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明可沒忘了對埃文身份的懷疑,此時見其對這個薩蘇副會長如此推崇,脫口而出問是否與其沾親帶故。冰蓮一腳踢在焦明小腿上,卻已無濟於事。
埃文並不着惱,微微一笑答道:“焦明先生誤會了,我與薩蘇副會長並無親緣關係,原先甚至是其反對者,直到在鱷魚領見到了二位的所作所爲,這才轉變了想法。”
這個回答完全出乎冰蓮與焦明的預料,二人皆是緊盯着埃文於篝火光芒中明暗不定的帥臉,以辨清話中幾分恭維,幾分真心。
“您真是誇張了,鱷魚領荒僻落後,可當不得這樣的評論。”冰蓮搪塞一句,然後轉移話題,問道:“前幾天我們遭遇的麻煩想必埃文先生是知道的,而您依舊與我們同行,是否從魔法師協會內部獲得了什麼消息,確定旅途安全?”
“當然!”埃文擡頭望天,聲音中少了貴族閒聊式的優雅淡然,多了幾分凝重:“鱷魚少主可知主管這次護送任務的是誰?”
埃文的問題雖然跨度大,卻顯然是爲了解釋自己的判斷,加上此時本就是閒聊,扯的越遠帶出來的信息就越多,正和冰蓮的心意。所以冰蓮配合地搖頭說不知,焦明卻猜測正是薩蘇。“焦明先生睿智,一言說中。”“睿智不敢當,我只知道這一個名字而已。”
接下來埃文再次爆出魔法師協會內部的派系信息與薩蘇副會長的詳細信息。
“這位薩蘇副會長原本只是尊古,推崇聖科頌時代對魔法知識的態度,自然與主張知識獨門傳承的鍊金師一脈關係很僵。但是兩年前薩蘇突然變得更加激進,主張魔法知識完全公開,在各處魔法師聚集的地方公開講演,同時競選魔法師協會副會長。與鍊金師一脈的關係也由‘僵硬’變成‘勢同水火’。”
“那麼薩蘇拿下副會長一職的過程必然相當精彩”冰蓮適時插言,順便往篝火中加柴。
埃文搖搖頭,一臉遺憾的道:“確實精彩,但不是我等能欣賞到的。薩蘇以隱藏的超越九環的實力斷送了兩個鍊金師一脈九環火系魔法師晉升之梯。”
冰蓮聽得倒吸一口冷氣,焦明卻是一頭霧水,請冰蓮解釋,冰蓮小聲道:“也就是這二位大師再無超越九環的可能。”
“不過這也留下了情面,這二位年老神衰,本來也是無望超越九環的。”埃文苦笑道。
“後來呢?”焦明眼神發亮的追問,想來這種恩怨定然是連綿不絕,鬥爭不斷,雙方你來我往打出狗腦子來。
“還能怎樣……薩蘇以超越九環的實力成爲副會長。”
“光桿司令可做不成事情,薩蘇必然招募下屬,而其黨羽自成一派與鍊金師一脈的明爭暗鬥不會少。”冰蓮道。
埃文點頭,眼中反射出跳動的篝火光芒。“鍊金師一脈積累幾百年,勢力龐大無比,完全就是吊打薩蘇副會長一系勢力。若不是薩蘇自身魔法實力夠硬,把戰鬥壓在七環之下,還真不知道事情會變成怎麼樣。”
“所以這次薩蘇委派八環魔法師保護我們,鍊金師一脈不會再出手了?”
“沒這麼簡單。可還記得基諾一事?這是薩蘇的第一個成功案例,擴散開來的永固型魔法傳送陣將會給整個王國聯合帶來怎樣的改變,已經初現端倪,有識之士都看在眼裡,許多中立派開始向薩蘇傾斜。在這樣的背景之下,鍊金師一脈若是將這個隊伍全滅,將會把至少十個九環推到薩蘇一邊,強弱將頓時逆轉,所以我認爲鍊金師一脈不會出手。”
冰蓮苦笑一聲道:“果然還是誘餌……”
焦明則是對九環強者感興趣,詢問是哪十位。
“鱷魚領三位。約克大師的師傅與其兩位至交好友。而那兩個八環火系魔法師……”說到這裡埃文的目光轉向遠處的另一個篝火堆,那邊兩位八環火系魔法師正盤坐靜修。“……則是從屬於一個火系魔法師聯盟,不會鍊金術的那種,而不會鍊金術的火系魔法師混的都不好。所以若是這二位出了意外,半是宿怨,半是報復,薩蘇從這個聯盟裡至少能拉攏到四位九環。加起來至少十位。”
冰蓮與焦明明白埃文是誤會了瑪爾大師的身份,鱷魚領只有鱷魚公爵與夏風那個瘦竹竿似的父親纔是九環,不過也不會犯傻道破,默認了鱷魚領三位九環的情況。
“埃文先生顯然忘了你自己吧?”焦明試探着問道,打算若是埃文的回答中對其出身沒有隱瞞的意思,便順勢問下去探探底細。
埃文嘴角上翹,道:“是不會有九環強者因爲我這個小人物而被薩蘇拉攏,關於這一點我十分確定。至於我的家族,待時機成熟二位自然會知曉。”
碰了個軟釘子,焦明也不氣惱,知道這個話題已盡,便轉而問起另一個十分關心的事情:“若是想學習永固型空間傳送法陣,作價幾何?”
“自然是像薩蘇宣傳的那樣,完全免費,不過需要焦明先生加入魔法師協會才行。”
焦明本想問問入會流程,要不要寫入會申請書,但爲了不露怯,還是決定等晚上單獨詢問冰蓮爲好,順便過些手癮。重要的事情聊完,三人便東拉西扯地說了些閒話,然後各自回帳篷。焦明卻再次被小詩纏住,詢問也只好等到明天馬車上。
次日吃過早餐,隊伍出發,馬車上焦明向冰蓮打聽如何加入魔法師協會。
“爲了那個基諾的法陣技術?”冰蓮問。焦明點頭。冰蓮搖搖頭道一聲別想了,然後說出魔法師協會內中低環魔法師的情況:異地駐守法師塔或參戰。
“你若是加入了魔法師協會,便會被派駐到一個偏僻的法師塔直到六七環,或者返回總部或者調到繁華地區的法師塔繼續駐守,這樣一來我倆的婚事怎麼辦?”
焦明撓頭心有不甘,卻聽冰蓮笑道:“真笨,別忘了瑟蜜兒。”焦明大悟,對冰蓮跳起大拇指。恰在此時,魔法師協會來人通知說魔法即將進入飛行模式,儘量不要施展魔法。
焦明即時感十足,差點掏出手機關機,待下僕離開後,對冰蓮問道:“這還有飛行模式?”冰蓮則是笑答一看便知。
幾分鐘之後,焦明感到馬車底盤上出現氣系魔法的波動,同時窗外的景物也微微下沉,整個車廂竟然是漂浮起來。望向另外幾輛馬車,卻也是一樣,奔馬就好像拉着一個輕飄飄的風箏,速度再增。
“果然神奇!”焦明嘆了一句,然後問道:“昨天怎麼不用?”
“你看看下面的路。”冰蓮提醒。
焦明這才發覺下面已經不是修整平坦的土路,只是一條只是雜草略矮的狹窄便道,馬行無礙,走馬車就困難了。
“我們已經離開德澤爾王國的核心區域,道路不便,若想快速趕路,只能如此。”冰蓮補充道。
焦明點點頭,明白這只是個替代方案,但又想起地球的磁懸浮列車與清末的馬拉火車,再看看這個馬拉懸浮木質馬車,頓時生出一種怪異感。
隊伍就這樣跑一天,然後似乎進入另一個勢力的核心區,在地上跑一上午,然後又漂浮着跑兩天,這才進入藍蟒王國腹地。一切果然如埃文猜的那樣平安無事,而趕路期間,也恢復了每日奏報制度,同船上一樣,遠程協助紫羽女士處理領地內事物。
在一行人進入藍蟒帝國腹地一天之後,鱷魚領傳來的通報中提起兩件事。一是一隊人員已經從鱷魚領出發去德澤爾王國做人口貿易,大概可以趕在魔法陣建成之前趕到。二是一件醫療事件請冰蓮處斷。
三日前,一個逃稅的領民生病被擡到牲畜養殖示範點,雖然按政策是不能給予免費醫療服務,但幾個八人工作班的班長商議之下還是將這個領民從鬼門關救了回來。本是一件小事,但夾雜了人事鬥爭之後便鬧了起來,畢竟這些班長之間也是有競爭關係的,打幾天嘴皮子仗無果,便只好上報,紫羽女士聽得頭大且這是冰蓮主管之事,便名正言順地甩給冰蓮。
二人對此事都是撓頭,不知該獎該罰,活人一命總歸不能算錯,但這又與既定方針違背。畢竟這個是世界裡魔法力量主導,從理論上來講這個醫療制度的根源是魔法師生產的水泥,並非由領民那點可憐的稅糧支撐,‘取之於民用之於民’暫時還套用不過來。
在馬車上想了一整天,在藍蟒王國首都在望的傍晚,焦明給出處理建議:暗中提升這幾位班長的評價,不做獎懲,同時以後的治療問題依循此例。
“爲何如此?”
“執行政策是爲了達到目的,若是某項政策的執行中發現並不能達到目的或反而背離目的,自然要進行修改或調整。”
“朝令夕改,有損信譽。且爲逃稅的領民服務,對主動納稅的領民並不公平,怕是反生怨憤。”冰蓮並沒有被一句話簡單說服,提出了兩點質疑。
焦明早已想到這兩點,自信一笑,解釋道:“改善領民的生活纔是‘惠民’政策的最終目的,而兌現這一目標纔是最高信譽,因政策更改而損失的少量信譽並不能與之相提並論,相信當那些領民溫飽之後是不會意這些細枝末節的。而且納稅一事已經掛鉤了足夠的優惠政策,對已經納稅的領民來說醫療一事不過錦上添花,對逃稅的病人卻是雪中送炭,於民心上加和,還是有賺。”
“暗中提升評價又是爲何?”冰蓮再問。
“嚴格執行政策是官僚的本職工作,而能夠體會到政策的目的並反過來對政策進行調整,就有成爲高級官僚的潛質。”見冰蓮點頭認同,接着焦明又補充道:“當然這幾個班長也可能並沒有這樣的覺悟,只是出於人性本能而給與治療。所以還需要進一步考察。”
依照焦明的想法發送回信,二人皆是舒了口氣,然後透過馬車車窗,觀察外面的街景直到一座宏偉的法師塔映入眼簾。
“終點站到了?”焦明問“正是!”冰蓮答。
馬車隊停在寬敞的院子裡,三位八環與冰蓮進入法師塔,走一些程序。而焦明與鱷魚領衆人只能在外面等着,卻發現埃文也等在這裡,心思一轉焦明便試探着問道:“埃文先生若是沒有落腳點的話,何不與我們一起?城外有一座莊園可是我們鱷魚領出兵的酬勞。”
“那就打擾了,真是感激不盡。”埃文笑答,一點沒客氣。
焦明暗罵一句臉皮厚,卻無法反口將人趕走,不過想來待冰蓮出來也定然有這麼一出,心中便也釋然。
當夕陽將法師塔染紅的時候,冰蓮一臉疲憊地從魔法塔中出來。焦明關心幾句,然後提起了埃文這個新房客,冰蓮熱情地歡迎,然後帶着衆人換乘沒有漂浮功能的普通馬車趕往城外的莊園城堡。當天色全黑衆人才進入城堡,與整齊等候的閃鱗等小孩子簡單的說幾句話,便分配房間,洗漱入睡,顛簸多日的南下之行終於告一段落。
次日接近中午,焦明才悠悠轉醒,看到旁邊小牀上依舊呼呼大睡的小詩,微笑,然後輕手輕腳地起牀穿衣。出門轉悠熟悉地形,卻發現整個城堡都在忙碌着,而忙碌的中心就是廚房。
“先生您終於醒了。”蘿花甜美的問候伴隨着輕快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焦明回頭,笑道:“旅途勞頓,你也應該多睡一會。”
“早起這是女僕的職責。”
焦明知道但凡扯到女僕職責上的東西,都是勸不動的,便不再多說,詢問接下來的日程。
“今天是接風洗塵的宴會,明天參觀藍蟒城的城市規劃並上交長藤城的規劃初稿,後天開學典禮。”蘿花從身後拿出一個本子,一條一條的讀着。
“冰蓮,埃文在哪?”焦明剛剛轉這一圈並沒有發現二人的身影。
“少領主去裁縫店取學院服裝,埃文先生帶着二位僕從一早出門,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