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在學校已經過去二十多天,這些天我感覺很奇怪,總是覺得身後有人跟着我,還不止一個。
寢室內原本安排的是四個人,有一個人遲遲沒來,說是身體不大好,要推遲一段時間。
寢室的牀都是上牀,下面是桌子和衣櫃,雖然有個人沒來,我們403宿舍還是按照年齡大小進行了排行。我年紀最小,他們叫我老四,睡我對牀的是老大,叫徐大勇,他跟我一樣來自農村,人有點憨,但誰對他好他就對誰更好,掏心掏肺那種。
老三叫韋孝欽,家境比較好,人心眼兒倒也不壞,就是太喜歡看小電影了,且不分時間地點場合。上課的時候戴着耳機也敢看,弄得旁邊女同學面紅耳赤,課纔上到一半抱着書從後門跑了。
老二魏齊,除了知道他名字和年齡外,其他的只有等他來了再瞭解了。
我在市裡找了些兼職,發傳單幹苦力跑腿什麼都幹,經常累得半死不活的,愣是掙錢買了部手機。
這天,在燒烤店做小時工時間太晚,老闆收攤時候已經11點多,他看了看天帶着歉意說:“小夥子,真對不住啊,燒烤攤一般都開得晚,本來想放你早點回去的,今兒我老婆又有事沒來,這離你住的地兒遠嗎,要不你就跟我在這擠擠算了。”
想着明早有課,我謝絕了老闆,他人挺好,聽說我還是個學生,工資多發了幾十塊,讓我以後有時間就過來做工,掙得多就給我多分一些。從這到學校本來只要坐5站地鐵,這麼晚了或許已經沒有地鐵,公交車更不可能,打車我是絕對捨不得的。
如何才能在12點之前趕回學校?
在明安大學的學生中流傳着很多不成文的規定,比如不能在午夜12點之後回宿舍,比如女生不能留過腰的長髮,比如每月初一十五經過圖書館的大槐樹時要鞠個躬,比如女生不要穿紅色的裙子……
雖說聽起來很迷信,學生們也都遵守着。
去地鐵站碰碰運氣,或許還能遇到末班車,能坐上地鐵就能在12點之前趕回去,實在回不去我就來跟老闆擠擠。想到這,我朝最近的地鐵站飛奔過去,遠遠的看到燈還亮着,心裡燃起了希望,步子不知不覺邁得也快了,沒注意到一個人從巷子裡走出來,差點將他撞翻。
“真對不起。”我急忙道歉,看到是個帶着眼鏡的斯文男人,西裝筆挺,長得挺帥,不過讓我覺得奇怪的是他懷裡抱着一隻貓,貓通體發白,一根雜色的毛都沒有,毛很蓬鬆,有一個很大的尾巴,眼珠就跟玻璃珠一樣清澈。我差點撞到他們,那貓竟然一點也不驚,安安靜靜的看着我。
男人沒怒,笑了笑說:“這麼趕啊。”
我指了指地鐵站,“嗯,趕地鐵。”可就這麼指時我發現個問題,剛纔還燈火通明的地鐵站現在怎麼暗了?
男人聳聳肩,“地鐵好像關掉了,打車吧。”
我十分納悶,才一個撞到人的功夫,燈不可能關那麼徹底,抱着試一試的態度,我還是朝着地鐵站走去,那男人卻把我叫住了。
“聽我的,別去坐地鐵了。”
“爲什麼?”
“你不知道嗎?”男人的表情變得有些詭異,靠近我後慢慢的說:“地鐵的最後一班,不是給人坐的。”
我還在愣神,他懷裡的貓忽然爆發性的一跳,隨着一聲尖利的貓叫從我頭頂上呼嘯而過,速度快得我完全沒有看清楚過程,我猛的轉過身,卻四處都沒有看見貓的蹤影,再回頭去看那個男人,他依舊笑了笑,轉身走了。
真是怪事。
我不想放棄,一路小奔到地鐵站前,進站口的值班室裡沒有人,但機器顯然還在運作,拿出公交卡刷了刷,竟然刷成功了。我欣喜的進站後來到站臺,外面的大燈雖然關了,裡面的燈還開着,一個等車的人都沒有。
夜裡的地鐵站可真冷,我期待着末班車快點來,不然12點前就趕不到學校。倒不是因爲那些傳說,而是過了12點請宿管阿姨開門的話,她一個不高興可能會到輔導員那去告狀。
女人可是一種惹不起的動物,女人的情緒也像天氣一樣難把握。
在我心裡忐忑時,頭頂上的燈管詭異的閃了起來,隨之一起的還有“嗞嗞”的電流音。
“可千萬別滅啊。”我剛在心裡唸了句,燈像斷氣一樣滅了。
不僅是頭頂上的,以我頭頂上方爲中心,兩邊的燈管依次滅了過去,一盞一盞的滅着,直到整個站臺的燈管全滅。
隧洞裡面傳來微弱的光線,讓站臺看起來更加詭異。
我心裡騰起恐懼感。
剛纔一個人都沒有的站臺,此刻給我的感覺卻像有好多人。我站在黃線外,總覺得身後的椅子上已經坐滿,而且那些坐着的“人”此刻目光都聚焦在我一人身上。
我不敢回頭,腿控制不住的發抖。
“山路遙遙,雲悠悠……”
“花轎走,溪水流……”
從不遠的地方傳來一陣細微的歌聲,我扭頭看去,一個黑影站在柱子旁。
“誰!”
我質問一聲朝着那聲音走過去,誰知那黑影轉身就跑,跑動時身上響起一陣清脆的聲音,我撒開腿就追,那黑影看起來應該是個小姑娘,穿着大擺裙,頭上戴了頭巾,奔跑速度快得出奇,我一個大男人追了半天也沒追上。
正當我坐下來喘氣時,黑影又站在一根柱子旁,衝我唱歌。
我雞皮疙瘩都快起來了。
我想起了剛纔那個男人說的話:“地鐵的最後一班,不是給人坐的。”
這個黑影,莫非不是人……
我開始後悔,爲什麼非要來趕這班地鐵,早知道在那邊跟老闆擠擠算了。
蹲在地上,看着隧道,我在心裡說:“鬱磊,你是個爺們好嗎,別老是去相信那些鬼神之說,再耐心等等。”
這句話剛默唸完,從隧道里面照過來兩道強光,我心裡驟然燃起希望,擡頭看去,地鐵正快速接近。
我正想上車,衣角莫名被扯了下,回過頭,背後空空如也。我心裡一陣害怕,趕緊一大步跨上車。車上很亮堂,當車門關上啓動時,我看到柱子旁邊的黑影一動不動的站那,似乎是在看我。我不敢多想,朝車廂內看去,緊挨着車頭的那截車廂裡面有個小妹妹,正蹲在那邊玩一個紅色小皮球。
應該是列車工作人員的家屬吧,想想他們也挺不容易的。我走過去想跟小妹妹搭搭話。
“哥哥。”
她甜甜的喊了聲,我問:“小妹妹,這麼晚了怎麼還坐地鐵?”
“嗯,要等爸爸一起回家,爸爸就是開這個火車的,很厲害。”
“你們經常都這麼晚嗎?”
“是呀。”小女孩點點頭,想想生活真是不易,不過小女孩膽也挺大,或許是因爲爸爸就在那扇門的後面吧。我對她說:“哥哥陪你玩皮球吧。”
她搖了搖頭說:“不,哥哥你太大了,等到下一站,就有另一個小哥哥陪我玩皮球,他每天晚上都來,玩得可好了。”
我笑了笑,覺得很累,就坐到椅子上看她自己玩,在地鐵快抵達下一站時,車廂裡的燈滅了,我想末班車或許就是這樣,沒人坐不開燈省電,於是沒在意,很快地鐵便到站了,我好奇的看着會是哪個員工帶小哥哥上來,但門只是象徵性的開了會便關上了。
列車開走時,我看到柱子的旁邊,站着一個黑影。
我嚇得陡然站起身,仔細的看,那黑影不就是上一站看到的那個嗎?雖然看不清楚臉,可她的輪廓卻是一模一樣,大擺裙,方頭巾,陰陰的盯着我……
“哥哥,你看什麼呢?”
小女孩的聲音讓我回過神,列車也進了隧洞,看不到站臺了。我嚥了下口水,定定神才問:“你的小哥哥沒來嗎?”
“來了啊,在那邊。”
我順着小妹妹指的方向看去,隧洞裡的燈光不斷朝後掠過,藉着這燈光,只能看到空蕩蕩的車廂。
身上開始冒冷汗。
小妹妹把皮球彈了過去,幾秒鐘之後,皮球彈了回來。
我的腿有些軟。
使勁的揉了揉眼睛,我再朝那截車廂看時,一個小男孩穩穩的站在那,黑暗中除了能看到他的輪廓外什麼都看不見。
我想逃。
這個時候,除了車頭的司機外無法向任何人求助,我剛起身想去敲車頭的門,餘光卻瞥見我旁邊剛纔還空着的坐位上坐着一個人!
不僅是我旁邊的坐位,我四周原本空着的座位上零零散散都坐了人!
身子瞬間僵硬,我保持着那個姿勢一動也不敢動,整個地鐵上十分安靜,連車輪摩擦鐵軌的聲音都沒有,除了皮球不斷彈跳的聲音!
這不科學,地鐵還在飛速朝前開,怎麼可能沒有聲音。
“小夥子。”
我旁邊的人忽然開口,魂都給嚇飛了,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壓根沒功夫去想要怎麼辦。
“小夥子,你上錯車了。”
那人又說,聽聲音好像是個少婦,餘光看到她的頭髮很長,我努力的穩住心神,一開口才發現抖索得厲害,“那、那我要、要怎麼辦?”
“那就跟我們一起去吧,呵呵呵……”
去哪?陰朝地府嗎?
“我、我就不去了,明天還要上課呢。”
少婦沒回話。
“哥哥,小哥哥說讓你跟我們一起玩兒。”那小妹妹忽然過來拉我的衣角,並將皮球塞進我手裡,剛纔燈亮着的時候我還看見那個紅色小皮球是光滑的,現在手裡的這個手感卻是毛茸茸的,像是一從亂糟糟的頭髮,我不相信的摸着,摸着,摸到了一些黏糊糊的液體,一陣濃重的血腥味兒傳來,我嚇得大叫一聲扔掉了皮球,癱坐在椅子上。
“你這樣真不禮貌。”少婦的聲音傳來,她詭異的聲音就這麼在車廂裡響着,她說:“陪我兒子玩玩吧。”
剛想拒絕,忽然覺得一陣冷,我炸毛一樣的看見少婦的眼睛在黑暗中發出綠色的兇光。趁我看清楚她的鬼臉之前,我趕緊跳了起來。
“好好好,玩玩玩!”
我戰戰兢兢的走過去拾起那個不知道是什麼玩意的球,朝着那個小男孩的影子扔過去。
少婦驚悚的嘻嘻笑起來,說:“很好……”
皮球很快彈回來了。
小妹妹接着球,嫩嫩的說:“哥哥,還有兩站你就到了。”
明安大學是終點站,這些“人”肯定不是在終點站下,那麼終點站之後又是什麼站?小妹妹這麼說的意思是,只要我順從他們的意思,就能夠在終點站平安下車嗎?
再堅持兩站吧,或許那小男孩也只是想找人陪他玩,不然早就把小女孩給弄死了。想到這,我便集中精神好好的陪他們倆玩皮球。
終於堅持到站,車門開時,我牽着小女孩說:“到了,下車吧,哥哥帶你去找爸爸。”
“我不去了。”小女孩脆脆的說:“哥哥,要不你也別下車了,就留下來陪我們吧。”
我定睛一看,剛纔還好好的小女孩,此刻頭上破了一個大洞,她用剩下的一個掛在臉旁的眼球看着我,她的手裡,拿着的皮球正跟她頭上破掉的大洞一般大小!
“啊——”
我聽見尖叫聲從我的胸腔內迸發出來,扭頭想跑,可是小女孩手勁兒出奇的大,我壓根拽不動她,餘光瞥見座位上的其他“人”正站起身慢慢朝我靠近,車門也快要關上,我心裡忽然有些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