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木與安琴的二胎出生了,女兒,取名爲菁菁,寓意是希望她能夠像一朵盛開的花,活出自己的精彩。
方木抱着剛出生的女兒,看着那張皺巴巴的小臉,不見可愛卻打心底裡的喜歡,忽然又鼻頭一酸,他抱着小女兒喃喃自語:“以後爸爸給你的禮物,要好好接受,知道嗎?”
“我也要禮物!”大兒子房建華聽到方木的話,頓時眼睛一亮,抱着他的大腿,嘿嘿笑道。
“你也會有的,但前提是得當個乖孩子,好哥哥。”方木將女兒小心翼翼的放回到安琴的懷抱中,而後揉了揉兒子的腦袋。
上學前班的房建華驕傲的揚起下巴:“我不會的!我很聽話的,我在班裡有十朵小紅花,是班上小紅花最多的,老師還誇我識字多呢!”
“你以後也會乖嗎?”方木虛眼看着自駕臭小子,“即便在爸爸媽媽看不到的地方。”
“我當然會!”房建華窮盡腦汁,拍着胸脯保證,“男子漢,呃,一言……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我一百個馬難追。”
“好,爸爸信你。”方木笑了,拍拍他的小腦瓜,眼神複雜。
安琴抱着小女兒,看着丈夫和兒子的互動,明明是很溫馨和諧的畫面,可她卻似乎聽出丈夫談笑背後的苦澀心情,心中不由浮現幾分擔憂。
出院以後,方木請了個住家月嫂照料妻子和小孩,他雖然放鬆了自己的工作,也會幫忙照料孩子和安琴,但靠他一個人的力量終究有限,所以必須得請一個人來幫忙。
倒也不是不希望安琴的父母能來幫忙,可自從搬到北方城市,兩個老人離他們現在住的地方太遠了,加上這個時代的交通也並不方便,方木實在不希望二老折騰。
接下來的生活都很樸素平淡,都是柴米油鹽醬醋茶,雖有些疲憊,但方木的內心是滿足的。
心裡高興了,他纔不會那麼在意那些捲土重來的蟾鳴低語。
可是……僞裝起來的堅強終究支撐不住神秘力量帶來的壓力。
轟隆隆!
六月初,天氣轉陰,氣象表示有一股異常氣團席捲了神州地區北部,將帶來持續的異常降水。
起初,周圍人都不以爲意,只覺得就是一次沒有預測到的暴雨,相信不久就能雨過天晴。
然而,接下來事態發生的變化卻遠超出所有人想象。
方木站在陽臺上,看着淹沒了道路和電線杆,在城市裡橫衝直撞的滾滾泥流,愁眉不展,看着電閃雷鳴的天空有些出神。
“方先生,我們也快準備避難吧,等救援隊一來就走,不走的話,我們可能就很難再出去了。”從月嫂幹成家庭保姆的王姐,對雙腳已經泡在陽臺積水裡的方木說道。
方木沒有說話,他只是回望了正把看主心骨的目光的家人們,眼裡涌現出一抹不捨,他點了點頭,道:“好,準備一下吧,我們等會走,就從陽臺這裡走,水位很快漲上來了,我先把陽臺的防盜網弄開,這樣救援隊的船隻靠近過來的時候,他們好接人,我們也好能從這裡出去。”
方木打開了陽臺防盜網的一道門,房東當時設計這陽臺的防盜網時就在上面留了一道門樣的設置,把鎖孔上扭緊的鐵絲擰開就能打開了。
接下來,他們一家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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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什麼我不能早點阻止這種事情發生呢?”等待救援期間,方木忽然有些懊悔的想到。
他不止一次如此懊悔,可他每次都不知道自己爲什麼不主動去改變。
難道自己在害怕改變未來,對自己造成影響?
方木不覺得自己是這樣的人,可他卻做出了自己以爲不會做的事情。
“哎呀,方先生,這種事情怎麼是你能料到的呢。”王姐聽到方木的自言自語,寬慰道,“這是蛙神打鳴,天公大哭。”
“蛙神?”方木聽到這熟悉的名字,一時愣了神。
王姐看主人家好奇,雖然現在也沒心情講這些,但還是大概的說了幾句。
簡單來說,蛙神是他們當地民族信仰的圖騰之一,是天氣之神,自古以來,當地人基本上碰見異常天氣都會認爲是沒有好好善待蛙神,讓蛙神憤怒了。
明明只是簡單的幾句話,方木卻聽得臉色慘白,安琴亦是臉色劇變。
安琴雖不曾聽全方木所有的秘密,可她也是知道蛙神的,有關蟾蛙一類的事物是他們家的禁止事項,那是她丈夫最怕的一類意象。對方木一家來說,蟾蛙事物的靠近是黴運上身,大禍臨頭。
“那你知道蟾神嗎?”方木感覺到口乾舌燥,聲音沙啞的追問。
王姐聞言,頓時疑惑的說:“您也知道?蟾神很少人知道的,但在我們老家的老一輩們都說,所謂蟾神、蛙神,其實就是某位神的一體兩面,只是蛙神一面要更加親近人類自然一些,而蟾神有點……極端。”她大概是覺得有些避諱,並沒有說的太明白。
聞言,方木渾身顫顫,這是他迄今爲止聽到過最糟糕的事情。
不久,救援隊的船艇來了,可水勢湍急,船隻停靠在方木家的陽臺並不容易,還需要人力去抓住陽臺的防盜網才能勉強停穩。
方木一家老小都很興奮,只有方木臉色難看。
在船隻靠近過來的時候,他已第一時間默默數了數救生艇上的人數,快超載重了。
這意味着,他們一家中註定有人不能上船。
果然,救援人員迅速點了點人頭,急切卻又爲難的樣子,回望了眼坐在船上的民衆,有些沙啞的喊道:“大人要留下一個,等下一班!”
聽聞此聲,方木一家的臉色瞬間垮了下來,全家人的眼睛都下意識的看向了方木,似乎是想聽方木定奪。
王姐看到安琴抓住方木的手,一副害怕不捨的模樣,她突然燦爛一笑,正開口舉手說自己留下,卻沒想到方木平靜的開口說道:“小琴,王姐,你們帶着孩子先走,我在這裡等下班。”
“可是……”
“沒什麼可是,走。”方木再次平靜開口,語氣堅定,沒有任何迴旋的餘地。
安琴聽到方木不容否決的話,迎着對方溫柔的眼神,嘴巴不由扁了起來,鼻子發出了第一聲抽泣卻又戛然而止,她抱起緊抱方木大腿的兒子,轉身就上了船,說道:“王姐,就聽阿林說的,不要再等了。”
“唉,唉這。”王姐抱着嬰兒房菁菁原地焦急,被方木輕輕推了一把,她也才眼紅紅的乖乖上了船。
在妻子、兒女等人不捨的目送下,方木站在陽臺微笑揮手告別,他的此生終於也來到了最後。
他看了眼屋外誇張的水位,外面的風雨大到誇張,他深知已經不會有船再來了,於是走回到被水淹沒的書房裡,潛水到水底下的書櫃裡搬出了那個桐木盒,將自己的一些東西,包括日記都放進了盒子裡,然後上鎖。
他在水裡漂浮着,望着離他不到十五公分的天花板,默默嘆了口氣,閉上眼,墮入水中。
耳邊傳來陣陣蛙鳴,他心有不甘的睜開雙眼,卻發現自己漂浮在一座幽深的水下石窟中,周圍數只紫灰色皮膚的蛙人在默默凝視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