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聽着母親幾乎算是懺悔的剖白,心裡不是不安慰,她千方百計轉移母親的注意力,還不就是爲了讓母親能夠重新打起精神好好活下去?如今終是不辜負她的期望,母親想開了,這就是最好的結果。至於賈府那一大攤子,如今且還顧不上。黛玉只想着,如今只要母親能夠鼓起勇氣活下去,以後一家人齊心協力,還有什麼坎是過不去的?
“孃親能這樣想就最好了。弟弟已經走了,再也回不來了,我們心裡不是不傷心。可是我更怕孃親也不要我們了,玉兒現在就只剩下孃親和爹爹兩個親人了,若是孃親也離開了,只剩下我和爹爹父女二人,以後要怎樣活下去?玉兒這段時間真是害怕這種事情發生。
如今孃親能想開了就最好了。弟弟雖然不在了,可是孃親還有爹爹還有我,以後咱們一家三口互相依靠,日子一定會越過越好的。孃親以後放寬心好好地安養身子,等養好了身子,還可以生下更多的弟弟妹妹,咱們家以後一定會越來越興旺的。
當然還有弟弟,人雖然沒了,但是我們都是他最親的人,都不會忘記他的,他在我們心中都是不可替代的。哪怕以後出現了其他的弟弟妹妹,他都是玉兒最親的弟弟,是爹爹和孃親最愛的兒子。孃親你說是不是?”
黛玉趴在賈敏的懷裡,擡起頭,看着賈敏臉上滾下的淚珠子,伸出白玉般的小手撫上賈敏蒼白的面上,輕輕拭掉那上面晶瑩的淚珠,然後雙手摟住賈敏的脖子,看着賈敏藏着憂傷的美目,不疾不徐的安慰道。轉眼又低下頭,失落的說道。
“孃親不知道,那個夢我也做過,與孃親所述幾乎一模一樣。
就在我昏迷那次。我就那樣看着夢中的玉兒先是沒了弟弟,緊接着喪母,之後就無奈踏上上京路途。然後看着那個玉兒在賈府中與姐妹們歡笑、作詩,與寶哥哥鬧情緒、和好,還有與二舅母的矛盾、衝突,最後看着那個玉兒被逼無奈,用一根緞帶吊死了自己。那個時候我就好像是親身經歷那一切一般,心中那滿滿瀰漫的絕望幾乎把自己湮沒……
之後等我從夢中醒來,看到周圍熟悉的揚州景緻,我甚至不敢相信那是真的,我差點以爲現在纔是夢。直到看到孃親,看到爹爹都好好的……我決定,哪怕是夢我也要守好它,如果是夢我寧願一直不要醒來!
自那以後,我就怕極了孃親生病,我怕孃親真的會像那夢中一樣離開我,那樣的話我就真的變成那夢中的玉兒了。那樣的絕望我不要在經歷一次,孃親……嗚嗚,孃親不要離開玉兒好不好……玉兒以後聽孃親的話……乖乖的……嗝……孃親你別不要玉兒……玉兒想留在爹爹和孃親身邊……不要去賈府……嗚嗚……”
黛玉原本是想要讓母親引起警覺,從而更加註意自己的身子,當然還有,她想通過此事讓賈敏知道她對賈府有芥蒂,這樣以後有什麼事情也不至於會引起不必要的風波,只是說着說着,那前世藏在心裡深深的絕望和怨卻由此而引了出來,然後一發不可收拾。她是真的怕,怕重生一世還是不能改變結局,怕自己還有林家重蹈前世覆轍……
就這樣,原本還能控制得住的情緒就此一發而不可收拾,讓黛玉情難自已,再也忍不住那些眼淚,趴在賈敏懷裡失聲痛哭了起來,哭自己悲慘的前世,哭林家湮滅的結局,苦自己重生的不安……
那哭聲中包含了滿滿的脆弱和恐懼,讓賈敏聽得心疼極了,憐惜的把黛玉抱在懷裡,一手給她擦洶涌而出的眼淚,一手輕拍着黛玉後背,緩解黛玉因爲哭的傷心而漸漸急促的呼吸。
看着黛玉哭的情難自已,賈敏心疼的無以復加,再想着唯一兒子的傷逝還有夢中看着黛玉凋零的心痛,賈敏也忍不住再次哭了起來,母女兩個抱在一起失聲痛苦的情景真是讓見者流淚,聞者傷心。
心荷心蘭兩個原本在內室伺候,在賈敏把黛玉抱在懷中哭的時候就已經被黛玉打發去外面守着了。此時聽到屋子裡母女兩個哭得那麼傷心,也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兩人就在心裡嘆道:要是老爺在就好了,至少不會就這樣讓太太和小姐哭着。
這倆人雖說平時伺候的也挺好,挺得賈敏歡心的,可是這種主子們之間的事情他們還真是沒法插嘴。何況他們也不知道是爲什麼。
說不得就是爲了少爺的傷逝呢?這種事情他們是勸不動的。這些日子太太就一直是這樣,想起來少爺就哭。他們是該說的都說了,該勸的都勸了,還是沒什麼效果。也就是老爺或者小姐來了勸勸,太太還能聽得進去。可是老爺整日在衙門,很多時候找不到人,他們一般就去找小姐來救火。可是如今連小姐都哭起來了,他們真的是沒轍了。這個時候也只有老爺才能滅火了,可是老爺啊,您在哪裡?
不過,有句話說的好,說曹操,曹操到。有些人吶就是不經唸叨。這不,兩個大丫鬟剛剛在心裡唸叨着呢,林如海那邊就進了院門了。兩個大丫鬟看着那邊施施然走過來的自家老爺,愣了。老爺不是在衙門麼?今天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莫非是聽到了咱們唸叨了?兩個丫鬟對視一眼,俱在對方眼中看到了疑惑和驚訝。
其實,林如海本來今天也是在衙門的。只不過今年的鹽稅銀子剛剛上繳國庫,如今卻是沒什麼事的,衙門裡也清閒了。林如海想着如今在衙門左右也沒什麼事了,又想到剛剛小廝來稟報說以前派出去調查四大家族的人回來了,已經調查清楚了,人在府裡等着。他就有些迫不及待了。
那些人正是之前他聽了黛玉說的夢之後派出去覈實信息的人,他急切地想知道那些與黛玉夢中的情況是不是能對得上。如果能對得上,那麼自家就要小心了,定要避免家破人亡的結局纔是。若是對不上,自家或許就能安心了。
鑑於這個想法,林如海今日早早的下衙回府了。等到聽了那些人的調查結果時候,林如海沮喪了,那些竟然都能對得上,那,自己就不能鬆懈了。得趕緊想辦法破了那個局纔是。自己會不會英年早逝他倒是不在乎。自己到底已經活了幾十年了,就是過幾年死了也不算可惜。只是玉兒讓他放心不下。因此,他得趕緊給玉兒找個兄弟纔是。想到這裡,林如海匆匆打發了那些回來稟報消息的人就去了正院。這事他還是想徵求賈敏的同意,這樣以後的事情就好辦。如今卻是要先去給她做做思想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