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實話，李白雖然理解宋昭的處境，但內心深處對宋昭其實有些失望。
輸給對手可以原諒，但很顯然宋昭在輸給對手之前，自己也已經放棄了自己。
所以李白什麼也沒有說，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靜靜地注視宋昭。
他在等宋昭開口。
一個沒有求生欲的人，不知得他跟月圓冒險來久。
“你……果然有古怪。”
差不多在李白準備放棄的時候，宋昭終於開口了。
她說話時依舊雙目死寂，氣息虛弱，語調僵硬。
“能幫我個忙嗎？”
沒等李白開口，她繼續道。
“可以。”
也沒問是幫什麼忙，李白直接點頭答應。
“殺了我。”
宋昭依舊沒有看李白。
“不可以。”
李白依舊回答得沒有任何猶豫。
宋昭聞言，終於是將頭轉過來看向了李白：
“你救不了。”
“就算能救我出去。”
“我也沒有活下去的理由了。”
“給我個痛快。”
“然後帶上……帶上……咳咳咳……帶上你阿妹，離開這個鬼地方，再也不要……不要回來。”
她的聲音雖然虛弱，但語氣前所未有的決絕，彷彿是在將殘存的一絲生命力，全部凝聚到了這句話之中。
李白沒什麼也沒說，只是靜靜地注視這宋昭。
靜靜地與她那陷入絕望之中的眼神對視着。
良久之後，他收回了目光，拿出一隻玉簡握在手中，緩緩向其中注入一絲元力。
少頃，一個滄桑而虛弱的聲音在密封的石室之中迴響了起來：“昭兒。”
“爹？！”
只這兩個字一響起，宋昭那原本死寂的眼瞳，霎時間恢復了神采，豆大的淚珠，從她那對好看的眸子中好似決堤一般的涌出。
“你聽到這個聲音時，我大抵是已經去見你孃親了。”
“莫慌，一定要冷靜，特別是有人在你邊上的時候。”
……
“昭兒，你娘走後，爹爹一直沒能照顧好你，現在爹爹也要走了，往後一切就都只能靠你自己了。”
……
宋長歌那蒼老的聲音，一聲聲地在石室內迴盪。
宋昭已然成了淚人，但卻還是死死咬住嘴脣，好不讓自己哭出聲。
“昭兒，不用替我報仇，我只想你好好活着。”
在玉簡之中的最後一句話響起後，石室內再一次陷入長長的沉默，只剩下宋昭強忍哭泣時發出的顫抖呼吸聲。
“宋老的話，我都帶到了。”
李白收起玉簡，面色平靜地看向宋昭。
宋昭似乎不想讓李白看到她此刻的脆弱神態，將頭偏了過去，繼續肩頭聳動無聲抽泣。
不知道爲何，李白反倒是覺得，此刻看起來無比脆弱的宋昭，比之方纔那副決然模樣更有生氣。
“我再問你一次。”
他看着宋昭繼續開口道：
“你想活下去嗎？”
“呼……”
宋昭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側着頭長長地籲出一口氣，這才轉過頭來眸光堅毅地看向李白：
“想！”
“我想活下去！”
“我要活着洗涮我身上的污名！”
“我要活着看到林煥死無葬身之地！”
一瞬間，李白髮現，眼前這少女眼神原本失去的孤高與自信全部回來了。
顯然，此時的宋昭，值得李白來救。
“好。”
李白點了點頭。
……
子時。
關押宋昭這間石室周圍警戒的弟子全部被調走後，林煥腳步輕快地行走通往石室的密道之中。
他等這一天，已經等了許久。
很快他來到了石室門前，他熟練拉開一根根插在石門上巨大石閂。
隨後，在一陣鐵索拉動的聲響過後，伴隨着沉悶“轟隆”聲，石室那由鐵水澆鑄的石門被緩緩打開。
在感受到撲面而來的那股血腥味之後，林煥嘴角勾起，目光火熱地舔了舔嘴脣。
進入石室。
他沒有立即去尋宋昭，而是轉身將大門關上，再從裡面插上一根根石閂，反鎖。
做好這一切之後，他才步伐急切地走向石室內。
在看到宋昭依舊被釘在牆上，他莫名地長吁了一口氣。
“小師妹，師兄來救你了！”
他很是心疼地快步來到宋昭旁邊，說着就要去拔宋昭肩膀上的釘子。
“少在這裡假惺惺，此事不是你跟大師兄串通好的嗎？”
就像往常一樣，宋昭對林煥依舊冷得如一塊冰。
“你有所不知。”
林煥拿出一張紙符包裹住宋昭腳踝處的一枚釘子，然後口誦咒詞，等那符籙燃起，他迅速抓住那枚釘子，手腕一用力直接拔了出來。
宋昭疼得悶哼一聲。
這一聲卻是讓林煥眉頭一挑，看向宋昭的眼神中莫名地涌出一抹興奮。
“你有所不知，這都是大師兄逼我的，若我不假意妥協於他，今日肯定也會被他關在這裡，到那時還有誰能來救小師妹你？”
他一邊小心翼翼地收好手中那枚釘子，一邊言辭懇切地向宋昭解釋了起來。
“當真？”
宋昭皺了皺，神色還是有些懷疑。
“自然當真！”
林煥回答得非常果斷。
說話間，他將又將宋昭另一隻腳踝上的釘子給拔了下來。
宋昭又是疼得眉頭一蹙。
“師妹，你先忍忍，時間不多，我先將你身上的散魂釘全部取下來，然後我再將事情經過原原本本地說與你聽！”
林煥接着，一刻不停地將那六枚長釘全部從宋昭身上取下。
當最後一枚散魂釘被林煥拔出時，宋昭整個人已經疼得有些虛脫地軟倒在地。
“師妹，你趕快服下這顆還陽丹。”
林煥一把扶起宋昭，隨後將一枚丹藥塞入她口中。
宋昭皺了皺眉，最終還是服下了那枚丹藥。
“你現在救我，就不怕被大師兄發現？”
宋昭冷冷問道。
“所以我纔跟你說時間緊迫。”林煥一臉嚴肅地看向宋昭，“想要逃出大師兄魔掌替師父報仇，我們只有今晚這唯一次一次機會。”
“這是何解？”
宋昭皺眉，一臉困惑。
“大師兄今晚不會來這裡，小師妹你有一晚的時間來恢復功力，等到明日大師兄來時，我與你便可協力將其擊殺。”
林煥一邊說着，一邊將一隻劍匣放在宋昭旁邊，這裡面裝着的是宋昭的佩劍。
宋昭伸手摸了摸旁邊的劍匣，隨後皺眉道：
“可我此刻的傷勢，只一晚最多隻能恢復五成功力，只有五成功力，就算與師兄你聯手，恐怕也不是大師兄的對手。”
林煥見宋昭意動心眸光之中一絲喜悅一閃而逝。
不過馬上他又一臉嚴肅道：
“不知道師妹還記不記得門內那套雙修劍訣。”
宋昭聞言眼神中先是閃過一絲慍怒，隨即又強忍心頭的怒意，假意羞怯道：
“師兄說的可是……《比翼劍訣》？”
“沒錯！”
林煥認真地點了點頭。
“我這麼說雖然有些唐突，如果以《比翼劍訣》之中的雙修心法來幫師妹療傷，今晚至少能幫師妹你恢復八成功力，明日你我與大師兄再戰時勝算至少有七成！”
他義正辭嚴地盯着宋昭道，臉上看不出任何邪念。
“師妹，這是你我擺脫大師兄魔掌，替師父報仇的唯一機會！”
見宋昭還在猶豫，林煥又接着補充了一句。
“我知道。”宋昭嘆了口氣，隨後站起身來，“讓我一個人想想。”
說着，她便一個人踱步走到一旁的牆角。
“師妹你慢慢考慮，不過我要提醒你，我們時間真的不多了。”
林煥雖然沒跟過去，但目光卻是牢牢地鎖定在了宋昭身上。
此刻的他表面上雖然依舊保持嚴肅，但心中卻是在狂喜。
因爲按照他對宋昭的瞭解，沒有一口拒絕，那就表示其心中已經有所意動！
“我答應你。”
差不多等了一盞的功夫，就在林煥漸漸失去耐心的時候，宋昭忽然轉頭看向林煥。
“師妹你終於想通了。”
林煥心頭狂喜，但臉上卻依舊鎮定。
“師妹你這是……”
可下一秒，他的神色再也不能平靜了。
只見宋昭直接褪去了上身的衣衫。
縱使是道心再如何堅毅，那林煥在這一刻還是動搖了。
他的心神全部落在宋昭的身體上，對於周遭的警惕徹底消失，如一頭餓虎一般快步撲了過去。
“轟！”
但就在他邁步的瞬間，一道劍光以肉眼難察的速度直刺林煥後心。
“砰”的一聲巨響過後，他那身軀已經被牢牢地釘在石室的牆壁上。
與此同時，一抹猶如來自地獄黃泉的氣息，將整個石室籠罩。
原本還在掙扎的林煥，在這抹氣息降臨之後，徹底無法動彈。
“好快的劍！”
“好詭異的劍域！”
他雙眸大睜，一臉驚恐地看向對面的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