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兇手的確是我。”
池村夫人簡單地講述了一下自己已經曝光了的作案手法
甚至,她還拿出了證據:
就是她身上,那帶着針狀凹槽、用來隱匿毒針的定製鑰匙串。
因爲毛利蘭的破案速度實在太快,池村夫人根本就沒機會處理這個關鍵的證據。
有這個可以檢測出殘留毒素的鑰匙串放在身上,再加上一衆目擊者的證詞,她是根本沒機會負隅頑抗下去的。
所以,池村夫人乾脆老老實實地供認了自己的罪行。
在弄清楚真相之後,服部平次的黑臉一陣青一陣紅一陣紫,彷彿變成了一盞人形LED燈。
合着他剛剛那一番長篇大論的推理,完完全全是錯的。
他根本是腦子一熱中了兇手的計策,成了那隻被漁線釣上來的大蠢魚。
“這、這...”
服部平次尷尬地都能用腳趾摳出一套三室一廳。
看着那外表天真純潔人畜無害的毛利蘭,他的語氣裡只有幽怨:
“毛利小姐,你既然都已經發現了真相,爲什麼還要讓我來推理?”
“因爲我對我的能力還不太放心,所以纔想聽聽名偵探的推理,看看我有沒有出錯啊。”
毛利蘭非常自然地回答道。
她說話時的眼神純潔無瑕,完全讀不出一絲惡意。
但這句話放到大偵探服部平次耳裡,卻好像是來自大陰陽師的詛咒,成了一種再刻薄不過的嘲諷。
“是...是我輸了。”
服部平次臊得面紅耳赤,承認了自己的失敗:
“沒想到僅僅是林先生的弟子,就有這樣的實力。”
“我...甘拜下風。”
在坦然接受了自己的失敗之後,好勝的他反而漸漸冷靜下來:
“我太渴望勝利,卻反而忽略了細節。”
“毛利小姐...你的確比我這個所謂的名偵探,更加具備偵探應有的素質。”
服部平次輸得非常徹底。
他對毛利蘭的表現心服口服,絲毫不吝讚譽。
但作爲對手的毛利蘭,似乎對她贏來的這場勝利不太感興趣。
她只是興致乏乏地應付了一下服部平次的誇讚,就神色低沉地轉過頭去,用閃爍着淚光的大眼睛,靜靜地看着那具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屍體。
“這...毛利小姐,你不開心?”
服部平次這才後知後覺地注意到:
這位在推理上完全勝過他的毛利小姐,在贏過他這位名偵探之後,卻一點都沒有表現出喜悅。
不僅不高興,她甚至還眼角噙着淚,看着非常可憐。
在服部平次那疑惑不解的目光中,毛利蘭沉默許久,才說道:
“我說過,破案纔不是什麼遊戲。”
“見證一個生命的逝去,從來就不是什麼值得讓人高興的事情。”
她說出了一些,服部平次以前從來沒有理解到的話。
而一旁靜靜看着的柯南,也爲他青梅竹馬的話語深深感到觸動。
這些話聽上去似乎有些假大空,但從這位善良的毛利小姐的口中說出來,卻總有能觸及人心的力量:
“而且,在之前池村先生最痛苦、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我沒有及時傾聽到他的聲音。”
“我錯過了...我眼睜睜地看着他,在我面前死去了。”
她緊緊咬着嘴脣,眼睛裡又泛起晶瑩的淚。
“真是位善良的小姐...”
就連池村夫人這個兇手,都被毛利蘭的純潔和善良感動了。
她主動站出來,安慰起這位讓自己功虧一簣的少女:
“毛利小姐,你沒必要爲這種人感傷的。”
“因爲池村勳這個混蛋...他是罪有應得!”
“我的確是犯下了殺人的罪行,但我絕對,絕對不會爲這件事而後悔。”
池村夫人的話裡帶着抹消不了的恨意。
然後,在衆人那震驚而不解的目光中,她終於講出了自己的殺人動機。
原來,二十年前,在嫁給池村勳之前,池村公江夫人曾經是一位山城先生的妻子。
山城先生是池村勳在外務省的同事,也是一名外交官。
而池村勳覬覦那時還是“山城夫人”的池村公江的美貌,就暗中設計陷害,給山城先生扣上了貪污腐敗的黑鍋。
就這樣,按照曰本政客非自然死亡的標準流程...
外交官山城先生先是曝光出貪污醜聞,沒過幾天就自己在家裡自殺了。
山城死後,池村勳果斷地拋棄自己的原配妻子,趁虛而入,追到了那時剛剛成爲未亡人的山城夫人。
於是,山城公江就改名成了池村公江。
兩人成婚後一直相安無事,直到最近...
池村勳的兒子池村貴善找了個名爲桂木幸子的女朋友,而那位幸子小姐竟然和池村夫人年輕時長得一模一樣。
原來,她正是當年池村夫人和前夫生的女兒,只是後來被前夫家人強行帶走收養,與親生母親多年未曾相見而已。
因爲這事池村勳反應過度、情緒過激,不小心把當年陷害山城的事給暴露了出來。
池村夫人終於知道了前夫蒙冤失去的真相。
她心中憤恨不已,才決定下手殺掉池村勳這個披着羊皮的惡狼。
“爸爸...爸爸他竟然是這種人?”
聽完自家老爹這曲折離奇的黑歷史,池村貴善整個人都傻了。
再看看身邊的女朋友桂木幸子:
“而我的未婚妻...還是我繼母的親生女兒,算是我的妹妹?”
年輕的池村貴善先生,感覺自己的世界都要崩塌了。
而池村夫人則是語氣平靜地加以確認:
“我沒有騙你,不信的話,你可以問你的爺爺。”
“他也知道當年池村勳做過的醜事。”
“所以我纔想着用漁線嫁禍給他——因爲我知道他肯定會承受不住內心的負罪感,甘願幫我頂罪的。”
“唉....”池村利光老爺子長長一嘆,算是承認了池村夫人說的那些事實。
如此一來,死者池村勳那栽贓陷害、殺人奪妻的醜惡嘴臉,就完完全全地暴露了出來。
“所以,毛利小姐...”
池村夫人轉過頭來,對毛利蘭勸慰道:
“你根本就不用爲自己沒有救下這種混蛋而自責。”
“他本來就該死——這是上天把他收了去!”
“.......”
毛利蘭一陣沉默。
但最終,她卻還是嚅囁着說道:
“可是...可是我的工作應該是拯救生命,而不是決定別人的生死。”
“用那個人該死作藉口來掩飾自己的失職...這樣的我,不會太卑劣了嗎?”
她說話時的眼神太過乾淨。
池村夫人與之久久對視,卻是再也講不出剛剛那充滿怨毒和憎恨的話語。
“真是個純潔的孩子...”
“就像天使一樣。”
看着毛利蘭眼裡的淚,她作爲兇手,竟是有了一種被救贖了的感覺:
“能遇到你,或許是我的幸運吧!”
池村夫人深深一嘆。
恍惚之間,她只覺得自己是做錯了什麼,以至於讓毛利蘭這樣本應與光明爲伴的天使流淚。
而一旁的柯南,服部平次,這東西兩大偵探,也都在毛利小姐的淚光下陷入沉思。
他們不禁開始反思,以前的自己和毛利蘭比起來,是不是少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而毛利蘭仍然在爲自己剛剛的表現自責。
即使知道這是一個壞的不能再壞的傢伙,她也依舊爲自己沒有能拯救對方,而感到痛苦:
“我明明應該發現的...”
“如果我能早發現一點,或許,或許他還不會死。”
“不,你沒必要這麼自責。”
“頸動脈被注射劇毒的人,是根本不可能被救活的。”
一個有力的聲音從旁邊傳了過來。
那是林新一。
他在接到出警電話之後,發現那幢作爲案發現場的別墅正好也在米花町的別墅區,而且離小哀姐妹住的地方不遠。
所以他乾脆放下書本,跟小哀道了聲別,直接跑着過來了。
剛到現場,林新一就在旁邊見證了服部平次和毛利蘭“精彩”的推理對決。
而他同時也注意到了,自己這位善良過頭的學生,正在爲她的失誤而痛苦。
但這是沒有必要的。
因爲池村勳是被人用毒針紮了脖子,扎的還是動脈。
用頸動脈注射這種危險注射方式注入的毒素,可以以最快的速度衝進大腦,擴散至全身。
在這種情況下,按目前的醫療手段,是根本不可能把受害者搶救回來的。
就算兇手用的是理論上可以靠自己撐過去的河豚毒素,也絕不可能。
林新一上次小心把控了劑量,用的還是相對安全的皮下注射方式,照樣花了那麼大的力氣,才勉強把假死的宮野明美從死亡線上拉回來。
而這一定程度上,還是靠宮野明美體質異於常人,自己創造了醫學奇蹟。
而誰要是用頸動脈注射打藥,還打河豚毒素這種劇毒...
只能說,耶穌也保不住他。
“所以,毛利小姐你根本不需要太過內疚。”
“就算你及時施救,死者也絕對沒有可能活下來的。”
林新一這樣溫和地安慰道。
“林先生...”毛利蘭有些感激地看了過來。
但她的眼眶裡,卻還是有自責的淚水在微微打轉:
“可是...我還是失誤了,不是麼?”
“這...”林新一一時語塞:
沒檢查出死者一開始是假死,這的確是沒辦法推脫的失誤。
但毛利蘭只不過是初出茅廬的學生,又被兇手設下的假象迷惑...這又怎麼能怪她呢?
“那就記住這次教訓,把它印在心裡。”
“這對你來說,也是一種成長。”
林新一換了一種方式,這樣語重心長地教育道。
而看到毛利蘭那哭得梨花帶雨的模樣,他想了一想,最後還是把紙巾遞了上去:
“擦擦眼淚吧!”
“嗯...”毛利蘭接過紙巾,擦乾淨眼角的淚水。
然後,她悄悄攥緊了拳頭,十分鄭重地對林新一說道:
“林先生,我一定會記住今天的教訓的!”
這一幕既感人,又勵志。
在法醫道路上邁出重要一步的毛利小姐,此刻顯得光彩四射。
但這在柯南小朋友眼裡,卻完全是另一種味道了。
因爲他從林新一出現的時候,就下意識地開啓了醋缸動力單元。
尤其是在林新一體貼地遞去紙巾,讓毛利蘭擦拭眼淚的時候...
柯南小朋友的心裡就更加不是滋味:
“可惡...這麼重要的時刻,陪伴小蘭的竟然是林新一。”
“那個爲小蘭擦拭淚水的,應該是我纔對啊!”
柯南越想越憋屈,竟是憋得腦門發汗,小臉漲紅,渾身發燙了。
再然後,在他那幽怨的目光中...
從痛苦中走出來的毛利蘭還微微羞紅着臉,有些不好意思地對看到自己狼狽模樣的林新一說道:
“林先生...謝謝你。”
“能跟在你身邊學習,應該是我最大的幸運。”
聽到這話,柯南腦子一熱。
也不知是吃醋吃撐了,還是什麼別的原因。
他大腦一片空白,就這麼昏沉沉地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