採訪結束,裴淮接蘇己回老宅。
從錄製現場離開,蘇己和江楚都沒再看到瀾姐。
暮色溫潤清透地壓着最後一縷微光。
太陽西墜,白雪消融,黃昏的霧氣,煙波滾滾,路上車來車往,回家準備過年的行人熙熙攘攘。
副駕上,蘇己注意到裴淮襯衫的袖口上有一處很小的墨點。
雖然很小很小,以至於要用放大鏡才能看清的程度,但會出現在裴淮身上,仍然是極罕見的情況。
看來是到了來接她的時間,所以沒來得及換。
蘇己挑眉,“你寫書法了?”
作爲她華金體的首席大弟子,似乎很久沒見他寫過書法。
裴淮“嗯”了一聲,查看路況,打了方向盤,車子平穩轉彎,“爺爺來了興致想寫對聯,陪他寫了幾筆,當做練習。”
“練習?”蘇己朝他側了側身,對他的話產生興趣,“那正式的是想寫什麼?難不成想替師父出征,參加明年的書法?”
她以一種對待愛徒的語氣故意調侃,惹的裴淮彎脣笑了下。
等車子停在紅綠燈前,他偏過頭看向蘇己,乾燥溫熱的手掌輕輕覆蓋在她小腹上。
窗外的夕陽突然熱烈,幾縷金色的光從他碎髮的空隙間穿過。
“很快你就知道了,”他說,嗓音低低的,極其動聽。
蘇己耳朵有點麻。
回到裴家,徐明知的車子已然停在院子裡了。
另外還有兩輛車,分別是裴鬆和裴溪的。
透過開着的窗子,宅子裡過年的歡聚聲熱鬧非凡。
小公主“咯咯”的笑聲,還有裴星星被迫營業的歌聲。
去年過年他被逼着唱了首《孤勇者》,今年唱的是《愛如火》……
小少爺嗓音比去年穩沉了些,這首歌唱起來竟莫名的迷人。
而且第一個被他迷住的就是曹珠珠!
管家正安排傭人打掃,除夕夜的晚餐時間會晚一些,大概在八點左右。
裴鴛鴦站在高高的圍欄上,似乎是在迎接他們,又似乎不是,冷風中屹立,在這個家人團聚的節日裡,這小傢伙有些惆悵。
而距離它大概七、八米的花園裡,被宮姨一起接過來的小通和小靈仙正在夕陽下秀恩愛。
院子裡的立燈初亮,把兩小隻互相依偎的身影拉長,兩條毛茸茸的長尾巴正好對成愛心的形狀。
王譯也來了。
他車子停在隔壁自己家院裡。
蘇己進屋換鞋,就聞到剛出爐的蛋糕香氣,而且是那種一滴水沒、加了很多黃油和牛奶的,會超級蓬鬆暄軟。
杜湄蘭笑着喊蘇己來嚐嚐。
她打開烤箱,從抽屜找隔熱手套,
開第三個抽屜才找到,正要拿,王譯的手先一步伸了過來,拿走手套。
杜湄蘭,“?”
王譯說,“我幫你。”
蘇己說好,剛從外面回來說話有哈氣。
裴淮把她外套脫了交給傭人,而後想起自己襯衫上的那顆極小的墨點,濃眉嫌棄地蹙起。
蛋糕切開,屋子裡的香氣就更加濃郁,小朋友們已經受不了了。
杜湄蘭,“淮淮也來嚐嚐?”
“不了,”裴淮折身往樓上去,“上樓換衣服。”
蘇己還沒等坐下,先用叉子劃了一塊進嘴裡,一抿就化了。
“他衣服上沾了墨星,”她先提裴淮解釋了一下,然後又看杜湄蘭,“蛋糕很香,甜度剛好。”
杜湄蘭笑着撇清關係,“他這潔癖的毛病可不是遺傳阿姨。”
蘇己秒懂。
她把楊小桃送的芡實糕也分給大家,裡面夾的是黑米和赤小豆,裴星星尤其喜歡吃。
蘇己見曹珠珠先拿起一塊,後來想了想又放下了。
“怎麼不吃?”她手撐着桌沿問。
曹珠珠咽一口唾沫,“大米,黑米,紅豆,都是主食,太胖人了。”
蘇己眉眼間閃過一抹狡黠,她眯了眯眼,“但我剛剛看你好像吃了三塊蛋糕,蛋糕比芡實糕更容易發胖,不是麼?”
曹珠珠被姐們兒戳穿,臉頰泛紅,她清了清嗓子,別開視線,“蛋糕是杜女士做的,當然不一樣啊……”
“你們在聊什麼?”說曹操曹操到的杜湄蘭忽然現身,從兩人中間伸手過來,放下一隻果盤。
曹珠珠剛剛的臉頰還只是微微泛紅,這會兒直接變熟透的大閘蟹色。
“阿姨您別忙了,還需要洗什麼水果我幫您吧!”她幾乎是立刻從椅子上站起來。
杜湄蘭笑容和藹,“傭人都洗好了,你們能來我就很開心了。”
曹珠珠,“那我……以後經常來!”
杜湄蘭愣了愣,蘇己沒忍住清笑出聲。
她姐們兒非常可愛。
“對了,”蘇己看向周圍,“我媽媽呢?”
因爲車子停在外面,但進來到現在也沒看見媽媽身影。
杜湄蘭像是纔想起什麼,“話說回來,你媽媽剛剛去書房接蘇先生電話來着,好像有十幾分鍾了?”
她看向王譯,似乎是跟他確認時間。
王譯點點頭,“有了。”
杜湄蘭有些擔憂。
特別是想起她好妹妹每次提到親家公時都恨不得把他拆吞入腹的神情。
蘇己把最後一塊蛋糕嚥下,起身,“我去看看。”
杜湄蘭覺得靠譜。
事實證明,徐明知碰上蘇存義,就是火星撞地球,大家的擔心並不是多餘的。
蘇己推開書房門的同時,一枚暗器一樣的東西就直直地朝門的方向飛來。
蘇己一個敏捷地側身閃開,同時伸手接住——是一支簽字筆。
“蘇存義!我特麼再說一……”徐明知轉身看到女兒,表情明顯一頓,到嘴的國粹咽回去,壓低聲音,“我再跟你說最後一遍,我女兒不會回你們蘇家祭祖,死心吧!”
話落,直接掛斷電話。
“寶貝啊,”她朝蘇己走過來,不着痕跡的拿走蘇己手裡的那支簽字筆,“什麼時候來的?”
她隨手一拋,簽字筆準確無誤的落回桌角那枚細長的筆筒裡。
“剛到,”蘇己聳了聳肩,“就您扔筆的時候。”
徐明知嘴角微微抽動。
還好,如果是那時候纔到的,那前面她瘋狂輸出的國粹應該都沒聽到。
主要是胎教不好。
然後兩人正說着,蘇存義的電話又再次打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