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煜接下去的一句話是：“我要是一直跟着那輛車，咱們現在也就不用這麼費勁了。”
懊悔之情溢於言表，絕對是一個影帝級別的表演，所謂論一個行走的系統的自我修養。
是的，沒錯，擁有系統的人，必須是個接近完美的演員，否則，他該如何去解釋自己的諸多異常之處？
而實際上，此刻程煜的心裡卻是在想，原來謝爾蓋的那位師父，是打算走公路把勞大鵬送出境麼？
可是，過境的時候，難道不會被查出來麼？
會議室的門被咚咚敲響，徐副廳長看了一眼其他倆人，沉聲道：“進來。”
門被推開，鄭雲站在門外。
“徐廳，卞局，程先生，已經跟內蒙那邊的交警部門溝通好了，他們也配合在綏滿公路出口的監控上尋找了目標車輛。
根據監控顯示，目標車輛在進入內蒙之後，就下了綏滿高速，進入了一條縣道。
但由於縣道上的監控間隔比較大，最後一次看到目標車輛出現在監控之中，已經是一個小時之前的事情了。
呼倫貝爾的交警部門組織了人手對那條縣道附近的監控探頭進行了嚴密的排查，確認該車輛已經消失在監控當中。”
程煜心裡已經有數了，但他依舊裝作很焦急的樣子，說：“消失？爲什麼會消失？那麼大一輛車，怎麼可能說消失就消失？”
鄭雲耐心的解釋說：“程先生，位於呼倫貝爾的阿榮旗328縣道，全長不到二十公里，主要功能就是串聯附近的幾個鄉村。在整個縣道當中，一共只有兩個監控點……”
程煜皺眉，道：“這麼少？”
老卞乾咳了兩聲，幫着解釋說：“程少，北方和咱們南方東部不一樣，這邊一個市的面積，往往比我們一個江東省還大上一兩倍。
就比方說鄭隊剛纔那輛本田雅閣進入的是內蒙的呼倫貝爾市，呼倫貝爾足足二十五萬多平方公里，咱們江東省纔不過十萬平方公里。
加上經濟等等都不如江東，您不能用習慣性思維去對待北方城市和鄉村的基礎建設。”
程煜適可而止的點了點頭，說：“好吧，可是消失是什麼意思？”
鄭雲這才說道：“目標車輛駛入328縣道之後，被路口的監控拍到，然後，該車輛並未出現在328縣道的下一個監控當中。
畢竟是縣道，那裡地勢也比較平坦，任何地方都有可能拐到附近的某個村子裡去。
根據齊齊哈爾交警部門的說法，這輛車應該是離開了縣道，進入到了更小的道路上。
他們現在也正在組織人手，打算過去看看，希望可以找到那輛車的蹤跡。”
程煜點點頭，道：“那具體是什麼地方？”
“那個地方屬於齊齊哈爾市的扎蘭屯市，縣級市，但那是一個比帝都還大的縣級市，整個市的面積接近一萬七千平方公里。”
鄭雲之所以這麼說，也是擔心程煜會要求自己過去，畢竟那兒距離哈爾濱，也不算特別遠。
而程煜卻是在聽完之後，掏出了手機，在上邊操作起來。
老卞覺得奇怪，湊過去一看，發現程煜卻是在手機地圖上查找那個扎蘭屯市。
“四百多公里……哦，我找到328縣道了，跟綏滿高速連接處……合着離咱這兒也就四百公里出頭的路啊。這要開快點兒，四個小時能到？”
老卞趕忙說道：“程少，這件事，我和徐廳都會跟呼倫貝爾那邊的同事協調，就算要派人去，也不是您能去的。”
程煜翻了個白眼，說：“以現在的情況，也就是勉強立案而已，跨省出警？卞局您可別騙我，這各省省廳不能全都是你們家開的吧……”
老卞有些尷尬，又咳嗽了兩聲。
徐副廳長開口說道：“程先生吶，雖說扎蘭屯是內蒙的，但因爲跟咱們這邊的龍江縣、甘南縣以及碾子山區都是接壤的，所以地方警力相處的關係非常融洽。
很多工作，都會牽扯到兩邊的警力，所以這方面的合作其實也不算少。
像是這種尋找一輛車的事情，我們這邊提要求，那邊肯定會積極響應的。通常來說，幾個小時就能有結果。”
鄭雲也道：“是啊，程先生，雖然我是哈市的，但我以前也在齊齊哈爾任過職，恰好就是龍江縣。我們當年就經常跟扎蘭屯的警方合作。我們基層幹警之間的相互協作其實挺多的，你不用太擔心。”
程煜繼續翻看着地圖，突然一驚，道：“我去，那附近還有個機場呢？”
老卞立刻將目光投向鄭雲，鄭雲撓撓頭，說：“的確是有個機場，扎蘭屯的成吉思汗機場，前兩年纔剛剛建成。不過程先生你放心，目標車輛去扎蘭屯機場的可能性非常小。”
“哦？爲什麼這麼說？”
“你已經看了地圖，就會知道，如果要去扎蘭屯機場，這個人應該直接把車開到綏滿高速和集阿高速的連接處，然後轉向集阿高速，這樣無論是路程，還是時間上，都要節約的多。
而且328縣道並不長，一頭一尾都是有監控的，該目標車輛並未出現在之後的監控當中，基本可以排除他的目標方向是扎蘭屯機場的可能性。”
程煜點了點頭，說：“你這樣分析倒是也有道理。不過，你覺得謝爾蓋的同夥跑到那兒去是幹嘛呢？”
“扎蘭屯是個旅遊業比較發達的城市，另外，也是俄蒙商品進入中國很重要的一個城市，甚至可以說是第一個城市。
那裡集中着大量來往於俄羅斯和蒙古國的車輛，基於謝爾蓋是俄羅斯人，而如果他的同夥也是俄羅斯人的話，我懷疑他是想進入到扎蘭屯的進出口商品物流集散地，然後通過那些貨車，轉而離開中國。”
不得不說，在沒有謝爾蓋透露的信息的前提下，鄭雲幾乎已經從這輛本田雅閣的行駛方向，推斷出了謝爾蓋那個師父的正確路線。
這真是個合格乃至極其優秀的刑警啊。
而程煜也終於瞭解了，謝爾蓋的師父，那個前克格勃成員，到底要怎麼才能把勞大鵬送到伊爾庫茨克去。
就憑那輛本田雅閣當然不可能，但如果藏身貨車當中，過境的時候，檢查起來也沒有那麼容易。甚至可以說是萬無一失，都是超十噸以上的貨物，中間混個把人，實在容易不過。
“能攔下來麼？”程煜問。
鄭雲說：“我們會盡力，我剛纔已經聯繫了扎蘭屯警方，那邊的刑警隊長跟我很熟，以前經常有直接的合作。那邊的宋隊說了，我的事情他責無旁貸，一定盡心盡力的幫我排查。”
關於排查，程煜倒不是信不過警方，只是臨時想要進行排查，又談何容易？
而且對方可是個曾經的克格勃成員，手段只怕比那些基層刑警要豐富的多，他能想到採用這樣的方式把勞大鵬弄到俄羅斯去，就意味着他基本上有十成十的把握。
尤其是現在距離那輛本田雅閣出現在最後的監控當中已經一個小時了，這會兒誰也不知道那兩個人身在何處。
當然，程煜也不希望警方真能排查到。
想了想，程煜嘆口氣說：“大海撈針，談何容易啊。要不算了吧，這簡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好在謝爾蓋現在已經落網，他的同夥估計也不會在謝爾蓋沒有消息的時候就對勞大鵬下手。要不還是等謝爾蓋開口吧，這麼去排查，得浪費多少警力？我估計那邊的警力也不富餘吧。”
鄭雲默然，他比在座的任何一位都更加了解基層幹警的困難。
徐副廳長沉吟片刻，問道：“鄭雲，你覺得排查到目標對象的可能性如何？”
鄭雲有些猶豫，似乎不太敢說，欲言又止。
徐副廳長又道：“到了這個時候，就不要吞吞吐吐的了，有什麼就直說吧。”
“說實話，不樂觀。就如程先生所說，集散地每天的吞吐量極大，如果做細緻排查，且不說警力上肯定不夠，我估摸着地方政府也很難同意。影響太大了，一旦車輛積壓，場面不堪設想。”
徐副廳長點了點頭，望向程煜，說：“程先生，這的確是個很大的矛盾。有些事理想化之下看上去不是什麼難題，但實際操作中……”
程煜也趕忙點點頭，說：“我明白。徐廳，鄭隊，還是讓那邊別查了，咱們還是把主要精力集中到謝爾蓋身上吧。我不能讓大家爲了我家裡的事情這麼折騰。”
徐副廳長露出欣慰的表情，衝着鄭雲點了點頭，鄭雲轉身離開。
老卞看了看程煜，苦聲道：“程少，沒想到這事兒……”
程煜勉強一笑，說：“沒事，我已經很感謝二位領導幫了我這麼多忙了。換了別人，我的很多行爲都該被問責的。而且，這也怪我，要是我當時沒有掉頭，而是一直追着那輛車，可能咱們早就能想辦法把他截下來了。”
老卞拍了拍程煜的肩膀，什麼也沒說。
“這樣吧，現在暫時呢，咱們也只能等到前方的結果。謝爾蓋今天基本上算是很難再有被審訊的機會了。二位遠道而來，尤其是卞局，下午纔剛剛趕到。眼看着也要到飯點了，我私人請二位吃個飯吧。”
老卞看看程煜，見程煜有些無精打采的，便婉拒道：“徐廳的美意我們心領了，不過這次我帶着任務而來，又是下了軍令狀的。現在心裡忐忑的很，這飯只怕是吃不好。下次吧，下次有機會再叨擾徐廳一頓。今天要不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