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裡來的那麼多金屬?”焦明問。
“沒有金屬,全部是黑色的凝構物。”阿薩薩解釋道,一臉‘你這爲啥這麼問’的表情。
焦明瞬間拋卻固有觀念,接受了凝構物火炮的可能,追問道:“射的是實彈?”
阿薩薩這次答不上來了,回頭看向埃文,後者則解釋道:“是石質彈丸,至於那邊的箭矢防護,顯然是忘記了。畢竟拋擲物的攻擊很少見。”
在埃文充當旁白的時候,焦明再次有了新發現,灰袍學員浮空托盤上有一個人已經陷入昏迷,靠坐在護欄上隨着托盤的移動而晃盪彷彿公交車座椅上昏睡的上班族,從記憶中搜尋,似乎正是隊伍中唯一的土系魔法師。
接下來的時間與上一場差不多,貴族子弟用雙腿頑強的拖延時間,不過也難逃戰敗的命運。這在短暫的垃圾時間裡,焦明詢問埃文對這個新招數了解多少,埃文略作思考便毫不隱瞞的將所知情報全部說出。
這一招在北方戰場上出現有些日子了,正是灰袍學員們自己發明的,不過因爲戰果有限,並未引起重視。再加上諸多亂七八糟的傳統思想問題,比如即使在戰事不利的情況下,參戰的魔法師仍舊是各自對自家的絕活保密,也自覺不打探別人的手段,所以也並未推廣。
焦明點頭,皺眉沉吟又想到了影響戰績的幾個問題。首先便是用土系魔法產生的凝構物作爲炮體,爆炸產生的衝擊力將會反傷土系魔法師,頗有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效果,划算與否難以衡量。
其次便是發射藥的威力,底火被凝構物包裹之下,除非是土火雙系的魔法師才能不受自己的凝構物影響。否則不論配合多好,火系魔法師在別人的凝構物內部溝通火系魔法媒介,都會產生互相干擾。結果或是發射藥威力不夠,或是凝構物強度降低,而後者更加危險,很可能直接炸膛翻車。
最後便是彈藥問題,使用石彈,無疑說明學員沒還沒找到適用的彈丸,畢竟粗布包藥粉顯然是不適用的。
收拾乾淨殘局,第五場比鬥,也就是今天的第二十場比鬥直接開始。灰袍學員的隊長見校方沒有等己方土系魔法師清醒過來的意思,無奈之下,只好用兩瓢清水叫醒隊友。
此方世界中,施法過度而產生昏迷並不少見,而按照經驗,最好的處理辦法就是自然醒,但情況緊急的時候,就隨意了。不過這種昏迷畢竟是一種保護機制,就彷彿因睏倦而去睡覺一樣,被幹擾之後起牀氣是一方面,頭疼思維混沌反應遲鈍等等都是短暫後遺症。
不過再迷糊也比昏迷好。
雙方行禮,裁判廢話幾句退出場外並宣佈比鬥開始,慣例的在輕微火力干擾中啓動浮空托盤,然後貴族子弟一方便給大家來了一個驚喜:散射火球。
傳統的火球都是用粗布包裹藥粉塞進法杖模樣的發射筒裡,或是硬木,或是鑄鐵,雖然簡陋但在火系魔法媒介的催化加持下,威力卻是不俗。如果說高環的時候堪比火箭筒,那麼中等環數的時候就是大威力的煙花,相當於抱着過年時候常見的五十響大煙花方捅互射。至於閃鱗等人所在的青藍學院,則就是小孩子們拿着那種兩指粗一米多長的‘彩蛋煙花’互射的級別。
而這個散彈火球顯然是在原有基礎上對藥包做了改進,不過顯然也不是人人能用的技巧,首先藥粉的威力必須足夠強,否則本就有限的裝藥量再分成多份,就真成煙花了。其次是火系魔法師的控制力,引爆一個藥包與同時引爆散開的十幾個藥包,難度自然差幾個等級。
正當焦明思考這一招內中細節的時候,卻聽貴族子弟觀衆席那邊傳來一陣整齊的少女尖叫聲,呼喊的正是‘萊爾波特大人’這個名字。
“難道那個火系魔法師就是萊爾波特?”焦明驚訝的問。
“你不認識他?”冰蓮同樣驚訝。
“小人物而已,沒什麼值得我去記的。”焦明用狂言掩飾自己對校內名人的無知。
埃文聽了,輕輕鼓掌,讚道:“焦明同學的眼界果然是高,想來萊爾波特若是聽到這話,會哭出來的。”
焦明尷尬笑笑,趕緊轉移話題:“萊爾波特出身皇室,而藍蟒王國的皇室是靠氣系魔法成名的吧。”
藍蟒王國的皇室與所有魔法家族一樣,一方面根本不僅不與無氣系魔法天賦的人通婚,另一方面對艾米麗這樣的氣系魔法天才有特別的堅持。
“根本不奇怪吧,你身邊就有兩個這樣的傢伙嘍。”冰蓮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埃文。
“如此說來,萊爾波特的第二天賦似乎比你們兩個都熟練呢,而身在皇室,想必主修的氣系也不會差。”
冰蓮微微低頭有點尷尬,算是默認,而埃文只是攤攤手,不置可否,以其三環的水系來看,應該是不在意此事。
幾句話的功夫,萊爾波特已經放了五輪的散射火球,高強度大範圍覆蓋傷害之下,浮空飛盤因機動靈活產生的閃避效果大減,又因爲沒有多餘的金屬來安裝護甲,所有傷害只能靠土系凝構物壁障硬抗,本就狀態不佳的那位土系魔法師更是搖搖欲墜。
正當兩色袍服學員一邊盼望着多挨幾輪,一邊盼望着早點被擊破的時候,萊爾波特的散射火球卻是停了,而其本人也一個栽歪,差的甩出浮空托盤。衆人議論紛紛,猜測發生了什麼,而眼裡不錯的冰蓮已經發現了端倪:“看狀況,應該是法術反制。”
“如果這也能抓住機會,這邊的火系魔法師水平不低呀。”埃文謹慎而隱晦的提出質疑。
“我猜是氣系。”焦明回憶剛剛那一瞬間的場內的空間波動,在兩個浮空托盤與箭矢防護引起的漣漪之外,似乎還有第三個小小的漩渦,接着想起曾經在鱷魚領與冰蓮配合下施展的‘空間詭雷’雖然失敗但這個設想卻已經被證明成立,“萊爾波特可能是想用空間通道傳送個大炸彈到對手那邊,卻被早有防備的灰袍學員抓住機會。”
埃文點點頭,評價道:“這麼說,就是萊爾波特貪功冒進。”
“優勢送一波,標準的豬隊友。”焦明笑道,可惜身邊幾位無人聽懂。
話說如此,但這也包含了焦明的主觀臆斷,其實情況並沒有十分糟糕,法術反制的效果也是分多個層次的,重則變爲普通人,次之昏迷不醒。而此時的萊爾波特卻只是腦袋發暈,從後腰摸出個精緻的水囊,灌下一口魔癮藥劑之後便精神過來。不過雖然外表看來已經無事,但也沒有繼續散射火球,顯然已經不再能夠操控精細的魔法。
看到比鬥再次進入慣常的移動靶互射階段,焦明不由自主的想打哈欠,只等着某一方率先打破僵局,卻聽冰蓮疑惑道:“怎麼好像突然變得這麼準了?”
“確實。”埃文點頭贊同。
“你們看出什麼了?”焦明問。
“我們這邊火球的命中率提高了。”冰蓮解釋。而一直專注觀察場內情況的埃文笑道:“原來如此,果然來看看是對的,發現了情報上沒有的驚喜。”
望向場地,焦明略微集中注意力,便發現了奧秘所在,灰袍學員中的氣系魔法師竟然在操控浮空飛盤機動之餘,還能以稍稍扭曲空間的方式對火球彈道進行微調,將原本的近失彈變中命中。
“這一手好漂亮。”焦明擊掌讚歎。
“你也看出門道了?”冰蓮帶着三分撒嬌,與七分落後於人的不爽。
焦明雙臂用力,讓懷中的冰蓮更舒服些,這才解釋道:“不過是用氣系魔法改變空間,讓彈道微微扭曲,我是氣系魔法師一目瞭然,埃文也能猜出來,才真的厲害。”
“過獎。”埃文微笑迴應,接着提醒道:“注意萊爾波特的表情,這纔是此時的看點。”
焦明與冰蓮頓時了悟,萊爾波特剛剛想擴大戰果的時候被早有預料的灰袍氣系魔法師來了個法術反制,吃了悶虧,心中必然不甘。此時被當面秀操作,豈能不想找回場子。但這麼長時間過去,卻仍舊不斷被修正彈道的火球命中,顯然一直沒找到法術反制的機會。這種赤果果的壓制反應到表情上,非心機深沉者無法掩飾。
果然,此時場中,浮空托盤上的萊爾波特臉色鐵青,緊盯着對面眼中彷彿噴出火來。
焦明心中感到爽快,也感到同情,這樣的打臉就好像遊戲中同英雄單挑,卻被人搞個五連殺,技術碾壓之下什麼面子也丟盡了,氣性大的人再也不碰這英雄也有可能。
“這貨不會是研究火系魔法,反而把家傳的氣系給耽誤了吧?”焦明想也沒想便問出口,頓時被冰蓮一頓捶,這纔想起冰蓮纔是捨本逐末的典範,五環水系不練,卻在二環的火繫上專研許久,更氣人的是,從散射火球這一招上來看,仍舊比不上輔修火系的萊爾波特。
“我沒說你……”焦明話一出口便後悔,這根本是越描越黑,果然又被一頓捶。
“我的火系只是偏重於非戰鬥方向,當初若是隻求戰鬥力……”說到此處,冰蓮頓了頓,終究還是泄氣的搖搖頭,低聲續道:“即使只求戰鬥力,大概也不會比萊爾波特更強。”
焦明則是想到萊爾波特的火系天賦若是比二環高的話,多少也能讓冰蓮舒心一些,便去詢問埃文。
“抱歉,萊爾波特繼承順序太低,且因爲分心雙修火系,氣繫上並不突出,所以原本並不在我們的情報收集範圍內。”
這回答自然是不知道的意思,焦明只是調侃道:“你這話若是被他聽到,表情怕是會比現在更難看。”
“雖然知道不會有好結果,但還是想確定一下,我原本也不在你們的情報收集範圍之內吧?”冰蓮跟上話茬,但見到埃文猶豫的樣子,又補充道:“請務必實話實說。”
“其實整個鱷魚領都不在情報收集範圍內,我還是從一本遊記中得知這裡原本是魔法戰士之鄉,而且是純血貴族的領地,這才慕名而去。”
“讓你說實話,但這也太直接了吧?”焦明感受到懷中佳人的僵硬,只好出來打個圓場。“還有純血貴族是個啥?”
“這個我知道!”注意力從比鬥轉到身邊對話的阿薩薩舉手搶答:“是聖科頌時代之後流傳的一種說法。一些魔法興起之前便是貴族的家庭在獲得魔法力量之後,看不起新興的魔法家族,便以純血貴族自居。不過這個說法已經隨着時代變遷而漸漸消失。”
“如此精彩的比鬥在前,卻說這些無趣的陳年舊事,太對比起場內的十位同學了吧?”冰蓮笑着岔開話題。
焦明則是想起鱷魚家幾百年的家譜記載確實比魔法興起的時間要長一些,不過接着想起其不名譽的屠殺新興魔法師勢力然後背叛舊勢力並轉投魔法師的歷史,也難怪冰蓮不想就此深談,若是挖出來,確實尷尬。
正所謂婦唱夫隨,焦明看了眼場內局勢,說道:“此時看來,我們的氣系魔法師還真是厲害,連打五場,還能讓萊爾波特抓不住破綻,學生會真應該給些獎勵。”
此時場上對射互耗的階段仍在持續,不過顯然已經進入尾聲,隨時都可能結束。雙方主持浮空托盤的氣系魔法師都有力竭的跡象,路線選擇與轉彎等細節處理上開始出現諸多瑕疵。
“哪裡輪得到我們學生會,此戰若勝,二十連勝這樣的功績,足以讓薩蘇副會長自願放血獎勵的。”冰蓮給焦明一個讚許的眼神,一唱一和之間將話題拉回。
埃文則是笑道:“依我看,學生會不如公開的給予高額獎勵,以此擠兌薩蘇多撈些好處。畢竟堂堂魔法師協會副會長,給獎勵必須比學生會至少要高出幾個層次的。”
“我記得你說過自己是薩蘇理念的支持者來着?”焦明反問。
“這是當然。不過相比之下,還是與二位的關係更近一些,畢竟我與那老頭都沒聊過。”面對這種小小的揶揄,埃文應付自如。
話音剛落,比鬥場上生出變化,灰袍學員這邊被濃濃的煙霧籠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