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奴？”
離開符籙界後，秦桑和符籙界的故人都失去聯繫，沒想到第一個遇到的竟是劍奴。
天越上人派劍奴在白玉京等候自己，不知有什麼吩咐。
和天越上人有了聯繫，再聯絡第一劍侍和道庭就容易多了，倒是省得他無頭蒼蠅似的到處亂轉。
“這裡非是敘話之地，真人請隨老奴來，”劍奴御起身法，向白玉京飛去。
白玉京三十三重天闕，金殿無數、鱗次櫛比，層次越高地位越尊貴，周王居最高層第三十三重天。
但周王壽終，令秦桑對周王的修爲產生了懷疑，白玉京中的上下尊卑，可能不是修仙界普遍認知的以實力爲尊。
“主人將老奴送到白玉京後，老奴邊修煉邊設法運作，最後成爲周王金衛，現居第二十九層，隨時聽召，”劍奴說着，卻是領着秦桑向最下一層飛去，他現在的居所離周王宮太近，不安全。
“哦？”
秦桑本以爲是天越上人或道庭的安排，沒想到是劍奴自己運作的，周王金衛這麼好進嗎？
“周王金衛的成員本就是各方送進來的，還會定期到八天天州選拔，老奴依靠主人傳授的劍術，爭得一個席位，”劍奴解釋道。
劍奴如今的修爲已臻至化神期巔峰，離煉虛只差臨門一腳。
記得分別時劍奴還是元嬰後期，這五百多年可謂突飛猛進，果然是厚積薄發。
若非經歷種種機緣，秦桑也不敢保證，自己現在的修爲能不能比得上劍奴。
天越上人和劍奴名爲主僕，但有師徒之實，能被天越上人選中，劍奴的天分定也是出類拔萃，耐心打磨一番修爲，突破煉虛的希望很大。
“金衛皆是各方勢力送來的眼線，周王果然身不由己，”秦桑擡頭看了眼三十三重天的周王宮，心中暗想。
劍奴身爲周王金衛，在白玉京暢通無阻，將秦桑帶到一個僻靜的庭院，開啓禁制，一絲不苟補全禮數。
“茫茫大千，相逢故人，本是大喜之事，道友何必拘泥於這些繁文縟節，平白生分了，想來天越前輩也不會干涉你我之間的交情，”秦桑嘆道。
“禮數不可廢，老奴不能給主人蒙羞，”劍奴堅決道。
是不是就要這麼一根筋的脾性，才適合做劍修？秦桑無奈，只能隨他去了。
庭院不大，中庭擺放石桌石凳，二人對面坐下。
幾百年都等了，不差這一時，二人品茗交談，秦桑也不急着追問什麼，用閒談的語氣說起自己這些年的經歷。
“貧道被送進大千，落到了南海，大周疆域之外，好在也是人族地界，倒也沒遇到什麼危險。這些年忙於穩固修爲、磨礪神通，準備妥當方纔起程，沒想到道友一直在等我，讓你久等了。”
“當年妖亂，主人命老奴北上獵兇，老奴藉此突破化神，主人將老奴帶入大千，指點老奴劍道一段時間後便命老奴前來白玉京……”
劍奴後面的經歷沒有太多可說了，生怕錯過秦桑，幾乎沒離開過白玉京。
“不知天越前輩和道庭現在何處？”這纔是秦桑最關心的。
出乎意料，劍奴微微搖頭，“老奴不知，主人將老奴送到這裡，便從未現身。”
比起自己，天越上人更像劍閣的傳人。
這麼久不現身，會不會奉第一劍侍之命，謀劃什麼大事去了？
秦桑暗忖，追問道：“道庭也沒有消息？道庭迴歸大千，早已傳開了吧？”
白玉京是人族中心，大千世界消息最靈通的地方。
“老奴確實聽到許多傳聞，道庭迴歸大千，立下萬法宗壇，道門符籙一脈重現世間。但關於萬法宗壇的位置，一直衆說紛紜，有說已經被某個大勢力得到，也有在八大天州之外，西方佛土、甚至巫族、妖族等異族的領地，也有說隱遁深海蠻荒……沒有定論。”
劍奴眼中閃過一絲異色，他是在符籙界追隨天越上人，自身出自道門，明知道庭迴歸大千，卻不知故鄉在何方。
秦桑心知道庭隱忍是對的。
即使當初覆滅道庭、將神庭打落的仇家不在了，神庭本身就是一件符道至寶，定會引來大能覬覦。
現如今，大千人族由周王垂拱而治，八大天州羣雄並起，肯定和當年道庭存在時的格局不同了。時移世易，未必還能聚起圍攻道庭的力量，說不定有些能夠成爲道庭的盟友。
秦桑站的層次還不夠高，看不透這些關竅，猜測至少要出一位真正的大乘修士，道庭纔會逐步接觸大千。
道庭想要隱藏，倒也不難。
霽天宗都能掌控碧空洞天，那些頂尖勢力控制的小千世界不知有多少，肯定有天道更完善、更神奇，甚至接近大千世界的小千世界。
被張天師和第一劍侍聯手斬殺的大乘修士，道場說不定便是一處洞天福地。
道庭將神庭架設在一個正常的小千世界，封閉道標之門，休養生息，只要他們不出來，誰能找得到？
看來短時間內是見不到天越上人和道庭了，秦桑手指摩挲溫熱的杯盞，“天越前輩讓道友在這裡等我，不知接下來有什麼安排？”
劍奴神情鄭重，道：“主人有命，見到真人，便讓真人去紫微宮取劍！”
他不知具體是何劍，秦桑卻一清二楚。
地殺劍碎片！
紫微劍經！
秦桑猛然挺直脊背，沉聲問道：“前輩找到紫微宮了？”
地殺劍碎片藏於紫微宮的十四劍閣之一，欲得碎片，必先找到紫微宮。
當初，紫微宮被從風暴界召回上界，從此下落不明。秦桑本想着等在白玉京安頓下來，在這裡打探紫微宮的消息會容易些。
劍奴微微點頭，下意識壓下聲音，述說緣由，秦桑方知全貌。
正如猜測那般，當年正是大千世界有人召喚紫微宮，導致紫微宮破界飛昇。
第一劍侍正在孽河泅渡，察覺到波動，來不及阻止，只能倉促出手，阻止紫微宮迴歸，將紫微宮打入上古戰場，藉助上古戰場中大能鬥法留下的餘波，隱藏紫微宮，打亂了對方召回紫微宮的計劃。
只不過，第一劍侍當時受六天故氣侵染，且孽河之中空間混亂，不確定是紫微宮落到了哪一處上古戰場，天越上人回到大千搜尋，方纔鎖定具體方位。
“上古戰場在何處？” 秦桑對上古戰場可太熟悉了，風暴界有，符籙界有，大千世界還有。
“主人已經確定，兌州以西，豐沮玉門！”劍奴道。
兌州，八大天州之一，據說在白玉京西北方位。
豐沮玉門，這個名字很特別，秦桑卻是第一次聽聞。
“豐沮玉門曾是上古巫族聖山，上古巫族認爲豐沮玉門是日月所入之山，後在上古諸族大戰之中，聖山崩塌，化爲一片上古戰場。這些上古戰場裡，上古大能留下的神通亙古不消，還有被打碎的洞天福地、小千世界，天道紊亂，至今仍是大千世界最危險的地方，”劍奴解釋道。
“隨着主人確認紫微宮在豐沮玉門，也被一些勢力所察覺，豐沮玉門暗流涌動，有些碎片已經被挖掘出來。
“真正的紫微宮尚未出世，但一直有人鍥而不捨尋找，遲早會暴露。
“主人不敢貿然開啓，否則立刻便會引來大能強者，根本沒有取走靈劍的機會。
“唯有真人能夠感知到靈劍的方位，到時主人會親自去往豐沮玉門，用紫微宮吸引各方勢力。真人暗中取走靈劍，必須立即遠遁，不得有絲毫遲疑，等到合適的時機，主人會去見你。”
“嘶！”秦桑倒吸一口涼氣。
天越上人這是要將所有目光吸引到他身上，而讓自己得以隱藏暗處。
紫微宮舉世皆敵，第一劍侍閉關療傷。
從此以後，天越上人必將捲入生死漩渦，一人一劍獨抗大千！
秦桑不知局勢究竟到了何種地步，必須讓天越上人一往無前。
儘管天越上人看重的，更多是地殺劍以及自己紫薇劍尊‘傳人’的身份，秦桑無法否認，自己是最大的受益者，代價卻是天越上人置身危機之中。
第一劍侍尚且需要隱藏身份，只有合體期的他，將要面臨何種危險，真的能夠做到嗎？
沉默半晌，秦桑心中暗歎，問道：“道友和我同去？”
“有了真人的消息，老奴須向主人報信，不清楚主人會怎麼安排老奴。”
劍奴道，“真人來的時機正好，周王駕崩，在人族內部引起巨大風波，各方勢力甚至異族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這裡，不日將共論周王壽元，豐沮玉門那的壓力便會小一些。”
“怪不得周王在數月前駕崩，艮州卻毫無反應，有點兒秘不發喪的意味，之前一直限制周王的壽元？”秦桑恍然道。
劍奴點頭，“玉皇之後，歷代周王皆不可超越化神，如此便受到壽元限制。傳說是大能之間達成共識，立下法度，周王享盡世間榮華，不可再佔天數！如今白玉京中流言蜚語，甚囂塵上，下代周王遲遲不立，各方在爭論是否打破、或放寬這個限制。”
打破壽元限制，一旦出一位天縱奇才的周王，達到合體甚至大乘，豈非要成爲在世玉皇，成爲真正的王者。
各方豈能接受？
秦桑想不通，這個問題怎麼會形成爭論。
嗯？
忽然間，秦桑心念一動，卻是想到了一種可能，“大乘小乘之爭？”
大乘度人，無論神道、王道、聖道等等，藉助王權無疑更容易達成。
周王佔據大義，無可替代。
在修仙界，短短兩三千年，很難形成大勢。推舉出一位真正的周王，以周王的名義推行政令，革新天下，人族鹹遵其法，無疑對推演大乘之道大有好處。
此乃大道之爭！
如此爭論的雙方是誰，便不難想象了。
紫微宮雖是紫薇劍尊的道場，在一些大能眼中，只怕也不及道爭重要。
劍奴點頭，“爭論早已存在，隨着周王駕崩，被推到了頂點。”
“那些自在逍遙的大乘修士、大宗門，肯定不會坐視……”
這一刻，秦桑切身有種經歷天地變革，身處歷史洪流的感覺。
這場爭論不僅侷限於人族，是爲整個大千世界的生靈開闢大道。
無數年後，大乘小乘之爭，必將在整個大千世界史書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正如上古時代每一次的改天換地。
秦桑竟有些熱血沸騰，但也深知其中的危險，說不定便是一場曠世大戰的開端，“道友在玉京山，想必看到了許多典籍，對上古歷史瞭解多少？”
他深知，只有瞭解大千世界的歷史，方能自己梳理出脈絡，尋找到真相，確定自己的立場。否則只會一直懵懵懂懂，受人擺佈。
只可惜，歷經漫長歲月，歷史早已模糊不清，甚至被篡改。
外面能夠買到的典籍都混雜了傳說，不可採信，真正的上古典籍，只有那些上古傳承、頂級宗門、世家豪族纔有收藏，輕易不會示人。
“即使周王金衛，能夠看到的上古典籍也極爲有限，主人有興致時縱論古今，老奴倒是聽到一些。
“上古之時，萬族林立，人族只是其一。
“所謂的上古萬族，在人族大興之後，人族以萬物之靈長自居，餘者幾乎都變成了人族口中的妖。
“但在上古之時，妖族興盛，有上古妖庭統治大千，有巫族心懷鬼胎，還有界外魔族打通界壁，入侵大千……
“在最混亂的時代，玉皇率領人族轟破妖庭，懾服巫族，驅趕外魔，封絕界壁。豐沮玉門的上古戰場就是那時留下的，巫族被趕到豐沮玉門之外，至今無法逾越。
“據傳玉皇欲立人道天庭，不知那時真正的發生了什麼，只留下白玉京和八大天州，界壁也沒有完全封印，爲日後一次次動亂埋下隱患。
“人族看似興盛，實則外有異族虎視眈眈，內有大乘、小乘爭論不休，佛門西土自立，八大天州、諸般道統各自爲政，還有界外魔族覬覦大千，隱患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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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進入本卷最後的劇情，休息一天，整理大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