房內,一直我行我素的柳洛塵已大難臨頭了,依然未有絲豪察覺。因爲,他相信二叔一定會帶人來救他。
黑龍寨裡的好漢是誰?土匪,天不怕地不怕的土匪。小小的警察局根本無法和青龍寨相提並論。
柳洛塵踢着鐵門大叫:“人呢?都死到哪了?快來人,小爺我餓了。”
一獄警提着警棍過來,指着柳洛塵大罵:“吼什麼孔?”
柳洛塵道:“小爺我餓了,我要吃燒雞!”
獄警嘲笑道:“哼,你當這裡是你家啊?還吃雞?等着吃槍子吧!”
獲警不理他,轉身走了。
小六子道:“不會把我們五個人都殺了吧?這可是小日本先動的手,也是小日本先開槍殺人的。”
宋志傑道:“我們的國家已病入膏盲了,很有可能把我們給槍斃了,當替死鬼。”
“得得得,盡說喪氣話。這麼大的事情,我二叔不可能不知道,更不可能看着我被殺頭。到時候,把你們兩也一併救出去。”柳洛塵指着兩位學生道。
山炮道:“二……二……二當家的知道了,救……救……救我們是必須的。但……但……但是……”
柳洛塵對山炮道:“下半句就不必說了,聽起來費勁。”
宋志傑的另一位同學趙忻城道:“現在也只能把希望寄託在唐淼淼身上了,但願她說話算話。”
宋志傑道:“唐淼淼言必行,行必果。我想信她。”
柳洛塵聽這話,有點不高興。他們寧願相信唐淼淼,也不願相信黑龍寨,真是令人失望。
柳洛塵道:“怎麼,你們看不起我們黑龍寨啊?”
宋志傑道:“大哥,我們不是不相信黑龍寨的實力,只是人家更有實力。”
柳洛塵道:“難道唐家比我黑龍寨更有實力?”
“嗯啊!”宋志傑和趙忻城點了點頭。
提到唐淼淼的背景有實力,柳洛塵並不生氣,對宋志傑招手,道:“來來,給講一講唐家的一些情況唄,是怎樣的實力?”
宋志傑道:“唐淼淼的阿爸是南寧守備師的副師長!”
“啊?”小六子和山炮都被嚇了一跳。
說實在的,唐淼淼的身份着實令柳洛塵爲之一震,但是他表面假裝鎮定而已。本來以爲這妮子只是個有錢人家的閨秀而已,憑黑龍寨的實力,追求她起來,還有希望。但是,現在唐淼淼貴爲副師長的千金,一官一匪的家庭背景,可謂是門不當戶不對,一個天一個地,看來她也只能是水中月嘍!
柳洛塵抓起地上的一根稻草含在嘴裡,在思考問題。突然,他暗暗下決定,管她是師長還是軍長的千金,小爺我看上的,搶也要把她搶到手,誰讓咱是土匪呢?
想到此,柳洛塵嘴角露出了笑容。
實際上,唐淼淼沒有辜負同學們的信任,這兩天一直在想辦法救他們。
正當李桂南和韋素瓊在團部作戰室裡,爲尋找營救柳洛塵他們而急得團團轉的時候,陳伯元趕到。
陳伯元道:“團座還沒想到營救方法嗎?我可聽說,明天就要處取柳洛塵等五名嫌犯了。”
李桂南驚訝道:“啊?這麼快?”
陳伯元道:“這是一筆糊塗賬,越早清了人家越早安心啊!我們身爲軍人也只能聽從上峰的命令,也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再添幾名冤死鬼了。”
陳伯元的政治立場很堅定,但良知卻未泯滅,尤其憎恨日本侵略者。
李桂南道:“唉……上峰真是糊塗啊!”
韋素瓊靈光一現,道:“哎,陳主任的話倒是提醒了我,也許這個辦法可行。”
李桂南和陳伯元異口同聲地道:“什麼辦法?”
韋素瓊道:“兵,你們的兵……”
“哦……”沒聽韋素瓊把話說完,李桂南和陳伯元就如夢初醒。
李桂南迅速撥通唐副師長的電話,添油加醋地介紹了柳洛塵是如何拔刀相助救了唐淼淼一命的。
這半真半假的話,唐副師長深信不疑,打心底裡佩服柳洛塵。
李桂南道:“師長,這事我的責任重大,是我帶兵無方,你處分我吧!”
唐副師長道:“這哪跟哪啊?怎麼扯到你的頭上來了?”
李桂南道:“師長有所不知。被關押的六個人是我剛招的新兵,被安排在炊事班,哪承想,當天他們上街買菜時,就碰到這檔事了。他們還沒接受正規訓練……”
愛兵如子的唐副師長道:“好,打住了。及時把他們的名單補到花名冊上就行了,別跟我扯那麼多的犢子了。”
李桂南道:“是!屬於馬上去辦。”
李桂南笑呵呵地擦擦額頭的汗。這不愧是師長,什麼都騙不了他。不過,聽師長這話,柳洛塵可能有救。
第二天上午,柳洛塵等人被押往西郊的野狗嶺刑場執行槍決。
然而,唐副師長是否有企求上峰饒柳洛塵等人一死,李桂南和韋素瓊不得而知。
兩個人在作戰室裡急得團團轉。
李桂南看看錶,距離行刑時間僅一個小時了,唐副師長仍然沒有給他回話。
韋素瓊道:“老李怎麼辦啊?那可是五條無辜的生命啊!”
李桂南道:“我們已經努力了,如果槍響了,就是他們的命,我也沒有辦法。”
韋素瓊道:“不知道怎回事,我一想到柳洛塵在牢房裡,望着我的眼神,我的心就會痛,就有營救他的衝動。這或許他是淼淼的救命恩吧!”
李桂南道:“嗯,這是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應當是母愛,一種母親思兒心切的表現。對了,有你兒子的消息嗎?唉……如果能找到他,也應當跟柳洛塵一般大小的年紀。”
韋素瓊和兒子失散已整整二十年了,兒子長得怎麼樣,還在不在人世,她一概不知。想到此處,她傷心的淚水流下了。
李桂南道:“對不起,往事不堪回首,我不應當提起此事。這二十年來,讓你受委屈了。”
韋素瓊擦乾眼淚,道:“你不也一樣受委屈嗎?好了,我沒事,兒子的事,我一定不會放棄。”
不單單是李桂南給唐副師長打電話,要救柳洛塵他們,唐淼淼也給她父親打了幾次電話,央求父親一定要營救柳洛塵。
唐淼淼情激之下,也騙了她父親說:“阿爸,其實我真正喜歡的人是柳洛塵,而不是李磊。我這一次到賓陽來,就是爲了和柳洛塵約會的。”
唐副師長道:“不是……你不是去跟李磊談訂親的事嗎?”
唐淼淼道:“我只把磊哥,當親哥一樣看待,缺少了那麼一點點感覺,是你們雙方老人硬把我們扯到一起罷了。如果我不說到賓陽和磊哥談訂親的事,你會派人開車送我過來嗎?”
唐副師長道:“你……亂彈琴!”
唐淼淼救人心切才騙出的謊話,但假話中,她對李磊的感覺確有幾分真實。
唐淼淼還是高估了父親對自己的寵溺和能力,一直到她親眼目睹柳洛塵被*押*往刑*場時,她才認清了現實的殘酷。
情急之下,唐淼淼要求李磊帶兵去劫法場被拒絕後,又逼着李磊開車送她去刑場。
柳洛塵是爲了救自己而受牽連的,既然食言了,救不了他,她就只要親自跟他說聲“對不起!”爲他送行。
李磊熬不過唐淼淼的軟磨硬泡,只能開車送她去法場。
在一處山坡下,柳洛塵等人被反綁着雙手,站成一排,背對着五把黑洞洞的長槍。
山炮早已被嚇得雙腿發抖,道:“少……少……少爺,我……我……我害怕!”
柳洛塵道:“怕個球啊?槍一響,就什麼都不知道了,連痛疼感都沒有。”
柳洛塵擡頭往山上掃瞄,他根本不相信,黑龍寨收不到消息,會不來救他。但是,他遠處近處都觀察了,就是沒發現埋伏有青龍寨的人。
小六子道:“若怕就能免去一死,我也會怕。山炮,反正是一死,怕有用嗎?你不是說過嗎?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你忘了?”
山炮道:“我沒忘。如果能活着,誰又願意去死?那話真他媽的,是騙人的鬼話。”
山炮這一次出奇地不結巴。
柳洛塵道:“行啊,山炮竟然不結巴了,看來心裡是比較鎮定啊!好,那我們三兄弟就挺起胸膛共赴黃泉路,到那邊做鬼也昂着頭走路。”
話落,柳洛塵轉過身,面對槍口。
山炮和小六子道:“對,做鬼也要昂着頭走路。”
兩人也轉過身。
宋志傑、趙忻城異口同聲道:“還有我們。”
兩人也轉過身。
嚴得標驚奇,道:“嘿,還挺有種的。來啊,給他們蒙上黑布。”
兩位警察分別用黑布條一個個地給他們蒙上眼睛。
輪到柳洛塵時,他搖了搖頭,瞪着眼睛道:“小爺我不用,我要記住你們這幫龜孫子的衰樣。我變成鬼了,再回來找你們。”
柳洛塵犀利的目光嚇得幾名端槍的警察怕得呷呷嘴。
嚴得標笑道:“不錯,是條漢子。預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