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崇禎坐在龍椅上,低聲沉吟。
對於他最信任的臣子安國公劉鴻漸的諫言,崇禎不僅僅是重視,而且,他心動了。
自從十七歲那年,登上身下這寶座,他便再也未曾出過京城。
十八年的案牘勞形,年少時那顆輕狂的心也被歲月消磨,在這高牆之內,他整日面對的都是這些朝臣。
他知道建虜、知道韃子,卻從未見過血染的疆場……
他讀過詩篇、看過墨畫,卻從未一睹大漠孤煙、離離草原……
崇禎看着跪倒一地的朝臣,他們口若懸河、勸阻他遵循祖制坐守京城,幾乎所有人都在反對。
他又看了一眼安國公,發現這豎子仍然滿臉的希冀。
對於這豎子來說,北征建虜不過是一如往常,而如今他卻甘冒天下之大不韙,也要讓他親征……
崇禎咳嗽了兩聲,他好像明白了什麼。
“朕……”崇禎沉聲開了腔,殿內馬上安靜下來。
文武官員皆是擡頭看向崇禎,他們堅信崇禎皇帝是個懂禮法、遵祖制的皇帝,不會如武宗般胡鬧,更不會聽信安國公。
不少官員面色溫和,都已經擺好架勢說陛下聖明瞭。
“朕……要御駕親征!”崇禎正襟危坐,睥睨羣臣。
“陛下……”
“這天下是朕之天下,天子不若困獸,何以竟囚於高牆,朕意已決,衆卿不必再諫,內閣與兵部擬定出徵時日,退朝!”
崇禎不想再聽這羣人聒噪,他知道如果他坐在這兒,即便是他再堅定,這些朝臣依然能勸說他勸說到天黑,都不帶重樣的。
崇禎起身下御階時,給劉鴻漸使了個眼色,劉鴻漸自然明瞭。
衆臣唉聲嘆氣,包括內閣首輔在內,皆是對劉鴻漸怒目而視,他們認爲這個年輕人在把大明帶入深淵,畢竟土木堡之變,讓大明太痛了。
痛到劉鴻漸給大明所帶來的所有改變,都不足以抵消朝臣們對於土木堡的恐懼,以及對御駕親征的反感。
但對於這一切,對於朝臣們對他的偏見也好、憤恨也罷,劉鴻漸都不在乎。
真理有時候並不在大多數,是非功過,後人會予以評說。
他只知道,這個爲大明帝國嘔心瀝血一生的‘老人’,時間不多了,他應該看看他的帝國,更應該看看他的夙敵,如何覆滅……
這便夠了,沒人能做到讓所有人滿意,他不苛求,更不在乎。
乾清宮裡的窗戶紙已經全數更換成玻璃,昏暗的大殿終於變亮堂了許多。
擺脫了聒噪的羣臣,君臣二人坐在明亮清淨的乾清宮內,瞬間感覺心情舒暢了許多。
“皇上,臣請您御駕親征絕非意氣用事,臣有信心,臣……”劉鴻漸知道在那朝堂上,其實崇禎比他承擔的壓力更大。
畢竟這個帝國首先是壓在崇禎身上,然後纔是他。
只不過那羣朝臣,根本不知道如今大明軍隊的實力,更不知道如今風雲變幻,鐵馬冰河在慢慢的被淘汰……
雖然朝堂上那些大臣可以四處走動,但劉鴻漸敢打賭,這些朝臣與崇禎一樣,未曾見過真正的荒漠,未曾見過真正的草原,未曾見過真正的韃子。
他們與崇禎一樣,得知的一切皆是出自所謂的聖賢書。
他們故步自封因循守舊並以此爲榮,所以他們認爲身爲明君,也應該與他們一樣,恪(墨)守(守)祖(成)制(規)。
腐儒誤國!
改制,改制,劉鴻漸知道改制的迫切,但身邊臥着只猛虎,使他根本無暇管這些弊政,因爲想改掉這些數百年的弊政。
消耗的精力與時間,比打贏一場大戰都難!
“朕都明白,佑明無須多說,朕只需你回答一個問題,並答應一件事。”崇禎揮手喝退了殿內的宮女太監,打斷了劉鴻漸的解釋。
“皇上請講。”劉鴻漸見崇禎滿臉嚴肅,自己也很認真。
“此戰帶多少士兵爲宜,又有幾分把握?”說到底,崇禎還是沒上過戰陣,更沒見過大明軍隊的雄風。
“皇上,臣從來不打無準備之仗,臣今日之建言,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爲了應付不久之後的北征,早在一個月前,臣便着錦衣衛深入荒漠、草原,偵查一切對大明有用的情報。
建虜由於戰事失利而陷入內鬥,那建虜的攝政王多爾袞與肅親王豪格,因爲一個女人大打出手。”劉鴻漸說道此,竟露出個奇異的笑。
據錦衣衛探報,那小玉兒回去後沒多久便有了身孕,多爾袞認爲是他的,豪格認爲是自己的,兩人爲了爭奪一頂綠帽子打的不可開交……
“而盟古諸部本就對建虜的八旗改制政ce十分不滿,察哈爾汗趁機遊說,使一部分部落投入黃金家族,另一部分部落按兵不動……”
劉鴻漸認真的給崇禎分析着建虜於盟古的局勢。
現在大明需要一場勝利,讓這些牆頭草們知道,誰纔是老大。
“至於此戰,臣認爲……出征八萬士兵足矣!”劉鴻漸估摸了一下,本來想說六萬,可又覺得這樣只會讓諸臣更加惶恐。
因爲建虜鐵騎向來有八旗不過萬,過萬不可敵的說法。
八萬士兵,邊軍與京營參半,鐵騎、步軍、火槍兵,輔之以炮兵等……
“大明必勝的皇上!”劉鴻漸胸有成竹,他所做的這一切,不過是想了卻崇禎的夙願而已。
畢竟如果他自己帶兵,哪裡用的了這麼麻煩。
“不能輕敵呀佑明!”驕兵必敗的道理崇禎還是知道的。
“嘿嘿,皇上可是忘了那手榴彈?別忘了咱們還有加農炮,那東西如果皇上見了,定然不會覺得微臣說大話!只不過臣不知皇上讓臣答應什麼事?”
科技的巨大威力,根本不是這個時代的腐儒所能理解的。
“不論是勝是敗,此戰過後,朕要你和坤興成婚,坤興那丫頭……”崇禎知道自己的身體,更知道太子的情況,也知道坤興並不牴觸,她一向是個善解人意的孩子。
他必須爲太子鋪路,滿朝文武真正有能力幫大明前行的,唯有面前的小子,這一切本就是天作之合。
只是這天底下萬事過猶不及,想娶大明公主的青年才俊千千萬,唯獨這小子……
“一切聽從皇上!”劉鴻漸明白崇禎的意思,他們彼此信任,只不過還需要一個紐帶。
而坤興便是這個紐帶,坤興那妮子應該也是明白,如今崇禎大叔三番兩次的放低身段,他再推脫便真是不知好歹了。
嗯,看來又要多個老婆了!
“如此朕便放心了!大明與建虜交戰數十年,朕也真是想去見見那大漠荒原。
哦對了,曹化淳如今也已就任東廠廠督,一些相關的事項,你且與之交代。”崇禎果然很高興。
“皇上,臣覺得這監察之權應該做些改善,例如督察院以及六科給事中的聞風奏事,臣以爲十分不妥。”劉鴻漸皺了皺眉。
必須遏制住這不正之風,不然天天你噴這個,他噴那個,沒有一點的真憑實據,反正也不用負責任,那這朝堂不成菜市場了?
事實上也一直如此。
“嗯,朕也是被這羣御史煩的不行。”崇禎深有同感,他相信他的父、兄也是如此,只不過他們無力改變。
而他卻可以,他手中有軍隊,如臂使指的軍隊,軍隊便是屠刀,屠刀所至,所向披靡……
“臣以爲,當取消聞風奏事之權,督察院與六科再要彈劾某人,皆需有真憑實據。
倘若聽了謠言便捕風捉影,當根據所奏事之輕重緩急,輕則罰俸,重則廷杖以及貶職、甚至撤職。
如此朝廷政事方能愈加清明,皇上也少些煩心事。”劉鴻漸沉聲道。
對於這些言官他早便看不順眼,倒不是說他們沒有用,而是他們沒有把力氣用對地方。
雖然東廠與錦衣衛也有監察百官之權,但廠衛卻與督察院、六科給事中不同。
督察院與六科給事中乃是文官系統的自檢系統,從職能上講卻是萬萬不能裁撤的。
廠衛本就是崇禎的直屬體系,其與督察院、六科相互制衡。
倘若沒了督察院,廠衛勢必權勢熏天,雖然目下他可以控制,老樑也是個知進退之人,但以後的事情誰知道呢?
老樑年紀畢竟大了,還有便是東廠那邊,廠衛畢竟都是陰暗的,說不好聽的,從成立之初,廠衛便是皇家之獵狗。
很多事情皆不能擺到明面上來,雖然由於劉鴻漸的到來有了些許改變。
取消了聞風奏事,大夥兒皆是證據說事兒,督察院與六科給事中監察百官,東廠監察百官與督察院六科,錦衣衛監察東廠。
大明用了數百年的監察機制還是很靠譜的,只不過一鍋好粥總是被個別黑蒼蠅弄髒。
“嗯愛卿言之有理,朕前些日子也曾想過,還有便是朕將收回東廠無駕帖羈押官員的權力。
既然錦衣衛有監察東廠之責,朕便將這交於你,愛卿若認爲事關重大,可直接拿人再通報與朕。”崇禎想了想道。
“臣遵旨,臣定然謹言慎行,不負皇上所囑。”這是已經把他當成了一家人,劉鴻漸自然知道這份信任的重量。
“嗯,如此愛卿便早些回去吧,待明日與內閣商議北征事項,再做決議。”崇禎似乎覺得有些疲累。
“諾,臣告退。”劉鴻漸起身。
“哦,對了,這玻璃不錯,朕很喜歡,朕要將皇宮裡的所有窗戶皆換成這玻璃,佑明你需勞煩一下!”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