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事情的來龍去脈並不複雜。卻是之前在蘑菇峽谷僥倖活命的地下異族格格羅在回到部族之後將所有事情說出,只不包括那一塊挖出來的碎片寶貝。
部族高層則立刻重視起來,又試着與那位傻兒子溝通一番,進並猜測矮人拉爾很可能進入灰石城。接下來一位族中長老受命,提溜着格格羅趕來灰石城。旁的且不論,至少要將克約薩夫婦這兩個禍害帶回族內,防止蘑菇峽谷曝光。至於發現矮人異族,向上報告一下也是個不大不小的功勞。
然後事情便也巧在這裡,關於矮人的描述和人類實在太過相似,身高上稍一含糊,便直接引來了盧米提這等大人物。幾乎同時,族中長老也發覺了城內異狀,稍作打聽便決定將情報待價而沽。
正當族中長老與盧米提討價還價之際,卻有人報告分店被城衛兵找麻煩。盧米提自然大怒,也便有了之前的這一出。
接下來的事情便更爲巧合起來。待價格談妥,格格羅戰戰兢兢地在族中長老的配合下,於一衆大人物圍坐之中,講述刪減版的這段離奇經歷。
而講述到矮人拉爾的時候,卻有個衛兵隊長想起往事。幾十年前,灰石城初級魔法學院中便有一個被當做活標本的‘奇珍異獸’,外觀和通緝的人類描述一模一樣,而且同樣自稱拉爾,同樣的毛髮顏色,同樣的雙系魔法。只是自己畢業那年,不知是逃掉還是死了,再不見蹤影。
盧米提聽了故事,又聽了下屬的講述,已經有了猜測,當即率隊前往初級魔法學院。
這羣外族人類能夠輕鬆躲過搜查,必然對灰石城十分了解。那麼這個叫做拉爾的矮人,顯然是個重要環節,很可能帶着其他人躲在十分熟悉的魔法學院內。另外,之前抓住的三個俘虜中,被悄悄傳送走的昏迷者,傳送落點亦在學院的大致方向。
而即使猜錯撲空,只當溜達一圈便是。再披上對幼崽加強防護這種永遠不會錯的萬金油理由,又沒漏口風,不丟面子。
西蒙克則聽着翻譯的轉述,語速和翻譯水平問題,其中難免帶有諸多疏漏,畢竟時間緊急盧米提可不會刻意放緩以照顧這邊。
是以西蒙克總覺得哪裡不對,卻又迷迷糊糊,抓不住破綻所在。但顯然沒有其他去處可選,自然只能跟上。
一行人向中層城區的另一側而行,路上與幾股拿着畫像詢問店家路人的衛兵相遇。盧米提聽過彙報,得知之前那一行疑似人類僞裝的地下異族正是向這個方向移動,內心更爲篤定,步伐更爲加快。
待進入這片城市中層市民生活的城區,卻是又發生了一件事。
在隊伍中段,肩負‘指認’任務的格格羅身側皮囊內,突然出現輕微的空間波動。接着無數細小的空間裂縫迸射出來,瞬間將皮囊攪碎並割傷格格羅大腿,繼而形成一個籃球大小的空間亂流範圍。
核心處,一個半弧形的銀色碎片清晰可見,只是瞬間便消失無蹤,原處留下捂住傷口自我癒合的格格羅,低頭默不作聲的忍受周圍怪異目光。
前文有言,格格羅正是因爲在城裡看過銀色圓環碎片的懸賞,留有印象,這才折返挖寶。
此時露餡出來,周圍人看個清楚。有心的已經認出碎片正是懸賞之物,不免眼紅然後幸災樂禍這種得而復失。那位族中長老的眼神則是惡狠狠:你小子不老實,還敢瞞着我,怕我私吞怎麼着。不過想是這樣想,若是事前知曉,會否私吞進獻城主,拿點兒破爛打發格格羅也是難說。
另外,氣系魔法師們自然能感應出碎片的大致去向,而這種情況顯然沒有私下尋寶的可能,搶先報功纔是正經。
盧米提早就發覺隊伍中段有事,放慢腳步等了三五息,果然有小隊長過來報告,而聽了一半便驚喜問:“你可確定是懸賞之物?”
“銀白之色,密佈扭結紋路,圓環或散碎碎片,不會錯的。”
不同於地面世界對銀色圓環所知甚少,唯有伊扶森神權國示其爲‘聖物’。在這個地下異族的城邦聯合體中,有關此物的懸賞,卻已經有着幾百年的歷史。憑此大富大貴的先例不計其數,當然因私藏而身死族滅的也不少。
至於各大城主收攏此物後如何處置,卻是無人知曉。但可以肯定一點,各大城主也不是真正的懸賞者。歷史上因城主‘截流’此物而被羣起而攻之的情況便有三次,都明明白白寫在個家族的內部資料之中,以警後人。
盧米提沒想到還有如此意外之喜,追問道:“那寶貝傳送去了何處?”
“前方不遠。”小隊長向前張望片刻,眼神一亮:“大約就在初級魔法學院之內。”
只是爲了這個碎片,也不虛此行,盧米提立刻下令道:“各隊聽令,去將魔法學院重重包圍,所有氣系魔法天賦者都給我打起精神,走脫一個目標,唯你們是問。另外耳朵也都豎起來,他們當中有善於挖洞的叛徒,不可大意。另外,你去將那個叫做格格羅的小崽子拎過來,我們再問問詳細。”
一衆隊長轟然應是,帶隊散開。而周圍房舍內,門口窗邊皆探露出腦袋探看情況。不過大家都十分淡定,甚至拉住相熟者詢問狀況。並沒有城衛兵突入下層城區,那彷彿掀開蟑螂窩蓋板的狀況。
而盧米提這邊,輕輕鬆鬆便問清楚銀色圓環碎片的來路。諸多線索指向同一處,他算是徹底認定目標人羣就在魔法學院內,
至於旁聽的西蒙克,則是將銀色圓環的懸賞與翻譯反覆詢問三遍,然後緊皺眉頭沉默不語。
翻譯沒聽到答覆,只好繼續本職工作。“……接下來就是任務的分配。之前七支隊伍的包圍工作已經結束,兩個精銳小隊正在商量如何突進,另外兩個好手已經潛入,並和校方取得聯繫,打算暗中收攏孩子們。”
西蒙克回過神來,擺手笑道:“這些就算了。不過這套對策聽起來還挺熟練的,不會是經常發生類似事件吧?”
“我去問問。”翻譯說道,心中考慮着委婉的說法,同時反手拉住一個衛兵。
但不等開口,西蒙克卻是將其拽住。“玩笑而已,別那麼認真。這種話問出來會遭白眼的。”
卻說城衛部隊方面,總頭領親臨現場,自然沒人敢偷懶,很快便按照命令完成各項準備工作。待校方給出內部疏散順利完成的回覆,盧米提猛的揮手。
兩支精銳突擊隊立刻從隱蔽處衝出,一隊佔據學院內各處要點,幾人一組開始搜查。另一隊與學員會和。稍作統計,便得出缺少四人的數字。
眼見這一步順利完成,盧米提鬆口氣。再聽到只少了四個學員,更是放鬆,這數字完全在可以接受的範圍內。甩了甩尾巴,直接跳到校園中心位置,大喊道:
“矮人拉爾,你和你的同夥已經被包圍,反抗是沒有意義的,束手就擒纔是唯一的活路。現在我數三聲,你們乖乖出來,或可免受皮肉之苦。”
等了片刻,四周寂靜無聲,盧米提不屑嗤笑,暗罵一句冥頑不靈。
“我知道你聽得懂我說話,不用裝傻充楞。而且我還知道,你在這個學院住了好長一段時間,所以纔會藏身這裡。另外,再告訴你一事,你的同伴,那些來自伊扶森神權國的雜魚已經落網,你就不用指望援兵了。”
這話雖然是意在摧垮對方心裡防線,卻也有泄露情報的成分。在盧米提想來,還算不虧。畢竟這件事已經鬧得滿城風雨,對方隨便抓一個路人,也能問出來。
但事實上,這卻是讓矮人拉爾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猜了個大概。首先一點就是伊扶森神權國的上門取貨隊伍出了問題,並引來禍事。第二點,則是這些倒黴蛋還算硬骨頭,並沒有透露交易內容,否則對方不該對異卵提也不提。
既然如此,有關‘同伴援兵’一類的說法顯然是對方腦補,大抵便是‘外鄉人都是一夥人’這類思維慣性。
想到此處,拉爾再次捏緊手指,以疼痛感排除各種抱怨腹誹,還有詛咒伊扶森神權國那些傻嗶之類的雜念,將全部腦力放在解決眼前局勢上。接着又給一臉擔憂的徒弟勞倫斯打出安靜等待的手勢,順便擦擦額頭的冷汗,心中漸漸有了大概的思路。
對方喜歡腦補,且惹毛對方的只是伊扶森神權國,從這兩點出發,或許還有周旋的餘地。就比如扮演成受害者,勞倫斯如此慘相,絕對是個賣點。只是克約薩夫婦可能便需要滅口了。至於琪爾茲,保住應該不難,卻也需要費一番思量並叮囑交代。
而在編織謊言之前,似乎有必要看看這位杵在操場上的話事人,也就是主要的欺瞞目標。深呼吸兩次,拉爾挺起身子,斜側着眼睛,從下向上緩緩升起腦袋,讓窗戶下緣在視野內慢慢降低。
接着,拉爾便暗歎一口氣,意識到簡單謊言難以矇混過關。因爲城衛兵隊伍之中,一個鱗片顏色與衆不同的地下異族十分顯眼,正是之前放其活命的格格羅。如此一來,殺掉克約薩夫婦也沒有多大意義,甚至之前抓的兩個人質亦然。
“城衛兵如此興師動衆,想用這兩個學生人質換命就是玩笑,換個開口說話的機會還勉強。”
“那我們……”
“別慌,還有辦法。既然沒法逃,就只能投降。但說法上必須注意。進入地下世界之後的事情瞞不住,我們就實話實說。但之前的部分,我們不僅要與伊扶森神權國撇清關係,還要成爲敵人。”
“您的意思是,謊稱我們是被追殺至此?這能行嗎?”
“不行就是死,只能賭一手。”拉爾簡單回答,表情無比嚴肅。
爲氣勢所懾,勞倫斯點頭應是。
拉爾則是繼續道:“至於異卵,顯然也是藏不住,但來路上,不是我們偷的。而是從伊扶森神權國手裡搶回來的,明白嗎?你的兩條腿,以及施法不便,皆是奪回作戰中被攻擊所致。”
“是的,師傅。”
“那麼我們再商量些細節,分開拷問這種事,可不是那麼容易矇混。畢竟地下異族中,未必沒有會說矮人語的傢伙。”
師徒二人開始串供,但時間有限,只能挑重點。然後對視一眼,瞬間沉默後互道好運。接着矮人拉爾提溜起兩個昏迷的人質學生,緩緩從窗口露出身形。剛想張口,卻聽到操場一側的儲藏間傳來劇烈的爆炸聲,而目光一掃,濃煙滾滾中,幾乎所有衛兵都圍攏過去。包括之前杵在操場喊話的那位,也看向了另一邊。
意識到情況有變,拉爾立刻縮回身子。
“師傅,什麼情況?”
“鬼知道。但我們至少有了更多時間。”
顯而易見,因爲對於校園環境的熟悉與否,矮人拉人選擇的地點更隱蔽,而鱷魚領那些人根本就是沒頭蒼蠅般隨便選了個地方藏身。在大範圍的搜查之下,更容易被發現。
是以在拉爾師徒串供的當兒,已經有精銳城衛兵發覺小儲物間的異常,並偷偷摸索過去。待確認儲物間內藏有多人,便直接發動進攻。
客觀來講兩夥人在互不知情的情況下湊到一起,線索糾纏,實在難說究竟是誰坑了誰,誰替誰抗雷。
讓時間回到十幾分鍾前,卻說矮人希克斯按照要求,忍着頭疼溝通氣系魔法媒介,傳送銀色圓環碎片。但這一過程卻比預想中輕鬆太多,銀色圓環碎片本該遠在幾十公里之外的蘑菇峽谷,卻沒想到就在幾百米遠的地方。
焦明一直監控着周圍的氣系魔法波動,在希克斯施法的瞬間便是一拍腦門,暗道糟糕。之前的提醒全白費,這傻大姐的技術真是太tm粗糙了,而銀色圓環碎片本身似乎也有問題,不斷引起空間亂流。
這就彷彿是狗尾巴栓一掛炮仗,狗吠和炸響齊鳴中,於三更半夜橫穿過村子。不用心存僥倖,必然引來追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