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席捲着大地,到了農曆臘月二十三這一天,也就是北地民間的小年。
雖是受到雪災的困擾,依然擋不住溧水城百姓們對過小年的熱情,這一天是一年中很重要的一個日子,祭竈。祭竈結束,便正式地開始迎接過年的準備。
古語有云,男不拜月,女不祭竈。顧名思義,祭竈是男人的事。今年也是青璃嫁人之後的第一個年頭,她和淳于諳夫妻二人格外重視。
往年在京都,官家人家都是不會祭竈的,他們認爲這都是民間的習俗,只有府裡的下人們纔會熱衷於此,今年不同,淳于諳早早地準備好了竈王爺的畫像,貼在竈間。又買了一些糖果,清水,料豆等,作爲供奉,後者用來供奉竈王爺的坐騎。
糖果是用那種竈糖,咀嚼起來,把竈王爺的牙齒粘住,這樣讓他沒有辦法亂說話,在溧水城這邊,還有專門的人家供奉酒糟,寓意是讓竈王爺醉得不能說話。而竈王爺受到百姓們的禮遇,懂得吃人的嘴軟,自然會說好聽的了。
溧水城裡的竈糖和鳳陽平陽不太一樣,這裡畢竟原來是大秦管轄地,習俗等也稍微顯得不同。讓青璃說,溧水城的百姓們常年做生意,很懂得創新,竈糖抽成了糖棍的模樣,裡面空心,外面貼合了芝麻,咬上一口,不但不粘牙,反倒脆生生的,和着芝麻,嘴裡一股甜香氣。
祭竈之後,時間還早,今日在城西有最後的集市,然後到是正月十五之前,基本沒有鋪子會開張,大家都要忙着過年。前段時間雪災,有很多百姓來不及採買過年的食材,今日是一個好機會。
異族人突然沒了動靜,因爲天氣原因,兩軍無法交戰,淳于諳決定,城北大軍的士兵們今日休假,除了巡邏人手之外,大家可以自由活動,也去採買一些吃食。
一大早,青璃就鬧着淳于諳去集市逛,家裡一些東西都有準備,還缺幾幅喜慶的春聯,淳于諳的意思要自己書寫,所以夫妻二人要去買紅紙等物。
若單單是買紅紙,周圍的雜貨鋪子都有,青璃主要想感受一下那種過年氣氛,看到百姓們喜氣洋洋,老人小娃臉上掛着微笑,那種發自內心淳樸的歡笑,總是感染她,讓她心情不自覺地變好。
集市很大,大營裡的士兵們連續鏟了幾天的雪,才剷除一片開闊的空地。出門之前,淳于諳把青璃從上到下裹得嚴實,圍巾遮住半邊臉,這才帶着她騎馬出門。
一路上,有不少百姓,有人是正要去集市的路上,也有人去得早,買到自己想也要的,樂滋滋地,見到熟人互相拜年問好,說着吉利話。
青璃靠在淳于諳的懷裡,左顧右盼,兩邊的鋪子,幾乎家家都掛上了大紅福字和紅燈籠,門口站着一身喜氣的夥計,對着外面的行人招攬生意,有些鋪子還特地貼上了紅紙,上面寫着一些優惠活動,比平時要合算不少。
前面街角一家雜貨店,也是青璃常常來買東西的地方,掌櫃的正在指揮着兩個夥計換桃符,擡手在比劃着什麼,夥計精神抖擻,不住點頭。
淳于諳故意放慢騎馬行進的速度,路上人多,大過年的,也不好衝撞了,其次是自家娘子走馬觀花,看得正起勁,時不時地拉着他還要閒話幾句。
前面不遠處有一個拐角,進了拐角就到了集市口。今兒來往的人真多,淳于諳下馬,把馬匹交給外面專門看馬的老伯,又給了幾個銅板。
“夫君,人怎麼這麼多,不會是整個溧水城的百姓都集中在這裡了吧?”
青璃指着前方黑壓壓,鬧哄哄的人羣,目瞪口呆。早預料到,採買的百姓會很多,但是這也太誇張了,人擠人,帶小娃的大人怕小娃擠丟了,把他們抱在懷裡,或讓小娃騎在脖子上。
“恩。”
淳于諳抽抽嘴角,自家娘子想要看熱鬧,那不是正好,人多才熱鬧,若是零星幾個人,也沒有她所說的過年氣氛。
“我們在右邊進去,從左邊出來。”
一共有兩排買東西的,百姓們自覺地選好了路線,淳于諳把青璃擁在懷裡,跟着人流的方向行進。外面的路稍微要窄一些,等到進了集市裡,變得開闊起來。
“鴨蛋啊,過年吃一個出油的鹹鴨蛋,保準明年富得流油咧!”
“糖塊花生啊,過年的零嘴,一樣都不能少,便宜賣嘍!”
兩旁,每個攤子口都聚集着百姓,還有賣東西的吆喝聲,討價還價聲,不絕於耳。青璃和淳于諳靠在最邊上,人多,大家都忙着四下裡尋找自己想要的物事,也沒空看他們這兩個違和的人。
“夫君,前面的小娃,一直在看我。”
青璃在一個賣糖畫的中年漢子那裡駐足,她非常喜歡這樣的民間手藝,這種東西,在現代也算是一門絕學,只有在一些老景區才能看到,很多手藝已經失傳了。
漢子人高馬大,但是手藝不賴,在一塊光滑的木板上,用糖作畫一氣呵成,很多小娃都鬧着讓大人買。有些小娃還會玩那個轉盤,抽到什麼動物就是什麼,也增加了趣味性。
青璃和小娃們擠在一處,聚精會神地看着作畫,中年漢子正在畫一隻老虎,虎頭部分栩栩如生,真真是猛虎下山,只用了寥寥幾筆就把老虎的威風展示得淋漓盡致。
感覺到有人在盯着自己,青璃擡起頭,發現正是前面一個騎在大人身上的小娃,小娃也就四五歲,粉嫩的,沒有看作畫,眼睛一動不動地盯着青璃看。
“恩,怎麼?”
淳于諳一直跟在身後保護自家娘子,生怕百姓們人擠人,衝撞了。青璃這麼一說,他轉了一個方向,也看到了那個小娃。
“沒什麼,就是覺得奇怪。”
說不上哪裡奇怪,一個四五歲的小娃,不看吸引人的糖畫,不停地看她,根本就說不通,難道她現在的造型比畫還好看?小娃那麼小,根本還不懂得美醜。
對方太小,青璃搖搖頭,和淳于諳繼續向前走,很快,她發現了不對。揹着孩子的那個男子獐頭鼠目,眼睛亂瞟,一看就是宵小之徒,而此男子四處尋找目標,找到穿着打扮不錯的,就會蹭過去,指揮上面的小娃下手。
淳于諳顯然看到了這一幕,但是這對他來說不算什麼,也懶得管閒事。青璃搖搖頭,只是無奈地嘆口氣,夫妻二人正在繼續採買,讓人驚訝的事情發生了。
小娃偷到錢袋之後,用力一拋,錢袋正好朝着不遠處青璃的方向砸來。一切只在電光石火之間,淳于諳大手一揮,穩穩地接住錢袋,他身上立刻出現冰寒之氣,眉頭輕微皺起,不明白對方的意圖。
下面的宵小男子發現之後,不知道說了一句什麼,對着上面的小娃掐了一把,然後飛快地帶着人鑽到人羣中想要逃跑,彼時,丟錢袋的人已經發現,正在破口大罵。
“媽的,大過年的,那個喪盡天良的偷了老孃的錢袋?詛咒他家成絕戶頭!”
一個高大健壯的女子“呸”地吐了一口吐沫,人羣中有好心人碰了碰她的胳膊,小聲地道,“在那裡。”
“哪裡?看老孃不整死她!”
高大女子轉過頭,瞬間瞪着眼睛噤聲,她沒看錯吧,前面那個一身黑衣,着黑色的大氅,一臉寒冰之色的男子,怎麼有點眼熟呢,好像是淳于少將軍。
青璃眨眨眼,馬上反應過來,她一個躍起,在人羣上空瞬移,很快發現那個帶着小娃的男子,隨身抽出一條絲帶,對着宵小男子纏了過去。
小娃默不作聲,做了幾個手勢,之後還是原來的姿勢,緊盯青璃不放。
周圍的百姓見有熱鬧看,呼啦一下,全部在周圍圍成了一個大圈,剛纔青璃一個躍縱,讓衆人見了世面,原來真有這種功夫,比雜耍和戲班子還好看,後來的人羣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一個勁兒的問。
“這位女俠,饒了小的吧,小的也是沒辦法了,馬上過年了,家裡啥也沒有,還有兒子要養活呢。”
宵小男子可憐兮兮,那眼淚和不要錢一樣流,見事態不好,立刻下跪求饒,一些不明真相的百姓們就軟了心思,還有人替求情的。
世道艱難,百姓們也不容易啊,要是有銀子能吃一口飽飯,誰願意去偷去搶呢?趕上今年雪災,前段的物價漲的太快,大過年的,大家都圖個平安吉利,既然沒造成損失,不如放過他一次,也算積德,給這男子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被偷荷包的高大女子站在旁邊不敢吱聲,那個被偷的人是她,怎麼發現這事態有些不太對呢,她一時間也糊塗了。
“這真是你的兒子嗎?”
小娃水靈靈的大眼睛,麪皮白嫩嫩的,而男子賊眉鼠眼,就算是基因突變,也生不出這麼俊秀的小包子。而且這個小包子不會說話,是個小啞巴,比劃着,青璃也看不懂,只明白這個男子不是他爹。
小娃很機靈,指着自己的衣袖,青璃點點頭,把他放在淳于諳懷裡,挽起小娃的衣袖,上面一片青紫色的痕跡,縱橫交錯,讓周圍百姓們抽了一口冷氣。
“這真是親生的嗎?咋被打成這樣啊!”
“造孽啊!”
周圍圍觀的百姓們立刻變了一個態度,看着男子的眼神也變得不那麼友善。宵小男子張口結舌,想說什麼,又說不出來,天啊,那個黑衣男子給人的壓迫感太強,他不自覺地就哆嗦着跪下。
溧水城知府死了之後,衙門已經被貼上了封條,一切都交給城北大軍打理,淳于諳不動聲色,也沒有說話,沒有多久,宵小男子自己經受不住壓力,差點尿了褲子。
“這小娃是小的在鳳陽小鳳縣上撿來的,也不知道誰家的娃娃,就把他帶到了溧水城。”
宵小男子可不敢實話實話,加了點水分。小娃確實在鳳陽找到的,但是是他拍花子拍來的,本想買出去賺一筆銀子,等到了溧水才發現,這娃是個啞巴。
無奈之下,只得做老本行,讓這個小娃和他一起偷銀子,要是不從,他就打罵,不給飯吃。好在這個小娃雖然是個啞巴,人還挺機靈的,也是這個機靈勁,害了他,這不,用這個小手段擺了他一道。
真相大白,百姓們這才明白事情的原委。淳于諳把男子交給城北大營的士兵暫時管理,扔到知府的衙門的牢獄,等溧水城有了官員之後量刑,小娃暫時寄居在一個好心的百姓家,等年後在委託專門的人去幫助他尋親。
事情解決,人羣散去。青璃拉着淳于諳繼續逛街,碰到了幾個來採買的城北大營的士兵們,衆人不顧淳于諳的黑臉,自覺跟在二人身後,偶爾青璃回頭和士兵們聊幾句家事。
臨近午時,人羣依然沒有減少的趨勢,一些攤位上的東西賣完,收拾走人,很快有新人補上,東西也是五花八門,什麼都有,碗筷,木盆,各類的吃食,自家做的年糕,粘豆包,鞭炮,絡子,繡樣,年畫等等。
青璃買了一副年年有魚釉彩的碗筷,象徵吉利,又買了紅紙,鞭炮,還有一些特色的小零食,淳于諳跟在身邊負責拿東西。
走了一上午,青璃有些累,她垂垂腿,見到一邊還有攤位,零零散散坐着幾個百姓。出攤的是一對老夫妻,賣熱湯麪,肉餡的大餛飩,青璃請客,請士兵們吃飯。
熱鬧的集市,一直到下晌快到晚膳時分才結束,百姓們滿載而歸,歡聲笑語,青璃轉悠了一天,熱鬧也看夠了,很是滿足。在這種緊張的戰事裡,更應該調解一下情緒,偶爾放鬆下也不錯。
夫妻二人回到小院,淳于諳纔算真正鬆口氣,可算甩掉了那些煩人的跟屁蟲,他懷疑自己以後還有什麼威信可言,只要自家娘子在,士兵們也不怕他這張冷臉。
今日是小年,菜品要豐盛一些,夫妻二人上陣,各自展現拿手的手藝,青璃學着做香酥雞塊,早上出門之前就開始醃漬,現在差不多入味,裹上一層澱粉,下油鍋大火炸,一直到金黃色爲止,小院裡陣陣飄香。
快到了飯點,城北大營的幾個高級將領來到小院的門口,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最後看向才被從馬廄裡調出來的方侍衛。
方侍衛學聰明瞭,他可不敢得罪少夫人,這次主要是過來賠禮的,但是他兩手空空,什麼都沒拿。少夫人這邊吃食精緻,他那點東西根本拿不出去手,丟人,還不如不拿,省了銀子。
“張副將,不如你先推門進去好了,咱們肯定跟上。”
幾個將領商議好過來蹭飯,聽士兵們說,少將軍今日陪着少夫人去集市轉悠了一天,大包小包買了不少東西。他們推測出,晚上定有美味,肚子裡的饞蟲犯了,這才舍了麪皮。主要少夫人這裡的酒都是精品,有銀子也買不到這麼好的。
“少扯淡,爲啥總是我?你忘記少將軍上次對我黑臉了好幾天的事了?”
張副將人比較老實,每次都是他先進門,後面那幾個奸猾之人,總是推他身上,有段時間,少將軍怎麼看他都不順眼,他差點和方侍衛一起去馬棚伺候母馬坐月子。
青璃剛炸好雞塊,從竈間出來,看到門口鬼鬼祟祟幾個人,捂嘴輕笑,回來的時候門口無人等候,她還在奇怪,這些人真會趕,趕到飯點來了。
“少夫人!”
後面有將領擡手打招呼,青璃開了小院的們,叉腰看了衆人一眼,尤其是跟在身後的方侍衛,幾個月不見,還是那副憨厚的模樣,她被這幅忠厚老實的外表騙過好幾次,青璃咬牙切齒。
“少夫人,這次屬下是來致歉的。”
方侍衛搓搓手,一臉愧疚之色。他是悔恨當初不該隱瞞,主要原因是伺候馬這個活計簡直太辛苦,哪有做少主的親衛好,不時還有油水,真是豬油蒙了心啊。
“進來吧。”
青璃翻了一個白眼,不用指望方侍衛道歉多麼真誠,現在先給他記賬看錶現,要是再敢陰她,嘿嘿,等回到京都一起算賬,告訴他媳婦他在北地不老實,讓他回家跪洗衣板去。
淳于諳正在竈間裡炒菜,做了一道新學的醋溜白菜片。所謂新學的,就是青璃說好用什麼調料,他來斟酌,下過爆炒,一氣呵成,裝盤。
“少將軍,屬下來!”
這些將領看到少將軍端着菜,嚇得不輕,立刻跟在後面獻殷勤。青璃也不客氣,想要白吃也得做活,正好幫助她撿碗筷,端熱水。
天色漸漸地暗下來,青璃點燃了門口掛着的紅燈籠,讓這個映着白雪,寧靜的小院落,籠罩上一層暖暖的光暈。
內室裡,點燃了兩盞油燈,淳于諳用鐵絲挑亮了燈芯。今日小年,也算是過年的開端,也沒必要端着少將軍的架子,能來的都是戰場上出生入死的兄弟,也不用分什麼尊卑。
淳于諳收斂了氣場,將領們就放心多了,席間,大家誇讚菜色,又在誇讚好酒,青璃笑而不語,大部分都是自家夫君做的,這個時候她聰明地沒有點破。
“少主,也不知道這場戰爭啥時候才能結束。”
方侍衛喝了一杯酒,黑麪變成黑紅色,他還在感嘆,一晃離開京都已經有一年多了,這場戰事剛見到苗頭,如果把大秦佔領,還不知道需要多久,他有些想念在京都的媳婦和小娃。
“只要佔領沛水,就快了。”
旁邊的張副將拍了拍方侍衛的肩膀。若不是有少夫人相助,還沒這麼快拿下泗水城和溧水城,等到冰雪融化,大周城北大軍和北堂諺的軍隊聯絡上,裡應外合,佔領沛水,一路揮師北上,也就兩三年的事。
用四五年的時間,攻打下一個和大周同等的強國,這已經是不可置信的最快速度。
“唉,但願南邊別再有戰事了。”
不是士兵,不是將領,永遠都不知道在軍營裡多麼辛苦。青璃以前也不瞭解,不知道士兵們過的什麼日子,有些百姓總覺得吃皇糧多麼好,這口飯不是那麼好吃的。
三伏天頂着大太陽或者雨水訓練,三九天冒着嚴寒風雪,開戰的時候上戰場不要命的殺敵,還要忍受新傷舊傷的傷痛困擾。
“等以後天下大定,屬下就不想幹這一行了,準備辭官,到時候跟着少夫人做個掌櫃也不錯。”
其中一個將領舉着酒杯,敬了青璃和淳于諳一杯,青璃用果酒代替,聽到之後笑道,“那倒是好,最好給我做個船長,將來啊,生意可要做到外海去。”
未來的世界更廣闊,她想去未知的地方見世面,領略世間所有美好的景色,這纔不枉走這麼一遭。現在所有的苦難都是爲未來打基礎。
“你想的美,少夫人還缺掌櫃?”
方侍衛放嘴裡一粒花生米,吃得津津有味。青璃這邊的鋪子多,待遇好,每年都要賺大筆的銀子,掌櫃有紅利,那比他們這些將領的俸祿還多。
衆人七嘴八舌,話題也是五花八門,說起這麼多年打仗的一些趣事,淳于諳話不多,青璃也認真聽,幾個將領倒是非常活躍,話題不斷,一邊吃酒一邊閒聊。
“姜貴妃纔是個人物,可惜死在了少夫人的劍下。”
張副將嘆了一口氣,在他眼中,姜貴妃這種有謀略的女子,就算做女皇也使得。就是她沒這份心,不然大周或許在弘德帝掌權的時候就易了主,所以啊,還是女子見識有限。
這話青璃認同,這個時代男尊女卑,若稍微有那麼一點男女平等的思想,姜貴妃一定是另外一個武則天。她的牌比武則天還要好,背後有姜太后這個大靠山,又生了耶律楚仁,深受弘德帝喜愛。
姜貴妃的性格陰狠毒辣,果斷,能屈能伸,又得到皇帝全部的愛,唯獨差了一個皇后的名分。白皇后笑到了最後,可惜,隱忍了二十餘載,最美的年華,在寂寥的皇宮中。如今耶律楚陽當政,她被封爲皇太后,有什麼用呢?高高在上,還是一副冷板凳而已。
“如果她不是爲了耶律楚仁,應該沒那麼好殺吧。”
姜貴妃這種女子,對誰也沒有真感情,恐怕對把他當成心肝的弘德帝也是半真半假,心中只有這個兒子罷了。姜貴妃作惡多端,死有餘辜。
衆人閒聊到天色完全地黑暗,一桌子的菜熱了幾次,最後吃了個乾淨,幾個人打着飽嗝,東倒西歪,都喝得有點多了。淳于諳臉色黑了黑,看着這些人,無奈地走出門,對着天空放了一個信號彈。
片刻,有大批的士兵趕到小院。少將軍很少用信號彈這種東西,他們以爲發生了什麼緊急事件。
“擡回去,馬上。”
自家的偏廳沙發被其中一個將領佔據,正躺在上面,打着呼嚕,一旁還有個酒品不好的,喝多了就唱小曲,青璃仔細聽良久,也沒聽明白這位唱的是什麼。
方侍衛還好,站在院子外面的雪地上,非要堆雪人。對於這些人,青璃發誓,下次一定不給他們拿高純度的烈酒。
士兵們一臉黑線,找來幾輛板車,把這些平日高高在上,此刻沒有絲毫形象的將領們推到大營裡。
將領們離開,屋子內只剩下夫妻二人。青璃打來了熱水,又透了幾個布巾,開始打掃。一地的花生皮,瓜子皮,杯盤狼藉,有的收拾了。
“我來吧。”
淳于諳無奈搖搖頭,接過自家娘子手裡的布巾,認命地忙活,他在心裡給幾個人記賬,下次一起算,吃完了拍屁股走人,不能輕易放過他們。
一直到百姓們的入睡的時辰,二人這才清掃乾淨,青璃洗澡之後,趴在牀上不想動,折騰一天,精疲力盡,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
淳于諳喝了酒,興奮地不行,毛手不停地遊走,被青璃拍下幾次,這個時候,自家夫君從來都是不要臉皮,說什麼都沒用。
胡鬧了一番,一直到午夜,二人這才歇下。
“臘月二十四,掃塵撣房子。”
今日軍營裡有事務要處理,淳于諳只得起早,走之前,細心地給青璃準備了早膳。
青璃躺在牀上,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今兒是個好天氣,陽光一絲一縷地透過高麗紙,照射到窗子內,在對面梳妝檯上投下了一個影子。
今兒是傳統的掃塵日,以前在莫家村過年,村裡的婦人們頭上裹着一個頭巾,用雞毛撣子在房檐上掃塵,家裡的廂房,柴房,竈間還有院子,都要進行一個大清掃,除此之外,清洗鍋碗瓢盆,拆洗被褥等,乾乾淨淨迎接新年。
青璃剛用過早膳,院子裡來了兩個婆子,青璃認得,這兩個婆子家住在軍營附近,平日裡和他們的男人接一些活計,其中一個負責照顧尼瑪。
“少夫人,少將軍讓咱們過來幫忙,怕您一個人累到。”
其中一個婆子面色柔和,說話也是輕聲細語,另一個要爽利一些。
二人進門之後,青璃主要說了一下家裡的擺設,還有幾處不能動的地方,她搬着小板凳在院子裡曬太陽,等婆子打掃。還是淳于魔頭貼心,昨日胡鬧,今早起身後腰疼,她不想動地方。
沒過多久,夏荷和夏燕姐妹來拜年,帶來了不少吃食,有一些精緻的糕餅是夏荷親手做錯,味道還不錯,青璃吃了幾塊。
屋內正在打掃,比較忙亂,青璃上了夏家的馬車,姐妹三人在馬車上喝茶閒聊。今年因爲薛蓉的死,薛家不準備過年,夏燕也沒走,留在這邊,怕薛家老夫人使絆子,她姐姐夏荷受氣。
“我曉得,發生這種事,也沒辦法,就等着時間過的快些。”
時間可以修補一切,慢慢的,也就淡了。薛謙現在一門心思報仇,留守在軍營裡,過年應該也不會回家,薛府註定是冷清的。
“是啊,不過璃妹妹你不能回平陽,只得在這邊了。”
夏燕這次來是爲送年禮,聊表心意,也是分享最近異族的動向。自從青璃殺死了二十多人之後,異族伸出的爪子全部縮回去,隱藏起來。
對方主要在沛水城活動,聯繫耶律楚仁,肯定又在釀造什麼陰謀。
“管他呢,等過了年之後,騰出功夫,一網打盡。”
尼瑪有了做寨主的心思,青璃支持,異族裡也不全然都是壞人,先把野心勃勃的寨主殺了再說,那些金蠶蠱,她還沒想好怎麼利用,空間裡有一隻,她不是本族人,不懂秘術,金蠶蠱如何控制人心?她沒秘法。
“也不要小看了異族,他們族裡至少有十萬人。”
異族有自己的領地,外人無法進入,除非是嫁入異族的姑娘家。
“現在的敵人首先是寨主,然後纔是異族。”
青璃覺得自己有必要強調一下,又說了尼瑪的一些事情。夏燕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她只能提供一些消息,具體怎麼做,還要看青璃。
從臘月二十到臘月二十九這幾天,過得非常快,每一天都有各種習俗,城北大軍軍務繁忙,有時候淳于諳要到很晚才能回家,青璃也不閒着,白日裡抽時間到空間耕種收穫,做衣衫鞋襪。
在溧水城免不了在雪地上行走,傳統的牛皮靴子不保暖,加了棉花之後,棉花亂竄,形成一個鼓包,必須手工壓線,做一雙鞋非常不容易。
青璃基本都是在空間裡做,底下用厚厚的毛氈墊,外面是幾層皮子沾到一起的,保證踩到雪地裡不溼腳,既保暖又美觀,嫁給了淳于諳之後,他身上的穿戴都是她在打理。
夫妻二人過年不需要太多東西,一些糕餅點心吃不完的,青璃全部送給巡邏的士兵們,有部分年十三還要巡邏的士兵,青璃和衆人約好,二十九日請他們吃飯。
大年三十,城北大軍裡沒有太多的安排,冬日,天氣冷,就沒準備活動,士兵們自發出幾個節目,自娛自樂,在自己的帳篷打牌,吃酒,十幾二十幾個人組成一隊,等候晚上的時候,後勤的士兵們發下肉餡和白麪,讓衆人自己包餃子。
包餃子費時費力,供應這麼多士兵的吃食,後勤忙不過來,往年士兵們每人一個餃子應景,今年軍需充足,不缺白麪和豬肉,需要人手,讓他們自己動手。
十幾個人,二十幾個人中,鐵定是有會包餃子的,隨便指導一下,其餘人跟着學,初學者儘量放少點的餡料,不然下到鍋裡,好好的餃子成了片湯。
大家一起包餃子,過年的氛圍更濃。士兵們的興致很高,晚上熄燈睡覺前,一個營帳的士兵們還在討論年事。
空間裡的果樹,被青璃採摘乾淨,等到過年之前幾天,果酒,果乾和蜜餞成批量製造,她都堆放在庫房裡,讓衆人拿着小布袋,專門有後勤的士兵們幫助稱量。
現在城北大軍也和莫家村一下,吃食瓜子,按照人頭髮放,對於有貢獻的人,會給的稍微多一些。
青璃跟着後勤士兵忙活了幾天,給士兵們每個人發了一些白米。每個人的屋子裡都有爐子,軍營裡一天只有兩頓飯,青璃這樣的女子都不夠吃,何況身強力壯還要接受訓練的士兵,她怕衆人晚上餓肚子,按人頭,每個人一個月領取三斤糙米作爲補貼,餓了可以煮點粥。
慢慢的,城北大營的福利越來越好,也比以前細心周到。過年的肉菜,在大年二十九全部做好。青璃去後勤幾次,重點強調了衛生問題。要是不衛生,一個軍營的人吃的鬧了肚子,問題可不小。
現在是冬日,天氣冷,飯菜可以放得很久,紅燒肉這樣的菜色耽誤時間,必須分批次做好,都等着大年三十那一天也來不及。
一直到了臘月二十九,所有的一切準備妥當。淳于諳和青璃商議,夫妻二人在家裡單獨過年,好不容易沒有外人,只過二人世界,或許以後沒有這樣的機會。
用完了晚膳,二人在去城北大營,和士兵們一起歡度守歲,等過了年,青璃長大一歲,離及笄越來越近,二人可以真真正正的洞房,不像現在,每當房事進行到關鍵的步驟,淳于諳還要保持理智,不敢衝破最後的束縛。
長夜漫漫,雲雨過後,青璃枕在淳于諳的胳膊上,看着頭頂的帳簾,再次睜開眼睛就是大年三十,預示着,新的一年即將到來,她有很多的願望等待實現,就是不知道這新的一年,在生活上有怎樣的變化,到底會不會有驚喜等着她。
------題外話------
發現一個問題,感冒的人,如果傳染了別人之後,自己的感冒會好的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