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德國使領館一出來,兩輛草綠色的小卡車便從附近的兩個街道口,一前一後地靠了過來。
三輛車同時駛過一個街區後,李建坤示意司機停下了車子,然後彎腰鑽出車子,擡起手看了看手錶。
不一會兒,一個人跑了過來,低聲說了幾句。
李建坤點點頭,重新彎下腰,砰地一聲關上了車門。
上車後,他將一副耳麥遞給威廉,然後問了一句:“威廉,也許我們不用去美國總領館了。剛剛他們說,美國人正在開會,除了你的德國同胞和日本人,他們都在那兒。”
威廉沉思道:“唔,那個該死的老羅伯特,接了我的電話還要玩這一手,哪像你們說的外國佬都是直腸子,我看比花狐狸還要彎彎繞。”
李建坤擔憂地望着窗外,“是啊,他祖母的,這樣一來最多也就德國人在明天之後,能發一個申明瞭。”
季旭很不甘心地看了看手錶恨恨道:“無所謂了,反正周芳雨的電磁干擾組已經就位,嗯,再有一個鐘頭,他們就是有什麼陰謀詭計也發不出去了。”
幾個人返身回到杭州的總指揮,才發現作戰會議到現在還未開完。
由於威廉、李建坤他們是這次行動的重要一環,警衛部隊一看他們,立刻便放行了。
聯想到一路與他們擦肩而過的標有青天白日旗的小轎車,一輛接一輛開過,威廉很有些疑惑,但吧嗒了半天嘴居然硬是沒吭一聲。
這小子,經過多年突擊營的耳濡目染,已經很懂得什麼時候該閉嘴什麼時候該張嘴。
進去一看,果然剩下的人,沒有一張不是突擊營自己的面孔。
孟遙一看見三人,點頭向威廉示意着,讓他坐到自己身邊。誰知,這傢伙忽然十分認真地搖搖頭,一屁股坐在了衆人堆裡。
“威廉,你什麼意思,我是老虎嗎?”孟遙鬱悶地瞪起眼睛問道。
“不,你不是老虎,可我大鼻子威廉也不是傻子。”威廉說着,狡猾地指着一衆大將道:“他,還有他,他們怎麼不和你坐一塊,哼哼,我可不想成爲你的出頭鳥。”
我x,威廉這麼深奧的中國文化都吃透了。
衆人紛紛笑起來,一個個伸手逗弄着威廉,“威廉,你這個比喻用錯了,你不是出頭鳥。”
啊,威廉立刻虛心地問了起來:“是嗎,那正確的應該是什麼?”
傅曉衝故作沉思狀地嗯了一聲,伸手做了一個彎弓拉箭的動作:“威廉,準確地說,你應該是這四個字——衆矢之的,懂嗎?”
衆人鬨堂大笑中,孟遙終於也聽出了弦外之音。
娘買糕的,這哪是在說威廉呀,完全就是一個標準的指桑罵槐教本。兄弟們這是怎麼了,怎麼突然用各種方式讓他不知不覺地孤立起來。
拿眼再看看不知何時也坐到衆人堆裡的陸濤,孟遙忽然發現了問題的嚴重性。這幫傢伙,不是集體在搞“造神”運動吧。
“陸濤,這個作戰方案裡面,好像有一句話指向有問題,這是你負責的一塊吧?”
啊,陸濤大吃一驚,趕緊跳過來俯身看了起來。
孟遙順勢將他一拉,然後定定地將他摁坐在椅子上。
“這一頁,還有第23頁,37頁,很多地方都有歧義。這肯定不行,你慢慢看吧,找出來後我們倆再去臭罵一頓那些不長眼的參謀們。”
孟遙一邊暗笑着,一邊摸出一支菸叼在了嘴上。
“威廉,說說你那邊的情況。怎麼樣,你的那位同胞,是不是請你喝了一杯紅酒呀?”
“臭屁,連杯茶都沒喝上。”威廉憤憤地聳着肩膀哼哼道。
“那一定是你把人家先嚇住了——”
孟遙說着,很艱難地將菸頭從嘴裡拔出來,很拉風地用兩根手指夾着點點威廉道:“我已經可以想象得到你當時的嘴臉了,如果可能的話,你就差把那份合約直接丟到人家鼻子上對吧。”
威廉望着孟遙,一臉愕然地哼唧道:“哦上帝,你怎麼知道的,我當時的確就是這麼想來着。”
“這樣可不行,威廉。”
孟遙不以爲然地搖着頭,搜腸刮肚地給他打着比方道:“你們講究的是個人英雄主義,但在我們這兒,既要個人英雄主義,也要能不戰而屈人之兵。就像你抱着一個金娃娃,即使再富有,在給別人介紹你的金娃娃時,態度就不能是一種居高臨下的施捨姿態。”
“可是奧古斯特他已經原則上表示了同意呀,”威廉說着,委屈地攤開雙手看了看李建坤和季旭。
李建坤連忙接過話頭道:“營長,已經可以肯定,美國方面這次要做出頭鳥了。”
出頭鳥?威廉扭頭看看李建坤,若有所悟點點頭。哦,原來出頭鳥是用在這個地方的。
孟遙下意識地瞟了一眼正埋頭苦幹的陸濤,痛苦地咧起嘴巴笑道:“這個我早就和教導員做過一番預測了,果然不出我所料。老實說,讓你們這樣跑一圈,我還真沒對這些洋人們抱多大的期望。”
“是呀,在沒弄清楚我們全部意圖之前,美國佬肯定要跳出來充老大的。”
羅漢秉接過話頭,端詳着桌上剛剛繪製出的上海城區圖,緩緩將一條紅線綿延着畫向美國總領館。
“作爲一個正在冉冉升起的超級大國,這個羅伯特肯定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機會打壓英國。很奇怪這次英國人居然這麼安靜,難道他們真的現在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到了德國身上了嗎?”
孟遙瞅了一眼威廉,突然笑着說道:“威廉,周博士的電磁干擾組應該已經開始工作了,你不是一直嚷嚷着要看看他們的設備嗎?去吧,我批准了。”
威廉一下子跳起來,飛跑着衝到門口,忽然又不相信地回頭問了一句:“哦上帝,你不是在騙我吧營長?”
孟遙馬上眨眨眼睛道:“誰敢阻攔你,我去幫你出氣。”
威廉一走,一直忙於文稿的陸濤突然擡頭瞟一眼孟遙,一副心知肚明地調侃了一句:“好一個調虎離山計,孟遙,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纔是呀。”
孟遙嘆口氣:“我豈能不知,可接下來要談的事情,實在太過機密,爲了突擊營,留一手沒壞處。”
說完,他忽然直視着劉鵬和張澤雄,一臉凝重地問道:“知道在聯合作戰會議上,我爲什麼沒有給你們下達作戰命令嗎?”
兩人相視一笑,頗爲得意地答道:“我們心裡很有數,第三艦隊肯定是我們的嘍。”
嗯,孟遙讚許地點點頭:“不愧是空軍部隊的人,一點即透。沒錯,這次我要你們全部出動,把壓箱底的貨拿出三分之一來,給我全部狠狠砸到牛皮哄哄的第三艦隊頭上去。而且這是一條死命令,在今日凌晨發起全線總攻前,你們必須把第三艦隊一路趕到東海去。”
“什麼?”
原本已起身準備接受命令的劉鵬,好像聽錯了似的揉揉耳朵:“營長,你說什麼,能再說一遍嗎?”
這也就是孟遙在下命令,如果換成陸濤或者剛剛上任的參謀長羅漢秉,估計這傢伙肯定不是拍桌子就是吹鬍子瞪眼睛了。不過,只要是軍人,放着這麼好的機會再把大魚放走,誰都會在心裡罵孃的。
奶奶的,這可是負責整個黃海到東海幾十萬平方公里範圍的第三艦隊啊,如果趁此機會一口氣滅了它,在此後的抗戰中小鬼子的實力不就大打折扣了嘛。
誰知,對此孟遙似乎不想多說,合上戰役備忘錄便道:“執行命令吧,不管你用什麼戰術,只要不動裡面的航母,隨你怎麼辦。”
“這、這他孃的也太難了吧——”
劉鵬說着,伸手就要去解開頭上的飛行帽盔,還用眼慫恿着張澤雄等飛行員也一起跟他動作,試圖以此來表達他心中的不滿和憤怒。
是可忍孰不可忍,急眼的飛行員,的確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特殊羣體。
不料,孟遙似乎對此早就成竹在胸。他操起兩根柺杖,連蹦帶跳地把自己弄到沙盤前,指着上面的第三艦隊標誌物侃侃而談起來:
“因爲我們的行動,第三艦隊的主力航母、也是它的指揮艦昨日已到上海外海,另一艘航母預計明晨九時抵達它的附近海域。在它的周圍,分佈着三艘快速巡洋艦,一艘戰列艦,兩艘重型驅逐艦以及三艘輕型護衛艦。”
“而其他艦隊成員,也就是靠過來了兩艘巡洋艦和兩艘護衛艦而已,用以掩護它的數量衆多的運兵船。”
“我們一架伊爾,兩架殲20戰機,一次可攜帶多少專做海上攻擊的巨*導彈和巨峰系列精確制導重磅炸彈?整整14顆對吧,怕它們吃不飽?那麼好吧,我們就認準泊岸的這四艘日艦,以及78艘大小運兵船,一次管飽,炸他一個稀里嘩啦,你看它的航母會不會起錨就向外海退去。”
“只要航母一起錨,你們就追着它的屁股,一路丟着炸彈爲它送行,直到東海爲止。當然,他們要徹底退回到日本,我也不反對。”
說到這裡,孟遙忽然挑釁地看看劉鵬,話鋒一轉道:“哦,你不是怕航母上的日機,一波一波地起飛吧?”
劉鵬晃晃腦袋,一把抓起飛行帽大吼一聲:“張澤雄,徐根金,我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