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梅眼淚頓時就落下下來,她等着一天不知等了多久!
她脣瓣微微顫抖:“好,我都聽你的。”
李實躺在炕上點頭,雙手託在腦後,眼睛裡情緒複雜難辨,不知在想什麼。
翌日,早飯過後,李金一家帶着春大娘上門。
香兒打開門,看到昨天打架的那個婆娘,她立馬就要把門關上。
李金趕忙上前,語氣溫和道:“姑娘,我們今日特意上門道歉,能不能進去說話。”
香兒看了這一家人一眼,比春大娘懂禮多了。
“你們稍等,我進去通報一聲。”
香兒直接關上紅漆高大木門,李金等人被關在外面,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人跟人相比,差距就是這麼大!
過了一會兒,香兒再次打開門,“夫人讓你們進去。”
說完便側開身,李金等人往院內走去,香兒帶路。
走進正堂,安老爹和秀娘安蜜兒等人在屋內安坐,看到李金,安老爹起身打招呼:“金老哥,怎麼親自上門了。”
李金僵硬的笑笑,這還是他看到安家屋內的裝飾,可他們住的房子相比,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他側眼瞅了瞅兒媳婦手裡的一籃子雞蛋,心裡有些忐忑,這東西有些拿不出手啊,可這是家裡唯一的好東西了。
“趕緊坐,香兒,上茶。”安老爹說道。
李金等人顫巍巍的坐在椅子上,衣服不乾淨,還是小心一點兒好。
春大娘坐在最末尾,眼睛看到屋裡華麗精緻的擺設時就呆住了,從外面看着房子就難得一見,進來後更是漂亮極了。
她到處瞟來瞟去,就是不敢看安家人。
香兒給他們到上茶,便退到秀娘身後,安靜站着。
春大娘小心看着,羨慕極了,什麼時候能有個小丫鬟伺候,她就知足了。
安家人知道他們今日上門所爲何事,不過既然不說,那就聊點兒其他的好了。
安老爹笑呵呵開口:“上次金老哥賣地給我們,我還沒來得急感謝呢,今天既然上門了,在家裡吃頓飯再走怎麼樣?”
李金要笑不笑道:“這銀貨兩訖的事情,說什麼謝不謝的,再說了,我們也沒吃虧,老弟不用客套。”
安老爹搖搖頭,“還是要謝的,不然我們家現在哪來這麼大塊地兒,金老哥不用推辭。”
李金連忙拒絕,他今天上門可不是來吃飯的。
可面皮薄,這求人的話怎麼都說不出口!
安老爹眼神複雜的看了他一眼,出口問道:“金老哥這次過來,是有什麼事嗎。”
金老哥一家被春嫂子壓制,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不過昨天那事閨女下的命令,他不能折了閨女臉面。
李金聽他問出來,心裡有些緊張,忐忑問道:“老弟,昨天我這婆娘回家,聽說我和兒子不用過來上工了,這事是真的嗎。”
安老爹看看一旁堅定的閨女,半晌後點點頭,說出事實:“確有此事,春嫂子昨日鬧得太過,這不是給我家沒臉麼,這壞了規矩就得嚴格查辦,金老哥可別介意。”
李金有口難言,怎能不介意?!
這一家的生計都這樣沒了,這可是大事啊!
李金厚着臉皮開口:“老弟,我們一家今日上門過來道歉,你看能不能再商量商量。”
說完便把讓兒媳婦把雞蛋拿過來,“這些雞蛋雖然不多,可是家裡的一點心意,老弟你就收下吧。”
安老爹此刻有些不知該說什麼,說到底他還是有些同情心。
安蜜兒沒讓父親爲難,她直接開口,接着李金說道:“金叔,這命令是我下的,春大娘昨天的行爲就是讓我安家難做,如果不嚴加懲辦,日後難以服人。”
說白了她就是拿出來立威的!
李金和李實父子倆無奈的嘆口氣,如果再說下去就是難爲人家,可不說自家又不好過,兩相爲難啊!
春大娘本來一言不發,可她知道再不說話就沒機會了。
她竟然直接跪到了安老爹等人面前,也不在乎有沒有小輩。
安蜜兒和安泰兩人趕緊讓開,秀娘也站起身子扶人。
“安老弟,我知道昨天是我的錯,我給你們道歉,能不能別解僱我家李金和李實,他們一點兒錯都沒有,都是被我連累了,我給你們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說完不管不顧的磕起頭來。
安蜜兒趕緊上前拉住,一把把人拽起來,阻止她的行爲。
“夠了,你這真是有心道歉還是故意讓安家爲難。”安蜜兒把春大娘摔在一旁的椅子上,冷言冷語道。
春大娘確實有些威脅的意味在裡面,她今天可是下跪磕頭道歉了,如果安家不原諒,那就是安家得理不饒人了!
可安蜜兒及時阻止了她,此刻不管李金等人再說什麼,都沒用了。
“金叔,昨晚晚輩本沒我說話的份兒,不過站在商人的立場上,春大娘我絕不會僱傭,你們也都請回吧,荒山這件事就不要再說了。”
安蜜兒轉頭看向李金和李實父子,眼裡明晃晃的拒絕之意,不容置疑!
李金父子倆艱難的點點頭,該說的都說了,再糾纏下去,兩家人的關係就徹底崩了。
最後兩人和大梅徑直往大門外走去,春大娘看看安家人,又看看屋外,最後跟着李家人走了。
……
“蜜兒,這真的沒有緩解的餘地了?”
不管怎麼說,金老哥和他關係都不錯,金老哥的爲人如何他是清楚的,春嫂子太能整事了!
安蜜兒看了父親一眼,“爹,如果反悔的話,安家還有何威信可言?!”
聽罷,安老爹也想到事情的嚴重性,便不再提。
當天下去,張家人就聽說了昨天花嬸兒和春大娘打架那件事,導致的後果就是被選上的幾個張家漢子直接找上了花嬸兒。
“花嬸兒,你這事是真是假,你得給我們說道說道!”張家的一個矮個漢子說道,此人是張家主事人張德的兒子,叫張江,大約三十歲左右,隨了張德,身體有些胖。
張家大概有七八個人被選上,此刻花嬸兒面前站着這麼多年輕力壯的男人,她不禁打了個哆嗦。
昨天那事她可不敢跟張家人說,可張家遲早會知道。
沒想到一天時間不多,就找上門來了。
“大兄弟,你們先坐,我進去給你倒杯水。”花嬸兒此刻還在院子裡,兩方人對峙,她這方氣勢單薄,還是能避則避。
“花嬸兒,你不用打岔,就說這事有沒有吧。”張江直接站在花嬸兒面前,像一座小胖山一樣,阻止她進屋。
其他人也紛紛附和,你一言我一語,花嬸兒進退爲難,表情慼慼焉。
最後實在挨不過追問,花嬸兒把錯全推在春大娘身上,罵的好不厲害。
張江聽到後,氣得鼻孔都大了。
“這麼說是真的了,你爲什麼不來告訴我們,如果等到開工時才知道,你賠得起嗎。”張江說完,直接壓着花嬸兒就往安家走去,跟他來的兄弟也跟在後頭。
“唉,大兄弟你等等,我兒子還在屋裡呢,別嚇着他。”花嬸兒立馬想到一個好藉口,她一臉笑意道:“大兄弟你看這樣如何,你們先去安家看看,等我哄好兒子就過去找你們。”
“別廢話,趕緊走。”張江怒聲呵斥道,花嬸兒掙扎不過,只能跟着他們走了。
花嬸兒的小兒子今年十歲,在屋子裡看到母親好像被爲難了,他趕緊跑出來:“娘,你去哪裡。”
張江看了看這個小輩,爲了不浪費時間,他直接把孩子也帶着走了。
路上,就出現瞭如此一個場景。
幾個大漢子,中間圍着花嬸兒和她的小兒子,幾人浩浩蕩蕩的往村子外頭走去。
有人好奇,便跟了過去一瞅究竟。
昨日安家發生的事,只有小部分人知道,李家不會往外說,那些婦人受安蜜兒殺伐果決之氣的影響,只告訴了自家人。
至於張家人如何得知,還是有人不經意詢問了一句,這才清楚竟然發生這麼大的事。
香兒再次打開門,看到是一羣來者不善的人,她說道:“你們在此等等,我進去通報。”
她腳步匆忙的跑進屋,直接找到小姐,聲音慌慌:“小姐,小姐,外面又來了一羣人,還有昨天那個打架的女人。”
安蜜兒知道應該就是張家人,她嘴角微勾,收拾好衣服,直接往外走去。
香兒猶豫着要不要告訴老爺夫人,小姐一個女子,怎能和那些人抗衡?!
想到此,她又跑進正屋,去稟告老爺夫人這個消息。
安蜜兒看了一眼,沒有阻止。
她還未走到門口,便聽到外面傳來的喧囂聲。
外面的百姓正在熱鬧的談論,這安家真是隔幾天就有一會兒熱鬧可看,有錢是非多啊!
只聽大門吱呀一聲,一個正直青春妙齡的女子走了出來,百姓們紛紛停住議論,目光轉向門口。
原來是安家姑娘,這模樣真是越來越俏了,真不知道誰家小子有福氣,能成爲安家的女婿。
安蜜兒冰冷的眼神穿過人羣,看到了裡面的花嬸兒。
花嬸兒後背頓時冷汗直流,安蜜兒這丫頭越來越嚇人,現在連看她一眼都不敢了。
半晌後,她把目光轉向面前的男人,張德的兒子張江。
“江叔,今天怎麼過來了?”安蜜兒聲音淡淡問道,筆直弱小的身體站在門口,反而生出一股高不可攀的感覺。
張江今年三十有三,按輩分是安蜜兒的叔叔,兩家人雖不怎麼來往,可該有的禮節還是有的。
柳樹村的村長一般都是李安張三家人輪着當,可李家和安家關係好,故而張家總有一種被排除在外之感,這次的事情不管如何,定要個說法。
張江和安蜜兒見面不多,但總覺得這丫頭不簡單。
“蜜兒丫頭,因爲花嬸兒昨天打人之事,張家入選荒山的工人都被解僱了,確有此事?!”雖然他聽好多人都說是真的,可還人不知想再問一遍。
安蜜兒脣畔微勾,神態自若,冷靜淡然道:“確有此事。”
“爲什麼?!”張江有些氣不過,這明明不是他們的錯,爲何要牽扯上他們。
安蜜兒沒有一絲慌亂,非常淡定,彷彿這是再小不過的一件事:“春大娘一家人同樣被解僱,花嬸兒沒有家人,不過誰讓他是張家的媳婦,張家爲此付出點什麼,不是很正常麼。”
張江鼻孔冷冷哼道:“她算什麼張家媳婦,個人做事個人擔,憑什麼連累我們。”說道此話,後面的幾個張家漢子紛紛附和,大有一副你不收回此話決不罷休的架勢。
安蜜兒絲毫不畏懼,面容更加冷凝:“就憑你們姓張,就憑我是老闆。”
這話說得氣勢十足,讓人無法反駁。
誰讓安家是荒山主人,安家是給工錢的人。
安老爹等人此時從大門裡面慢慢走出,其實他們早來了,不過是不想打擾閨女。
“江老弟,我們辦事都是按規矩來的,都惹到我們頭上了,我們總不能任憑她們拉屎撒尿吧。”
安老爹的話糙理不糙,公然在安家地盤上打架,可不是沒把人家放在眼裡。
張江有口難言,今天他是帶着兄弟們上門討個交代的,可人家給的理由偏偏他還不能拒絕。
人家是老闆,人家有權決定處理辦法。
張江恨恨的瞪了花嬸兒一眼,花嬸兒踟躕半晌,手裡牽着小兒子,來到安家人面前。
她剛要說什麼求饒的話,安蜜兒及時出言打斷:“花嬸兒,多餘的話不必多說,春大娘昨天的話你還是牢牢記住的好。”
花嬸兒臉色頓時一白。
她知道自己和安家關係不好,可沒想到被安蜜兒如此直白的警告。
花嬸兒此刻悔的腸子都青了。
早知道安家能有運氣,她那時定不會得罪了他們。
沒準現在還能沾沾福氣,看着豐兒的面子上安家還會照拂她。
可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
花嬸兒的小兒子叫張子俊,他跟以前的安蜜兒關係很好。
以前,安蜜兒和張豐幽會時,都會拿張子俊當掩護,故而此刻——
“蜜兒嫂子。”張子俊聲音小小叫到,雖然有些日子沒見了,蜜兒身上也有些變化,可他仍舊認得出來。
這四個字一出,周圍頓時安靜的連掉根針的聲音都聽得見。
安家人臉色一變,沒想到張子俊會這樣叫人。
要知道張豐早死了,張家和安家的婚約也消除了,這四個字就是禁忌。
張子俊這樣說就是在破壞蜜兒的名聲。
安老爹臉色鐵青的看着花嬸兒,認爲她是故意把孩子帶來的,就是爲了給安家難堪。
花嬸兒連忙捂上小兒子的嘴,生怕再說出什麼驚人的話語。
張江看到如此劍拔弩張的局面,也知道這事是沒回轉的餘地了。
當初花嬸兒上門找安家麻煩時,他們張家人可一點兒沒落下,這次被選上他們都高興壞了,現在才知道高興地太早了。
張子俊被捂得難受,連忙掙開母親的雙手,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說着:“蜜兒嫂子,你什麼時候去我家住啊,我可想你了。”
這下不止安家人臉色難看了,村裡百姓臉色也變了。
這話豈是能隨便說的。
沒親沒故的去別人家裡住,名聲還要不要了。
花嬸兒這次又要捂上兒子的嘴,安蜜兒直接走到她面前,一手擒住她的手腕,似笑非笑道:“我倒要聽聽還有什麼話沒說。”
十歲的孩子,最起碼都懂一點綱常倫理了,他哥哥的死他不可能不知道,可如今還這樣說,肯定是有人在他耳邊經常叨咕。
不作他想,這個人除了花嬸兒還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