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藉着最後這一股子猛勁兒,衆人跌跌撞撞狼狽異常的衝進地洞豎井,想也不想就跳了進去。
不論豎井之內的情況如何,至少是幾十公里的垂直空間,有大把的辦法可以讓自己落在側壁上,進而止住掉落之勢。最不濟便是摔個粉身碎骨,和在這裡被扯成碎片本質上沒區別。
兩相比較,沒道理不賭一手。
不過情況比預想的還要好許多。地洞豎井的側壁確實是金屬材質,但並非光滑如鏡,反而存在許多毛糙裂縫與明顯是認爲破壞以便於攀爬的凹坑。
其次,另一位大地母神教的土系魔法師終於發揮作用,用凝構物在五六米深的位置編織出一道傾斜的兜網。
除去少數跳躍軌跡絕佳的幸運兒之外,諸多反應不及者皆落入網中。大家稍一打量便明白狀況,趕緊翻滾到側壁位置,趕緊抓住凹坑,給後續人讓開位置。而讓大家鬆一口氣的是,諸多神之寵獸果然不再攻擊落地洞穴中的衆人。
二十幾人,五十幾人,八十幾人,這一層防護網漸漸不堪重負,畢竟這位土系大師一路上也連番戰鬥,作爲普通人體質能堅持到現在已經相當不容易。
但這防護網畢竟是由人加持的魔法造物,延展性臨時得到加強,雖然是從中間裂開,還是能掛着串葡萄一樣帶着衆人盪到側壁才徹底消散。
恰此時,隨着最後幾人跳了下來,少數最強者的斷後工作也大爲減輕。鱷魚公爵飛身進來,將幾個直直向下方無盡黑暗掉落的倒黴蛋丟上側壁。
瑪希扎大主教緊接着也退入地洞豎井,這才得了翻譯的消息,喘着粗氣卻又眉頭緊皺,然後拉上教內核心幾人開小會。
鳴峽城城主則更爲跳脫一點,顯然年輕時的作死性格有着深深的遺留。這位居然扭着一頭神之寵獸的脖子,將半昏迷的後者拖進地洞豎井。九環之上級別的神之寵獸雖然龐大,但收斂翅膀,帶進這個直徑有十米的豎井還是很簡單的。
而正當衆人疑惑不解的時候,鳴峽城城主一泡尿將昏迷的神之寵獸呲醒,所有地下異族皆發出古怪的顫音,尾巴也在抽抽,似乎是一種笑容的表達。人類方面則只是面面相覷,口中不予置評,心中共同的念頭是這味道真夠刺鼻。
但這頭神之寵獸的反應就耐人尋味了。先是繼承昏迷之前戰鬥的怒意,頂着水柱就像鳴峽城城主咬去。被一巴掌扇偏了腦袋,這才注意到自己已經身處地洞豎井之中。
巨大的眼眸內,豎起的瞳孔猛然收縮成一條線。接着彷彿是忘記了之前的戰鬥,陷入巨大的恐慌之中,不顧一切的扭頭向上攀爬。巨大的爪子在側壁上死命的劃拉,刮出無數的金屬碎屑。
鳴峽城城主顯然只是想做個試驗而已,見狀發出怪異顫響,顯然是哈哈大笑中。待這頭神之寵獸上半身爬出地洞豎井,只是拉了拉尾巴作爲騷擾就放其離開。
如此,顯然是無言的確證了其之前的說法,不論怎樣激惹神之寵獸,他們都不會衝下來。衆人都想得明白這個道理,徹底放下心來,各自休息閒聊,或是從‘進口’打量上方絢麗的景色,當然沒有那些探頭探腦的神之寵獸就更好了。
隊長一類的中層頭目清點人數,最終結果,這一路竟然只折損了三個人。其中一個還是隻有六環的地下異族翻譯,不得不說是相當的成功。
而換個角度來說,卻也不能責備神之寵獸反應慢。畢竟這裡的方圓直徑本就有限,而九環水系魔法戰士的衝刺速度也不是玩笑。
很快,瑪希扎大主教已經達成教內態度的同意,拉上鱷魚公爵和鳴峽城城主開通氣會。焦明作爲重要的聯絡官和弱者,被放在覈心處,也便有幸旁聽。
會議具體內容很簡單,首先是通知大家一件事。藍蘑菇城主導的,灰石城高層和伊扶森神權國的殘餘隊伍已經得到大地母神教行動路線的情報,並順利的從未堵塞的小洞穴來到豎井側壁的外圍,準備出其不意打個埋伏。
鳴峽城城主大聲說話,似乎在不爽的咒罵什麼,。
焦明也有種不爽的感覺。從最初的幾次地震便有猜測,招募守護者的幕後勢力是很樂意用各種手段給於‘狗腿子們’額外幫助的,之後的導彈炸洞穴也徹底證明了這一點。
而己方卻只能一切靠自己,這樣子當然處處被動。
會議接下來的內容,則是講明之後的行動計劃:盡一切可能向下突圍到最底層的核心聖地。這本就是十分明確的東西,鱷魚公爵和鳴峽城城主自然沒有異議,但在具體行動方案上,還是有所分歧。
瑪希扎大主教主張穩紮穩打,儘量保存實力,應對進入核心聖地內部之後的危險。鳴峽城城主則期望以不斷分兵斷後的方式,以最快速度完成任務。
理由也很簡單,灰石城城主是態度顯然就是個兩頭倒的牆頭草,兵力懸殊之下,穩紮穩打很可能露出頹勢。若是灰石城城主臨場改變態度,將城內部隊拉過來,就徹底糟糕了。
鱷魚公爵私心上當然同意後者,畢竟合作時講明條件,只隨同到核心聖地門口。早完成任務,早點知曉永生之法的後半段,便是早安心。夜長夢多的擔憂,誰都明白。至於大地母神教和鳴峽城地下異族會死多少人,臨時盟友而已,鱷魚公爵並不甚在意。
但表明態度就要給出理由,這些私心理由當然可以說,卻有諸多負面影響,還不如沉默。
而就在瑪希扎大主教和鳴峽城城主試圖說服對方的時候,焦明卻感覺渾身不自在,有一種被人盯視的感覺。下意識擡起頭,卻看到上面的地洞豎井入口周邊,已經擠滿無數的神之寵獸頭顱,且層層疊疊對密集恐懼症患者十分不友好的那種。
扯扯嘴角,焦明回想之前那一隻九環之上程度的神之寵獸屁滾尿流爬出去的情況,深呼吸緩解不適感。與上百雙大眼睛對視,這心理壓力着實不輕鬆。
但幾個深呼吸後,焦明卻是皺起眉頭,仔細觀察這些神之寵獸的雙眼。不同於之前戰鬥時的靈動與敵意,也不同於出逃時的緊張驚慌。現在這些神之寵獸的眼神,給人一種‘呆滯’‘直勾勾’的感覺。
本已壓下去的不適感觸底反彈一般高高揚起,焦明下意識打個哆嗦,覺得自己是被一羣麻雀圍觀的菜青蟲。
而緊接着,這種感覺在某種程度上變爲現實。焦明注意到,被壓在洞口最邊緣的一隻神之寵獸緩緩將前爪探進洞穴,而且沒有收回去的趨勢。
呼吸爲之一窒,焦明張張口卻不知該說些什麼。而這一停頓,又有七八個爪子探了下來。焦明倒吸一口涼氣,指向上方,對着鱷魚公爵大喊:“看上面!”
即使聽不懂語言,這也是一個足夠表達清楚意思的動作。參與會議的幾人齊齊擡頭,其他休息中的人類和地下異族亦是擡頭觀望。
而這下子,神之寵獸一方也彷彿被觸發了什麼機關,最靠近洞口的幾隻直接鑽了進來,費力的抓住側壁,緩緩向下。
嘯嘯想了想,直接答應下來。“好!你先問吧。”
簡單將‘蒙小孩子’的羞愧壓下,瑪希扎大主教直至核心,問出早就有的懷疑:“貴方與我們似乎並不多少惡意,是不是並未收到有關‘摧毀某物’的命令?”
“沒有!”嘯嘯乾脆回答,接着抱怨道:“怎麼你也問這些?”
“這是你的問題嗎?”瑪希扎大主教笑着反問。由於最重要的情報落實達成,興奮之下不忍坑人。
要知道,若是鳴峽城並未收到‘摧毀透明顱骨’的任務,便可以說明許多問題。
首先,這片區域的地下異族城市聯盟中,存在一位相當強大的守護者,並暗中給‘幕後勢力’收集銀色圓環及碎片。而這位強大的守護者,也正是此行任務的目標。
可鳴峽城並未收到任務,說明‘幕後勢力’有意屏蔽了這名強大的地下異族守護者,顯然對方是在極力避免雙方相見,也便側面說明這次任務正中靶心。
其次,灰石城城主的閃爍其詞和藍蘑菇城的傾巢而出也有了解釋。灰石城城主無非是打算首鼠兩端,給自己留條後路,最後一切都用‘不知道’搪塞。
藍蘑菇城應該是出現了一位接受了守護者之邀的強者,之前不知忍耐多久,完全不敢在銀色圓環上剋扣截留。現在有了一次絕佳的機會,自然拼盡全力。
卻說嘯嘯這邊,先是急忙否認,想了想也直指核心,問出早就有的疑惑:“你們爲什麼來核心聖地?”
從龐雜思路中回神,瑪希扎大主教輕咳,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荒謬感,沒想到對方也來了一記直球進攻。
這個問題雖然有諸多可以敷衍了事的方法,但考慮到對方只是‘直愣’,或者說缺少經驗,不是憨傻。爲了爭取這個難得的盟友,還是誠懇一些爲好。
“這是我們的一項秘密任務,抱歉暫時還不能告訴你詳細。作爲補償,更換後,還可以額外回答你一個問題。”
不滿的甩甩尾巴,嘯嘯稍作沉吟,問道:“之前那一夥,是什麼人?”
“伊扶森神權國的主教團隊,是我們的敵對勢力,此行前來應該是爲了阻止我們的任務。爲首者應該叫做倫迪大主教,土系跨過那條線,水系在六七環左右。是墨托克家族的當代家主,也是教內新銳派系的代表。平時行事以果斷著稱,另有許多傳言……”
“停停停,這些我沒興趣聽,下一個問題。嗯……讓我想想。”
瑪希扎大主教微笑等待,早就猜到之前問題是印證性質,索性將倫迪大主教的老底都揭出來。機會難得,自然儘量摸黑,只可惜忽略了隨年歲增加的習慣性嘮叨,以及地下異族對此並不關心的因素。
“嗯……你們自稱人類,就說說人類一族的狀況吧。”
瑪希扎大主教覺得這並無隱瞞的必要,將人類生活的地表世界概括講述,然後反問:“貴方前來核心聖地,又是爲了什麼?”
“之前大地莫名其妙劇烈震動,當然要來看看情況,也要保持朝聖道路的暢通。”嘯嘯簡單回答,再追問人類世界的諸多細節,比如強者數量一類。
“多到無法統計,但估計來說,是不如地下異族的。”瑪希扎大主教回答完,試探道:“請相信我們絕無惡意,但貴方此次前來核心聖地,就只有這些族人嗎?你可以決策嗎?”
這顯然有種摸清底細然後一鍋端的嫌疑,嘯嘯有點傻大姐的感覺,卻不是真的傻,立刻意識到了這一點,盯着瑪希扎大主教。可惜兩個種族之間的面部表情並不通用,即使這邊盯得緊,另一邊儘可能顯得誠懇,也是無濟於事。
“無可奉告。”
“抱歉,是我唐突了,就算這個問題過去好了。”
便宜不佔白不佔,地下異族顯然也有類似的說法。嘯嘯輕哼一聲,繼續詢問人類世界有關的東西。瑪希扎大主教誠懇回答,問題方面則也放在三座地下異族城市的異同和關係之上。
幾番問答的功夫,衆人又來到一個較粗的洞穴。引路的地下異族們稍作試探,便手勢示意並率先爬進。嘯嘯等地下異族率先進入,衆人隨後。
行了百多米,便有一處小坍塌,地下異族扒拉幾下便挖通,堵塞不過兩米而已。隊伍繼續蜿蜒前行。
焦明完全不是路癡,但此時也暈暈乎乎完全分辨不清方位,只從通訊金屬球對面的感應判斷,應該是在快速遠離。
鱷魚公爵也是差不多的狀態,但顯得更爲淡定,時不時和之前的老太太談話,越發覺得大地母神教的高層與王國聯合大不形同。整體給人以更溫和仁慈的感覺,當然也不能排除特意挑出這樣一個出來與自己親善相待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