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僧佛愆的一隻手已經摺成恐怖的形狀,露出慘白的白骨,胸部也塌陷大半,肋骨插進肺葉裡,讓他呼吸都有些困難,但他好似沒有知覺一般,道:“難倒我的衣鉢還不夠吸引你嗎?”
林昱的左手如同被凌遲了一般,如若被細小的刀片割了千萬刀,鮮血直流,他咧着呀將其緊緊的包紮起來,然後吞下幾顆丹藥,將雪中刀拿在手裡,道:“自從我走進這個地方開始,我就牢牢告訴自己,別相信任何人,不能相信任何人。所以,不管誘惑有多大,我只堅守當時的諾言,將這個地方的所有生命都殺盡,我便能獲得自由。”
老僧厲鬼般的眼神緊緊盯着林昱,整個身體上的傷勢竟然沒有一絲鮮血留出來,這種情況表面他真的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了,僅僅只是殘留下一口氣而已:“所以你看到我第一眼開始就想着怎麼殺死我?那爲何不直接用你那刀劈開我的身體?”
林昱哈哈一笑,將雪中刀插在白骨上:“因爲真元、靈氣、神通在這片天地之間是不起作用的。如果我沒猜錯,是你身後的那顆楓樹在禁錮着這一切。”
老僧佛愆看了他一眼,然後細細體味被吸取過來的真元,神情溫和說道:“還有些眼力,這裡確實禁錮着真元和神通,你要殺我,只能憑你那雙手,就像你剛纔劈來的那一擊手刀,雖然真的沒什麼威力,但落在我這快要腐朽的身體上,依舊能起到強大的作用。”
“不,還有佛法。佛門神通可以在這裡使用,看到你拈花而笑,手掐蓮花印我便知道了,你確實破解了部分禁錮,可惜當時我使不出佛門神通。多虧你贈我萬句佛音妙諦,開啓我的慧根,讓我能使出很久都沒使用過的神通。”
“那真是可惜了。爲了引你過來,不得不拿出一點看得上眼的誘惑。”老僧用那隻完整的手從白骨上沾起一滴林昱的鮮血,然後放入嘴中細細品味:“你已經失去了殺死
我的最後一絲機會,也失去了離開這裡的機會。而我,卻可以在此慢慢等待,大不了等下一個人類到來。”
“你知道我要從你身後的彩虹處離開?”
老僧大笑說道:“爲什麼不知道?你以爲我這數萬年來都只是在這裡枯坐等死嗎?除了離不開這裡,除了被死死封印在這裡,整個神蠱山都在我的主宰之下。”
“邢鋒是你將他煉製成鬼?”
“嘿嘿!貧僧一身鬼道神通出神入化,區區一個鬼兵境界彈指便可造就,那顆玄鳥之瞳被你吸收了吧!我在你的血裡嚐到了玄鳥的味道。嗯!還有黃泉水的滋味,看來你收穫不小啊!”
老僧將灑落在地面上的鮮血和碎肉盡數吞吃,然後枯瘦如鬼的臉頰,竟隱隱約約間比先前要豐滿了少許,枯乾蒼白的雙脣竟顯出了幾絲血色,一股勃然的生機油然而生。“咦!還有饕餮女的氣息?!這氣息已經很久遠了,讓我來算算。大約是在三百天之前,這麼說你身體裡的饕餮之魂便是從她那得來的了。”
饕餮女?應該就是被妖星吞噬的女鬼吧!
“還有石之精華的味道!如果剛纔能被我奪舍,該是多好。”忽然間,老僧兩縷極長的白色眉毛無風而飄,不是飄然而仙,而是莫名暴躁起來。
“奪舍?我知道了,你雖然掌控着神蠱山,卻掌控不了面前的這片區域,而你的真身已經腐朽,又不能乘彩虹返回紅塵天,所以你引誘人來此被你奪舍。這麼說,那赤蟲母體也是被你控制了,那骷髏鈴鐺也是你安排的。但我很好奇,爲什麼是我?”
“哪有那麼多爲什麼,相逢便是緣,是你了,那便是你了。只是我也很好奇,你難道真的沒有一點動心?”老僧蒼老枯瘦的臉頰上露出孩童般的笑容,咧開的嘴脣裡沒有牙齒,於是看着更像一個剛剛呱呱墜地的嬰兒,給人一種先天純潔的感覺,便是嘲笑也那般天真。
林昱回答道:“大概是你給出的誘惑不夠。”
老僧微微皺眉,看着他問道:“難道羅生天大光明境達摩院首座的衣鉢對你都沒有吸引力?”
林昱微嘲說道:“我當然嚮往力量,只是我更在乎自由。我很好奇你先前說的那些故事,究竟有哪些是真的?還是說那些全部是你爲了卸下我們的心防才專門講的鬼故事?”
老僧說道:“真的假的現在又有什麼關係?”
“那說說你身後的這顆大楓樹吧!這又有什麼故事?現在你我已成仇敵,也不用編故事了,就讓我死個明白吧!”
“這顆楓樹叫做桎梏。”
“軒轅殺蚩尤於黎山之丘,擲械於大荒之中,宋山之上。其械後化爲楓木之林。這顆楓木便是那器械所化,就是這一棵樹便叫我枯坐數萬載光陰。”
“你知道嗎?這孤寂的十萬年我是怎麼熬過來的,只有這亂糟糟的一片白骨和滿天的楓葉。楓葉很美是吧!但看了十萬年,在美的景色也膩了。最讓我等待的便是頭頂的九州結界,每隔千八百年便有人越過天壑而來,可惜,沒有誰能擊破結界。”
“萬幸,萬幸!當年我在黃泉天留下了紅塵天的天壑通道,不然,且不是寂寞而死。但是,我依舊改變不了楓樹的桎梏。時間久了,到最後你甚至能聽到自己的血液在血管裡流淌的聲音,聽到肌肉漸漸失去水分變形的聲音,聽到自己胃袋乾癟的聲音,腸子幹粘在一起撕扯的聲音,很奇妙是吧?真的很奇妙。”老僧癲狂笑聲漸止,如鬼火般的雙眸看着林昱的臉。
“我佛愆▪鬼如來竟然被一個凡界之人磨滅成一副枯骨。只差一步便能觸到帝之境界啊!”
“以佛證道,無果。以魔證道,亦無果。以鬼證道,無果。以殺證道,竟然落到如此下場。可笑可笑!”
“到頭來功虧一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