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4號是青年節,這一天是秦有爲的生日,龍天敖在4月30號那天就把這天的工作安排好了,因爲他要去粵東一趟。
他知道她可能不會來,因爲她已經三年沒有來過了,雖然這三年的清明和秦有爲的生日,他都有去粵東。
她不會來沒有關係,她肯定是忙,再說她也離得遠,想必現在還帶着孩子,有諸多的不便,而他就在濱海,離粵東近,就由他代替她去好了。
濱海到粵東現在已經是全程高速,他開車不到三個小時就到了,也許是因爲他最近三年都在來的緣故,所以他的車一開進村,村裡的人都知道是秦家的姑爺來了。
只不過,這一次有些奇怪,他的車停下來,很多人圍觀,卻都面露驚訝的神色,有些人甚至在偷偷的議論,這姑爺怎麼沒有和秦小姐一起來。
因爲他們說的是土話,龍天敖並沒有聽懂,只想着可能是他這次換了輛車的緣故,所以大家都有些好奇罷了。
他在車的尾箱裡拿了早就準備好的鮮花和冥錢,還有蠟燭和香,當然少不了水果和酒,還有秦有爲喜歡的東坡肉。
東坡肉他不會做,每次都是到大酒店去定製的,當然肯定沒有秦子心做的那麼好吃,不過略勝於無。
他用一個竹籃子把這些東西裝上,然後提了上山去,秦有爲和劉紅梅的墓地就在半山腰上,而這條路他已經熟悉了。
然而,他一腳跨上最後一個臺階時,卻整個人都楞住了,因爲她看見秦有爲的墓地前有人,而且不是一個人。
是兩個人,一大一小兩個人,大的當然是秦子心,而小的是個大約不到三歲的孩子,一看那大而清亮的眼睛,就知道是她的兒子。
他楞站在那裡,半響沒有回過神來,她好似感應到了什麼,慢慢的迴轉身來,然後也看見了他。
五月初,她穿着乳白色的薄衫,在山風的輕拂下,顯得格外的清香,白希的臉頰因爲上山熱的緣故顯得紅撲撲的,看上去分外的迷人。
她好似變了很多,又好似什麼都沒有變,依然還是記憶中的模樣,依然還是心底的淺笑,清澈如泉的眼眸,幾乎不摻任何雜質,隔着這麼遠的距離,他都能從她的眼眸裡看見自己的身影。
還是她先開的口,臉上帶着若有似無的笑容,然後慢慢的朝他走過來兩步,接過他手裡的竹籃,輕聲的說了句:“謝謝你來看我的父母,他們說你每年都來的。”
他這才從呆愣中回過神來,然後衝口而出的說了句:“他們也是我的父母,岳父母。”
她稍微一愣,然後什麼話都沒有說,只是把他帶來的東西默默的擺拿出來擺好,然後劃拉了火柴,接着就把香和蠟燭點燃了。
“媽媽,我要燒,”天天見子心燒冥錢,小小的身子扭動着跑過去,蹲下身來,在母親的身邊,學着媽媽的樣子,像模像樣的燒起冥錢來。
他就站在那裡,默默的看着這對母子,心裡卻有萬分的疑惑,爲什麼來的只是她們母子?陸振東爲什麼不陪她過來?
雖然有這麼多的疑惑,不過他都沒有問出口,等着她們母子燒完,他才輕聲的問了句:“你們要回濱海去嗎?”
“要回的,”她擡起頭來望着他,然後輕聲的回答:“我們是昨天下午坐車過來的,今天也要坐車回去。”
“我開車來的,那你們坐我的車回去吧。”他幾乎是衝口而出,說完後才覺得有些不妥,然後又趕緊說:“我的意思是我順路。”
她微微笑了一下,然後蹲下身來,把小男孩抱在懷裡,用手指了他:“小天,叫叔叔,龍叔叔!”
“龍叔叔好!”天天的聲音稚嫩而又清脆,然後又笑着對他說了句:“龍叔叔好帥!”
他當即紅了臉,有些不好意思,偏身上沒有帶紅包,於是蹲下身來,伸出手臂:“小天,叔叔抱你下山去好不好?”
“好!”小天即刻朝他走了過來,因爲路面有些不平,小天走路有些一搖三晃,他朝前一步,迅速的接住了差點摔跤的天天。
抱了孩子,看着她把冥錢燒完,又見她拿了酒倒在地上,然後點上一支菸,這才跪下磕了頭,最後起身,一步三回頭的朝他走了過來。
三個人一起下的山,因爲他抱了天天的緣故,圍觀的人更多了,子心的伯父過來,看了龍天敖這纔對子心說:“我說侄女啊,你也是,就算生了孩子也得來看看自己的父母不是?每年都是姑爺一個人來,濱海離這裡纔多遠啊,以後記得要一家人一起來啊......”
子心聽着這些話,嘴張了張,想要分辨什麼,可最後什麼都沒有說,等他們嘮叨夠了,然後才從龍天敖手裡接過孩子,龍天敖幫她拉開了車門,她一步跨了進去。
他的車很寬敞,天天非常的好動,在車上翻來翻去的,一下子從前排翻到後排,一下子又爬到中間去推天窗,還嚷着要兜風。
她絕對是個好脾氣的母親,一直在哄着孩子,他聽見她在後排說:“天天,叔叔的車開得很快,現在是在高速公路上,這麼快的車不能兜風,等回北京媽媽開車帶你兜風好不好?”
“那讓叔叔開慢一點嘛?”天天不高興的努起嘴,然後又對他喊着:“龍叔叔,你車開慢一點好不好?天天要兜風。”
他聽了孩子稚嫩的童音笑了,然後輕聲的說:“小天乖,這裡是高速公路,不能開太慢,太慢後面的車就追上來了,而且高速公路有最低限速的,不能低於80碼的,再說我們也不能讓別人超過是不是?超過多沒面子?”
“嗯,”天天聽他這麼一說,即刻重重的點頭,然後又懂事的說:“那叔叔就再開快一點好不好?我們要當第一,一定要當第一好不好?”
“好,”他笑着應允了,不過也並沒有提速,還是保持在80碼,但是他用這個方法說服了天天,他也不再跟子心嚷着要到天窗上去兜風了。
孩子終歸是孩子,一個小時後終於是累了,然後在子心的懷裡沉沉的睡去。
剛纔有孩子鬧着,還不覺得什麼,這會兒孩子睡着了,就他們兩個人,車廂裡便沉默了下來,他不知道該怎麼開口,而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於是他只是安靜的開着車,因爲天天睡覺的緣故,所以也不敢開音樂,太過的沉默讓人覺得壓抑,他甚至覺得自己手心裡全都是汗水。
“你什麼時候回北京?”他純屬是沒話找話,心裡當然祈禱着她能在濱海停留一段時間,哪怕是一天也好。
“我可能要在濱海呆一段時間,”她果然如他所期望的那樣說的。
這句話結束後,他們之間再次陷入了沉默,他不知道該問她什麼,而她好似也不想說話,於是很長一段時間,車廂裡只有三個人的呼吸聲。
車終於進了濱海市區,他這才問道:“你住哪裡?”
“東部海岸的公寓,”她低頭應了一聲,然後又補充了一句:“就在你以前東部海岸公寓的隔壁一棟樓。”
“哦,”他應了一聲,即刻把車朝東部海岸開去,她之所以住那裡,因爲那裡是陸振東的房子,當然現在他們是夫妻,也就是她的房子了。
他把車平穩的開進了東部海岸,然後停在了她那棟的樓下,下車來,非常紳士的幫她拉開了車門,看見她懷裡還在沉睡的孩子,即刻伸手過去:“我送你們上樓吧,這裡沒有電梯,抱孩子上樓很累。”
她略微遲疑了一下,接着就把孩子遞給了他,因爲她在車上抱了一個多小時了,也的確是累了,手腕都酸了。
兩歲半的天天,已經三十斤了,她抱着上樓也的確是辛苦,而他抱着上樓就輕鬆多了,她只是跟在他身後走就行了。
終於到了樓上,她掏出鑰匙來開了門,推開門後,即刻接過他懷裡的孩子,望着他,輕聲的道了聲:“謝謝!”
“那個,你明天有時間嗎?”他突然有些艱難的開口,見她望着他,又趕緊補充道:“我女兒早就嚷着要去兒童樂園玩,我一直都沒有時間,而明天剛好有空,如果你也有時間的話,我們就帶孩子去玩一天吧。”
“好,那我明天早上9點在樓下等你。”她爽快的答應了,然後進了門,看了他一眼,隨即慢慢的把門推來關上了。
他看着這扇緊閉着的門,心裡卻覺得有些暖,不管怎麼說,他總是又見到她了,不管怎麼說,明天,他就可以和她一起帶着孩子去兒童樂園玩一天了。
也許只是一種很簡單平常的邂逅,也許她只是來濱海散心的,也許她過幾天就帶着孩子回北京去了,也許……
可是,他至少還能看見她不是嗎?至少可以和她一起呆一天,至少不再是仇人,至少,她並沒有完全的忘記他這個人不是嗎?
她住在東部海岸的別墅公寓裡,那麼他今晚也住東部海岸的別墅公寓好了,雖然不在同一棟樓,不過,卻是挨着的兩棟樓不是嗎?
他只想離她近一點,再近一點,看看她的容顏,聽聽她的聲音,聞聞她的氣息,這於他來說,就是再多的守候都值得。
子心關了門,抱了天天要朝房間裡走去,可剛走兩步,懷裡的天天就醒了,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揉了揉眼睛,嘴裡卻咕嚕着:“媽媽,龍叔叔呢?”
“龍叔叔回家去了,”她輕聲的回答了孩子的問題,然後把天天抱到沙發上放下來,又趕緊找了衣服來給他換,因爲孩子睡一覺就出了不少的汗,衣服已經溼透了。
“那我們現在哪裡啊?”天天睜大眼睛望着這陌生的房間,想了想又趕緊說:“媽媽,這裡不是豬圈不是豬圈啊。”
天天也知道自己北京香樟園的家叫着豬圈,所以現在看着這陌生的房間,即刻辨認了出來,接着就把這個認知告訴了自己的媽媽。
“天天真棒,”她即刻對孩子的辨識能力給予了肯定,然後又微笑着給他解釋:“這裡是我們在濱海的家啊,我們不止一個豬圈的家是不是?在北京,我們也有幾個家是不是?”
“嗯,”天天點點頭,然後想了想又說:“可是,這個家叫什麼名字呢?”
“這個家叫小豬圈好不好?”子心看天天那一本正經的樣子,忍不住逗他:“要不叫小狗窩也行。”
“不要!”天天即刻把媽媽的後半句給予了否定,然後一本正經的說:“我纔不要小狗窩,就叫小豬圈好了!”
“行,聽你的!”子心把天天把衣服釦子扣上,然後用手撫摸了一下他的頭:“天天今晚想吃什麼?媽媽累了不想做飯,何況我們這小豬圈裡也沒有任何的食材,我們打電話叫外賣好不好?”
“我不要吃外賣,不要吃外賣,”天天大聲的嚷着:“我要出去吃,我要吃麥當勞,要吃麥當勞。”
子心聽了這話汗都下來了,這東部海岸是高檔社區,而且又在海邊,地處偏僻,在哪裡去吃麥當勞啊?
於是她又給天天說好話:“小天乖,聽話,這附近沒有麥當勞,我們去麥當勞要很遠的,而且媽媽也沒有車,坐車很麻煩的,我們就不吃麥當勞了好不好,媽媽打電話給麪點王,讓麪點王送鍋貼過來,天天不是喜歡吃鍋貼嗎?”
“我不要吃鍋貼,我纔不要吃鍋貼,”天天的倔脾氣一下子就上來了,繼續嚷着:“那你打電話給龍叔叔,讓龍叔叔開車送我們去好不好?”
子心的臉當即一沉,笑容即刻消失,然後板起臉說:“小天聽話,龍叔叔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我們不能總是麻煩龍叔叔,明天才和龍叔叔一起去兒童樂園玩。”
“哦,”天天有些垂頭喪氣的應了一聲,然後又好奇的問了句:“那龍叔叔的女兒我要叫妹妹嗎?”
“應該是吧,”她遲疑了一下才回答。
她其實不知道他的孩子多大了,因爲09年回來和他辦理離婚證的時候,他好似還沒有女朋友,後來他什麼時候結婚的,她就不知道了。
“那我明天要給小妹妹送一份禮物,”天天終於被成功的轉移了注意力,然後從沙發上跳下來,即刻朝房間裡的跑去。
子心掏出手機,撥打着114訂餐電話,附近有沒有面點王其實也不知道,只能碰運氣了,因爲麪點王太遠的地方也不會送外賣的。
運氣真的不好,附近也沒有面點王,她有些氣餒,剛剛還跟天天說了晚上吃鍋貼,一轉眼,鍋貼也就吃不上了。
正在惆悵,電話響了,她一看號碼即刻接起,還沒有來得及開口,柴俊榮的聲音已經傳來了:“陸夫人,振西說你帶天天過來了,現在什麼地方?”
“我們在東部海岸他以前的公寓裡,”子心趕緊鬆了口氣,然後又說:“我們剛到10分鐘,昨天下了飛機直接去的粵東,現在這裡什麼都沒有,天天嚷着要吃麥當勞,可這附近沒有麥當勞,連麪點王都沒有。”
“我現在市區呢,馬上給你們買了送過來,”柴俊榮一聽她說要麥當勞和麪點王,即刻在電話裡說,等說完又問了句:“要不要把車帶過來,那輛輝騰還在機場停車場呢,只是幾年不開了,估計要送去做一下保養才行。”
“不用了,”子心淡淡否定了他的提議,“我帶着個孩子,天天淘氣得厲害,開車時不怎麼方便,我出門就打出租車吧。”
“那行,你們先等着啊,我最多四十分鐘就能送過來了……”柴俊榮即刻應允了,估計也覺得她說的有道理。
子心掛了電話,這才放眼來看這個已經三年多沒有來過的地方,沙發依然還是原來的黑色的絨布沙發,在燈光下發出幽藍的光來。
大理石的茶几安靜的擺在那裡,柴俊榮白天肯定找人來打掃過,現在乾淨的一塵不染,側臉望去,餐廳裡水晶石的餐桌依然能透亮,恍然間,那餐桌上還擺放着他炒的那盤黑乎乎的菜。
落地窗拉得密密實實的,她覺得有些悶,正要走過去把落地窗拉開,天天卻已經從房間裡跑出來了,手裡拿着一支筆和一張紙,嘴裡嚷着:“媽媽,我要畫一個大飛機,明天就把大飛機送給小妹妹好不好?”
“好啊,”她隨口應了聲,轉過身來,見天天站在茶几前,已經在用水彩筆畫大飛機了,天天的繪畫天賦高,人雖然小,不過畫個飛機還是有模有樣的。
天天一邊畫飛機還一邊關心着今晚的晚餐,見子心坐着沙發上看他畫,於是忍不住又問:“媽媽,你定的鍋貼什麼時候來啊?天天餓了。”
“鍋貼還要等一下哦,要不天天先喝奶好不好?”子心見他說餓了,趕緊起身,飲水機邊滿滿一桶水,應該是今天才放上去的。
可她不喜歡用飲水機的水給天天衝奶,於是起身來到廚房,想找鐵鍋燒點開水,偏鐵鍋因爲長時間不用生鏽了,一時半會洗不出來。
她有些無奈的轉身,看來今晚只能委屈天天了,讓他喝用飲水機裡的開水衝的奶粉。
於是她又把自己帶來的奶粉拿了出來,剛要洗奶瓶,天天已經嚷開了:“我不用喝奶粉,我要喝酸奶,要喝酸奶。”
“天天,你怎麼又不聽話了?”子心終於有些生氣了,手裡捏着奶瓶訓他:“媽媽跟你說了多少次了,空腹不能喝牛奶,現在你既然餓了,那媽媽就衝羊奶給你喝好不好?”
“我不要羊奶,不要羊奶!”天天生氣的把手裡的水彩筆一扔,生氣的嚷着:“我就要酸奶,就要酸奶。”
子心只覺得頭疼,天天這傢伙脾氣太倔了,她知道他說了不要羊奶,那麼她給衝了他也不好好喝的,可這會兒絕對不能給他喝酸奶。
於是她把手裡的奶瓶重重的放在茶几上,生氣的吼了他一句:“你不喝算了,就餓着,反正酸奶我也不會給你的,愛喝不喝,又不是餓着我。”
“哇……”天天這一下被她一吼,一屁股坐在地上,一下子哭了起來,“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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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們:胡楊一如既往的勤力,一早就更上來了,麼麼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