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怎麼措辭？”
“三觀以及道德理念不合！”
“不是，小陳啊，你這個理由太敷衍了吧？這又不是處對象？”
“可我就是這麼想的。”
“你這樣想的也不能這麼說啊！您哪怕推到技術問題上去也比這樣好啊！哦，對了，寧院士知道您要做這事嗎？他是什麼態度？”
陳典誠發現他似乎把問題想的太簡單了，雖然章志宏那邊沒說什麼，但在打電話給寧風這邊跟他的對接人蘭潔後，卻明顯不那麼順利，比如對面的語氣聽起來都快哭出來了。
“怎麼影響很大嗎？一定要我們寧導出面才能做？”
“到也不是。但如果寧導不知道的話，怕是這事真能惹出來大麻煩。媒體不好惹啊！”
“能有什麼大麻煩？！難道我們的軟件喜歡自殺都不被允許嗎？寧導可是一直在教育我，理性的反對聲音，我們應該自省，那種罔顧真相，爲了構陷而發出的聲音要堅決回擊。”
“這麼說寧院士是知道陳社長你要做這件事的，也沒反對？”
“呵呵……難道寧導親口說讓我別拿寧社一點點破事去煩他也要向你彙報嗎？”陳典誠雞賊了一把。
結合上下的語境，在寧風那邊的蘭總聽來，跟微博拼命這事，陳典誠是向寧爲彙報過的，而且寧爲並沒有反對。。只是覺得這種小事情根本不需要關注。
但實際上，寧爲的確跟陳典誠說過這番話，但那是大概一年前，寧社的幾個軟件賺得盆滿鉢滿，陳典誠不知道該怎麼處理寧社，想讓自家導師給自己出主意的時候，寧爲幫着他解決問題之後的原話。
寧爲本意是向陳典誠表態，不管寧社多賺錢他也懶得理，更不會去決定寧社怎麼發展，結果被陳典誠用到了今天這個情況。
然而蘭潔還真信了。當然這得怪寧爲。
蘭潔在寧風公司成立之前，本來是華爲投資的一個高管。作爲曾經華爲集團旗下的一員，自然對寧爲的事蹟頗爲清楚。怎麼說呢，當年的寧爲本就是惹事從不嫌太大的主兒。
這些年雖然沉寂了許多，但他也知道, 主要是因爲CPU這塊牽扯了這位院士太多的精力。
其實前些日子輿論上那一堆因爲寧爲硬推自家學生拿三月獎的說法, 蘭潔還想過這位寧院士會不會因爲這些亂七八糟的批評聲，搞出什麼事情來，畢竟寧爲是有前科的。
萬萬沒想到，現在果然要搞事了, 而且還是從寧風這邊開始。
怎麼說呢,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完全沒反應, 蘭潔覺得那反而不是寧爲了。
不過以往寧院士不是喜歡在微博上回應這一話題嗎？怎麼這次直接跟微博撕逼了？
雖然心裡還是有疑惑的, 但大佬的事情，蘭潔是萬萬不敢問的。不過話又說回來, 後面有寧大佬撐腰，那就不用擔心了。反正誰也沒指望着寧風軟件真能賺多少錢, 最多最多也就是被約談而已……
當然如果約談的不是他就更完美了。
於是蘭潔心安理得的給陳典誠出起了主意：“要這麼說的話, 小陳啊, 那措辭就更不能那麼激烈了。這個由頭還是不好，太霸蠻了, 傳出去還會讓人覺得咱們在欺負人, 對寧導名聲不好, 你覺得呢？”
“這麼說也有道理，蘭哥, 我不懂你們做生意的套路，不如你說說咱們應該找個什麼理由？”陳典誠放低了了姿態, 虛心的問道。
對能出主意的自己人，陳典誠暫時放下了他的桀驁。當然更大的可能是，蘭潔作爲寧風軟件的負責人，是能跟華爲高層搭上話的, 華爲高層那邊是能跟自家寧導搭上話的, 所以這面子必須得給。
蘭潔決定在做一下努力，說道：“不是, 小陳啊？幹嘛一定要這麼極端？用溫和些的辦法徐徐圖之不好嗎？”
陳典誠立刻答道：“蘭總，我就是因爲不想搞大事，才這麼堅決。你想想啊，一個微博不肯支持咱們的陽光系統, 我們起碼還有一拼之力, 如果其他平臺也不肯支持呢？難道讓我們跟全網作對？檢測到有那些個小視頻軟件也自動卸載我們的軟件？那樣不好吧？小學老師就言傳身教過，要殺雞儆猴啊！”
聽了這話，蘭潔不吱聲了。
這尼瑪……
他不太敢想真走到這一步，寧風軟件該如何自處。
見對面不接話, 陳典誠立刻又問道：“是吧？蘭哥也覺得沒問題對吧？你還是趕緊幫我想想還有什麼好的理由吧？”
“這個，這個……”
講真，這還真把蘭潔給問住了。他屬於那種按套路出牌的人，碰到這種年輕而又熱血的事情，只覺得棘手，恨不得把這破事推得遠遠的都好，哪裡有什麼好主意？
但想到寧爲的處事原則，以及電話另一頭那位年輕人找的理由，蘭潔只覺得欲哭無淚。
沒辦法，隨便找個理由也比陳典誠那個理由好，那種明顯年輕人挑事兒的理由，真的發出去，蘭潔怕大佬跟大佬的學生毫髮無損，就只有他把自己玩沒了……
“要不然就說微博跟微軟都有個微字？畢竟我們馬上要推咱們自主桌面操作系統了，本來就跟微軟不對付，用這個噱頭回頭還能順手給新鴻蒙系統做個廣告？這麼說的話，我覺得師姐肯定會很滿意。你覺得呢？蘭總！”陳典誠再次突然奇想，找到了很不一樣的理由，立刻興奮的說道。
聽了這話，蘭潔差點一口老血噴出去……
他算是聽出來了，陳典誠這是鐵了心的要搞事。不過想想也是，人家有寧院士撐腰，還真沒什麼好怕的。
“這個不太好，給出的理由應該是站在道德高點，讓大家都認同。小陳，你想想啊，這消息發出去的，得罪的可不止是微博，理論上來說，微博是替那些媒體賬號背鍋的，如果道德上站不住腳，容易被羣起而攻之。”蘭潔苦口婆心的說道。
“可我們本來就有道理啊！推行陽光新聞評定算法有錯嗎？讓優秀公正懂行的媒體人跟符合正確價值觀的新聞能出頭難道有錯嗎？道德的確是在我們這邊的啊。”陳典誠立刻反駁道。
“那……行吧，我這邊立刻着手準備給各個合作方發公開信。至於新版本……那個，真要今天晚上就強制更新？”
“必須的！兵貴神速啊，蘭總！”
“那如果一些遊戲公司不願意配合怎麼辦？”
“解約啊！然後按照合同約定賠償損失就好了！寧社賬上還有十多個億，我們已經達成共識，全賠出去也不心疼，不過你可要跟那些遊戲公司說好，解約之後永不續約。咱們寧社不靠這點錢。”
“那……行吧，我回頭就讓運營那邊跟你們對接。”
“嗯，那就這麼說了，蘭總！掛了啊。”
掛了電話的蘭潔徹底無語了，那可是十多億啊！
……
就在陳典誠跟寧風軟件扯皮的時候，企鵝集團已經開始了大張旗鼓的宣傳。
不過企鵝集團的大張旗鼓，其實跟其他互聯網公司不太一樣，很有潤物細無聲的風範。
首先是倡議書，採用的是旗下各個軟件投放的方式。
比如朋友圈裡來一波；公衆號裡推一波；小企鵝來個彈窗廣告；把文字精簡版丟到企鵝投資長視頻軟件的開頭；點開企鵝遊戲時，做幾個微視頻，流量拉滿；瀏覽器直接開始推送；直到最後遊戲也沒放過，點開遊戲前多加一個小彈窗……
企鵝的官微也沒忘記發出來，不過跟企鵝集團那些小手段相比，官微那點流量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但只靠那些強勁的小手段，卻迅速惹起了全網轟動……
企鵝集團這是——真要開始做人事了？！
怎麼說呢……
企鵝集團的作爲華夏最大同時也是最具影響力的互聯網大廠之一，口碑只能說懂得都懂。
畢竟互聯網早期無序競爭搶市場的年代，憑藉擁有社交流量入口的企鵝集團有太多讓人詬病的做法。但這次如此大張旗鼓的宣傳這封倡議信，卻讓許多人覺得興奮。
原因無他，網絡上但凡還能正常思考的網友尤其是年輕一代網友，都已經被現在的各類媒體大V搞怕了……
做科普的，費盡心思影響了幾千人，有了正確的科學觀念，結果一個媒體弄一段國外的論文斷章取義的解釋一通，說不定就能讓幾萬人深信不疑那些亂七八糟的理論。
這種破壞力還不驚人，那些一出現社會熱點事件，馬上介入進行偏向性報導的更可恨。
年輕人的情緒本就容易衝動，這些片面的解讀，往往能讓許多憤怒的年輕人立刻在鍵盤上瘋狂輸出，好不容易一口氣發出去了，沒過兩天，哦豁，事情反轉了。
之前的被害人原來是加害人，大家罵了好幾天的，原來是受害者……
謊言、片面之詞、沒有證據的臆測……似乎誰先找到媒體曝光，誰就有理，不止如此，這些媒體還特別喜歡用驚悚的標題來給事件定性……
比如“大兒子把70歲母親趕出家門爲哪般？”、“母親跪求兒子捐髓救自己遭拒絕！”這標題一看就讓人直呼華夏人道德淪喪，不孝順，通篇更都是從母親角度的闡述，但等事情發酵兩天，網友才得知真相。
原來第一位母親有兩個兒子，大兒子獨自養了母親三十多年，小兒子基本不管不問，結果這母親還想讓大兒子把自己買的房子送給小兒子……
至於第二個，做母親在孩子兩歲的時候就離婚，且從未給過撫養費，期間甚至都沒去看過自己兒子一眼，自己卻過着優渥的生活，十年間還又有了一個兒子，結果這母親怕捐髓對現在的兒子有傷害，輾轉找上了曾經的兒子……
真的，這些奇葩三觀，資本家看了都得流淚，更別提普通網友了。
想到之前罵了三天的話，稍有道德心的人，估麼着都覺得日了狗了，至於事件當事人更慘，天知道這些日子是怎麼過的，當然兩位母親估麼着也很難如願以償，幾乎新聞裡所有相關的人都噁心到了，唯獨發表的媒體贏麻了，畢竟流量來了兩波。
這還不是最好結果，萬一新聞中的當事人受不了壓力，採取了什麼過激舉動，作爲報道的媒體最多也就是道個歉，說不得還能靠這再吃上第三波流量……
總之贏麻了！
這還是最簡單的反轉，甚至很多時候新聞都還能有三轉、五轉的……
二十年前大概沒人會想到，未來的互聯網時代連看個新聞都跟看大型懸疑倫理電視劇似的，不到最後一刻，根本不知道誰更有道理。
於是，現在每當一個社會熱點出現，評論區裡會出現一堆的“讓子彈再飛一會”，當無數的善良跟義憤被消磨殆盡，更謹慎便成了唯一的解決方案。
現在，企鵝集團竟然用極爲誇張的方式向這個飽受詬病的領域宣戰了？
對了，倡議書上還有寧社的名字，寧社的名字還在前面……
真的，可以想象這一瞬間這封公開信惹起了多大的熱議。
這是真要跟那些無良媒體硬剛了嗎？
網友很興奮，有操守的媒體人半信半疑，但還有一幫人開始是真的開始跳腳了。
這特麼什麼意思？
有人要砸人飯碗？
尤其是對於許多自媒體人而言，本身就不是科班出身，吃得就是煽動情緒得流量這口飯，這封倡議信真的就是在斷人財路了。
至於一些官方媒體也不太看得慣。
流量時代如何抓眼球已經總結出套路來了，可以說是又輕鬆又能得流量。回到之前嚴肅新聞那套搞法，不但記者、編輯的工作量要成倍增加，還沒法去激起矛盾，效果還不如現在的模式好，事倍功半的事情誰特麼願意去做？
說白了，由奢入儉難，已經習慣了輕鬆還能躺贏的工作模式，誰願意用以前只能吃土的辦法去做事？九十年代深城的大巴車上賣報紙的，都學會了吆喝着聳人聽聞的大新聞，來推銷報紙，更別提互聯網時代了。
沒點噱頭，誰會買單？
於是一羣人開始摩拳擦掌，玩筆桿子的，怎麼能被一幫搞技術的小屁孩給嚇到了？新聞自由、言論自由懂不懂？採編權懂不懂？至於企鵝集團，則被這些人自動被忽略了。
對於某些人羣而言，寧社這兩個字很有震懾力，但對於那些自媒體而言，寧社顯然不如企鵝集團有威懾力，柿子得揀軟得捏！
真要說起來，可沒人比這幫人如何利用輿論。
然而就在這幫人摩拳擦掌的時候，各大遊戲公司，以及跟寧風軟件有合作關係的軟件運營商，此時正處於大懵特懵的狀態？
這是個什麼情況？
讓用戶在微博跟寧社出品軟件這塊二選一？
如果遊戲公司不配合更新隨機強制算法，寧風軟件就要強制解除合同？按合同賠償損失，且永不續約？
真的，華夏幾乎所有的遊戲公司在看到寧風軟件通知函的那一刻懵了。當時爲了搶佔市場，遊戲公司都是搶着去跟寧風合作的，違約賠償這塊其實定的金額並不高，對於許多熱門遊戲而言，解約賠的那幾十萬幾百萬的，還不到一次大型遊戲活動一天的充值進賬。
即便已經不那麼熱門的遊戲，真的解約了，以後如果不能合作了，遊戲還要不要繼續做下去了？現在玩家都認這種隨機事件算法，沒有這種算法加持，遊戲根本沒法競爭啊！
糾結的主要是遊戲公司了。
寧社另外兩款軟件，其實因爲針對的用戶不一樣，到沒什麼太多糾結。
但這影響力也足夠大了。
畢竟遊戲公司都不傻，跟哪邊合作對自己更有利，是可以用腳投票的。
讓用戶在自家遊戲跟星宇微博做個二選一，起碼應該還能有一大半用戶能留下來，如果真沒了寧社的隨機事件算法，自家的用戶大概率會被其他遊戲分走。
當然，掙扎還是要掙扎一下的。
比如寧風軟件從上到下電話、微信都在被狂轟濫炸，身爲總經理的蘭潔，電話已經被打爆了。毫不誇張的說，公開信發出去兩個小時裡，蘭潔連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同樣話已經快重複了千百遍。
“孫總，我也沒辦法，寧風軟件只是代理，這是寧社那邊的決定，要告要賠要解約，都隨便你們。”
“王總，我這個經理不管事的，這是寧社的決定。根據合同，寧風軟件無權質疑開發者那邊的決定。”
“劉總，我們寧風軟件就是個中間商，沒有話語權的，您有氣別往我這撒，要不您去燕北大學找寧社說理，如果能讓那幫孩子改變主意，我給您個大紅包。”
……
於是，大概也就兩個小時後……
幾乎所有華夏的遊戲玩家，在登陸自己心儀的遊戲，或者正在遊戲中時，都看到了遊戲官方彈出的重要公告……
公告題目無一例外，都用最顯目的字體標註着“極其重要，玩家必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