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磊摟着黃燦燦,用手壓住往外噴涌鮮血的窟窿,但根本壓不住。
蟬衣趁機爬到大石頭,搖動手中的白色汗衫。
阪原清野突然看到有人揮舞着“白幟”,立刻停下用望遠鏡觀看。
阪原清野看清是蟬衣後,頓時臉色大變,知道蟬衣已暴露,而且也看懂了蟬衣發出的信號。
“撤退、撤退……”知道中埋伏的阪原清野,立刻命令自己的部隊調頭。
回過神來的李磊看到蟬衣正在給敵人通風報信,一個反手便“砰”的一聲,子彈撕破空氣,從蟬衣的左邊太陽穴穿透而過。
“嘭”的一聲悶響,蟬衣重重地摔下大石頭,一動不動。
山下兩個拿擲彈筒的鬼子發現李磊後,同時朝他發射。
“轟轟”兩枚擲彈筒的**在李磊身邊爆炸。
“他奶奶的,給我狠狠地打。”
李桂南命令二營和三營開火,收攏袋口。
“噠噠……”
“轟轟……”
兩邊埋伏在半山腰的二營三營的將士火力全開,打得鬼子顧頭顧不了腚。
迫擊炮陣地的日軍發現有埋伏後,立刻調轉炮口,欲朝兩邊山腰轟炸。但是他們還沒調整好,手**便像雨點一樣落下,“轟轟”迫擊炮陣地頓時變成了火海。
瞬間,日軍由猛烈進攻的態勢變成了大潰敗,一個二個成爲活靶子,個個都抱頭鼠竄,哭爹叫娘。
阪原清野僅帶着約兩百人,強行衝出了布袋溝,僥倖逃過一劫,其餘的日軍都被李桂南部包了餃子,全殲。
阪原清野帶着他的殘部急於逃命又爲了避免與中國軍隊的衝突,因此他們沿路返回,同時顧及自己的顏面,一直沒有和聯隊部取得聯繫。
阪原清野返回到細塘嶺一帶後,通訊兵才聯繫上聯隊部。
“叭嘎,你的大隊消失了整整十個小時之久。”阪原清野拿着步話機,便對自己兒子劈頭開罵。
“嘿。父親大人,我……”
“我什麼我?你說的寶刀呢?還不趕快帶回來給我?”
“我……”阪原清野低着頭,隱藏在李桂南部的王牌特工完蛋了,一個大隊的兵力也幾損失了四分之三,這讓他如何作解釋?
“別的話就不用多說了。目前,我部已到達二塘鎮北邊三公里處,我命令你部立刻歸建。”
“是!”
一個大隊的日軍追擊桂軍一個團的殘部,反被對方几乎全殲,這在中國戰場上實屬罕見。
阪原清野如何向作爲聯隊長的父親交代呢?
唯一的辦法就是將責任推到蟬衣身上,是她貪生怕死,投敵賣國,將一個大隊的日本勇士引入中國軍隊的伏擊圈內。阪原清野大隊奮勇反擊,付出巨大犧牲的代價,最後將蟬衣擊斃,同時打敗了敵人。
阪原清野和阪原南雄在二塘鎮北面會合時,前者就是這麼彙報的。
阪原南雄感到非常驚訝,半信半疑地問:“怎麼?蟬衣叛變了?”
阪原清野僞心地點頭,道:“是的,父親大人。上次,遷江鎮伏擊戰我們被敵人打反伏擊,也是蟬衣勾結敵人下的圈套,孩兒差點就犧牲了。這一次,蟬衣傳來的情報說,李桂南的一營爲了躲避大日本皇軍的追擊,躲在布袋溝的山洞裡,而且兩把紫金八卦刀都在。因此,我部不辭勞苦,連夜奔襲,結果我部展開攻擊後,卻遭到李桂南部的伏擊。”
朱份稠橫在一旁道:“是的,大佐閣下,少佐所講的句句屬實。”
阪原清野斜眼看了朱份稠橫一眼,這一次他總算說了一句人話。
在這些事情裡,蟬衣之死對於阪原南雄來說纔是令他更爲痛心的。
蟬衣是阪原南雄一手栽培起來的高級特工,潛伏在李桂南部多年,她爲何要叛變呢?這是阪原南雄無法釋懷的原因之一,但是自己的兒子三番五次處於險境蒙受巨大損失,他又不得不面對“現實”。
布袋溝位於五塘鎮和六塘鎮的交界位置,比較偏僻,因此戰鬥結束後,國軍才收到此處發生激烈戰鬥的信息。
桂林長官部得知李桂南部在撤退途中,沒有事先彙報便和日軍展開大規模戰鬥,因此大爲震怒,遂命令李桂南率部回賓陽營地,等待調查。
布袋溝一戰,李桂南部不但打掉阪原清野大隊的大部分兵力,還打掉了日軍入桂以來的囂張氣焰。但是,李桂南痛失愛子,柳洛塵痛失妹妹,賓陽守備團沒人高興得起來,都默默地離開了布袋溝,往崑崙關方向移動。
傷心欲絕的柳洛塵揹着黃燦燦的屍體行軍,他不讓任何替換也不讓別人碰他阿妹。
唐淼淼一直跟在柳洛塵的身邊,徹底地被這位有情有義的男人感動,她幾次想打把手,他都不讓。她能做到的只是給他擦擦汗,喂他喝口水。
回到賓陽後,賓陽守備團爲李磊和黃燦燦舉行隆重的喪禮,將他們倆葬在團部的後山上,爲他們立碑。
李夫人得知李磊和黃燦燦犧牲後,傷心地哭了三天三夜,她把自己關在屋子裡,一個人都不見也不吃不喝。
李府的下人個個都急了,但一點辦法也沒有。
第三天黃昏時分,韋素瓊來看李夫人時,一位丫鬟正端着一碗雞湯站在臥室門口團團轉,房門緊閉着。
“夫人還不肯吃東西嗎?”韋素瓊過來問。
丫鬟道:“是的,我剛剛被罵了出來。都三天了,不吃點東西怎麼行呢?”
韋素瓊道:“給我吧!”
丫鬟只好連托盤都遞給韋素瓊。
韋素瓊接過雞湯,便推門而入。
“誰啊?給我出去,我說不吃就不吃。”李夫人斜靠在牀頭,臉上兩條淚痕清晰可見。
“大姐,是我,素瓊。”
韋素瓊走過去,將雞湯放在桌子上。
李夫人目光呆滯,連望也不望韋素瓊一眼,但也沒有將她趕出門,她心裡實在太苦了,也想找位合適的對象訴說。
韋素瓊過去,坐在牀沿上,拉着李夫人的手,安慰道:“大姐,人死了不能復生,你要保重身體啊!”
“哇……蒼天無眼啊……”李夫人眼淚又如泉水一樣,涌了出來。
韋素瓊道:“兩個孩子是爲國爲民捐軀,死得偉大,死得其所,他們是民族英雄,人們會永遠記住他們的。”
李夫人轉頭看向韋素瓊,道:“素瓊,真的嗎?人們會永遠記住他們嗎?”
韋素瓊道:“嗯,會的一定會的。天殺的日本鬼子殘害我們國家,造成多少個家庭家破人亡?以前,是我們劉家,害得我和時光分居多年,見了兒子也不能相認……”
韋素瓊情急之下,差點說漏嘴了。
“怎麼分居?時光不是死了嗎?你們……”
何等聰明的李夫人當然聽出一些端倪,立刻追問。
其實,韋素瓊知道軍統正秘密地對她進行調查,她隨時都有可能被國民黨抓捕或加害,在李夫人悲痛欲絕的情況下,也是時候讓她知道一些真相,讓她心靈上有所寬慰了。
韋素瓊道:“沒死。你們看到的都是假象。時光和李團長比武一事,是被日本特務阪原南雄逼的。當時,時光就假裝中刀……”
韋夫人驚訝地道:“啊?時光真的沒死了?”
“是的,現在還活得好好的。”
“那你和桂南……”
“這也是假的。我們名義上是夫妻,但是沒有夫妻之實。大姐,我這麼說你聽懂了嗎?”
“啊?素瓊……”韋夫人用顫抖的雙手緊握着韋素瓊的手,道:“這是什麼回事啊?”
“這跟阪原南雄企圖奪取我們家的紫金八卦刀有關。如果時光不詐屍,那麼阪原南雄的陰謀就很可能得逞。阪原南雄也就是這一次和守備團交手的日軍聯隊長。這一次,他是入侵我廣西的先鋒。我們一定不放過他,爲李磊和燦燦報仇。”
“嗯,這個挨千刀的阪原南雄,一定讓他血債血償。對了,你說時光還活着,這麼多年,我怎麼都沒見着他?”
“這個嘛,情況特殊,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他經常來賓陽,但種種原因,他的確不能來看望你,希望你能諒解。”
韋素瓊伸手給李夫人擦眼淚。
李夫人點點頭道:“嗯,我能理解。時光來賓陽,桂南他知道嗎?”
“知道,我們仨經常碰頭。”
李夫人眼眸一亮,道:“打住了打住了,不用再說了,我都明白了。以前,大姐……不,沒有外人在場,你應當像二十一年前一樣叫我嫂子。我們兩家親戚,因爲那事,我恨你整整二十一年,如今堵在我心裡的石頭放下了。這二十一年來,嫂子誤會你了,你千萬別往心裡去。”
韋素瓊微笑道:“嫂子,不會的。”
“哎……”李夫人心裡亮堂了,聽到嫂子二字立刻就應答,又道:“弟妹,我餓了,快幫我拿東西來吃。我要養好身體,做你們堅強的後盾,讓他們上前線爲我磊兒和燦燦報仇。”
“這就對了。”
韋素瓊捧來雞湯。
李夫人要接過,但韋素瓊不讓,要親自喂她喝。
弟妹給嫂子喂湯,其畫面非常溫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