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3章 雨露均沾
“皋！”
咒音高亢如雷，在心田激盪。
秦桑壓下心中的震撼，完全沉浸在咒音的奇異韻律之中。
他彷彿又回到了山巔的高壇，頂天立地，那名巫祝率領部族的子民在壇下祭拜，虔誠地向上天祈禱。
隨着咒音在萬山迴響，原野上狂風大作，飛沙走石。
黃昏的晚霞逐漸隱沒進烏雲之內，直至最後一縷霞光收束，黑暗籠罩這方天地。
入夜之後，原野並未迴歸安寧，流動着一種不安的氣氛。
原野上的猛獸都停止了嚎叫，焦躁的用爪子刨地，弱小的小獸們慌忙逃回自己的巢穴，蜷縮在巢穴裡瑟瑟發抖。
陡然間，原野中響起一聲淒厲的哀嚎，以及獵殺者的嘶吼。
吼叫聲徹底引發了混亂。
在黑暗之中，祭壇周圍的火把是唯一的光亮，火光映照下，這座山仿若聖山，能夠溝通天地。
周圍有無數猛獸在廝殺，但沒有任何一隻猛獸敢闖入此山，並且隨着咒音越來越響，它們似乎被勾起了銘刻在靈魂深處的恐懼，拼命向外逃。
‘呼！呼！呼！’
狂風颳來更多烏雲。
火光猛烈搖曳，卻頑強照耀着祭壇。
‘轟隆隆……’
雲層之上，電蛇馳騁，陣陣悶雷聲好似天地在迴應咒音。
‘譁！’
暴雨傾盆。
祭壇下的人影在暴雨下一動不動，咒音愈發響亮，那名巫祝登上臺階，獨自起舞，他的舞姿充滿力量。
火把熄滅了，但電閃雷鳴中，一道道電光將他的剪影印刻進秦桑的心神。
秦桑見過祭舞，鬼母在飛昇時曾經跳過，這是兩種不同的祭舞。他迫切想要看清楚，可卻急切越模糊，提醒着他這並非現實。
一幕幕虛幻卻又顯得無比真實的場景浮現在秦桑心裡。
當祭禮的氣氛濃烈到極致，咒音和天地間的雷聲融合在了一起，代表天地偉力的風雨雷電在祭壇上空交匯。
‘啪！’
秦桑感覺自己的身體炸開了，變成無數細小的微塵，不由自主向上擡升，融入風雨，融入烏雲雷電，成爲了天地自然的一份子。
‘砰！砰！砰！’
一聲聲巨響在他心中迴盪，好似觸及到了天地的脈搏。
秦桑無暇去想這些響聲的來源，在這一刻，他感覺到了一個強大的存在。
如蒼天一般寬廣，如大地一般厚重。
當他的身體貼近這個存在，猶如回到了母親的懷抱，無比地溫暖，無比地愜意，直欲忘卻一切，徹底融入進去。
他感受到了這個未知的存在，同時也感受到虛空中飄蕩着一種奇異的力量，他身體的每一粒微塵都浸泡在這股力量裡面。
這種力量本身是渾厚的，可在接觸到秦桑身體之時，驟然暴動起來，猶如大海發生了海嘯。
秦桑的身體如同海綿，瘋狂吸收周圍的能量，身體的每一粒微塵都像一頭嗷嗷待哺的羔羊，無比飢餓，大口大口吞噬起來。
與此同時，秦桑本能地運轉根本功法《紫微劍經》，修爲立刻開始飆升，沉浸在這種美好的感覺中無法自拔。
“嗯？”
不知過去多久，秦桑突然驚醒，立刻感覺到，自己的修爲憑空提升了一大截。
經歷月瀆灣悟道，前方一段路途已然明晰，差的只是修爲上的積累，這道贊咒爲他提供了一條捷徑。
巫咒太神奇了，是秦桑無法理解的力量，他並沒有經歷當初在符籙界被灌頂的痛苦，修爲卻真切地提升上來，水到渠成一般。
偏偏在這個時候，秦桑感到了細微的不協調。
那股能量依然磅礴，沒有被他吸乾。
可不知是他並非巫族後裔，無法和這道贊咒完全契合的原因，還是其他緣故。在秦桑被驚醒之後，那種不協調之感越來越明顯，異常的波動不斷衝擊着他，令秦桑心中產生一絲不安，自己似乎要被排除出去。
他心下一沉，這種機緣可遇不可求，支撐越久得到的好處越多，無論如何也要咬牙堅持。
換做旁人，心神被巫咒震懾，只能謹守本心，直至被排除的那一刻纔會驚醒，想補救也來不及了。
得益於玉佛，秦桑始終是冷靜的，他注意到氣海中的天目蝶也有些心神不寧，出現了同樣的狀況。天目蝶的修爲也提升了，要知道它剛突破不久，渡劫時的收穫還沒有完全消化。
連靈蟲都能受益，好神奇的贊咒！
不協調之感纔剛剛出現，亡羊補牢、時猶未晚，秦桑開始有意識地做着種種嘗試，調整自身，抵禦衝擊，並引導天目蝶，延長這種狀態持續的時間。
他的努力有了效果。
一段時間後，他和天目蝶本應被踢出去了，卻仍在堅持。
終於到達極限了，排斥的波動如驚濤駭浪，秦桑放棄堅持。
剎那間，所有幻象消失，迴歸現實，緩緩睜開眼睛，立刻便看到了被震開縫隙的石殿之門。
門後沒有火光，一片黑暗。
看了看周圍，雒侯、桂侯、火玉蜈蚣和朱雀的身體歪七扭八。
他們早早從咒音中退了出來，但也雨露均沾，得到了不少好處，此刻正在全力消化。
兩大妖侯中，桂侯的修爲原本就高一籌，藉此衝擊瓶頸，一舉突破化神後期。雒侯則已臻至化神中期頂峰，想必消化此次所得便能繼續衝關。
火玉蜈蚣雖然沒有突破第五變後期，修爲也有明顯的增幅，不知它未來能否打破族羣的桎梏。
相對而言，朱雀的進步反而是最小了，它的修爲停滯在化神巔峰，可見煉虛期不是這麼好突破的。
收穫最大的自然是秦桑和天目蝶。
秦桑堅持到最後，他修爲最高，承受衝擊的能力最強，加之自己不斷調整，在這道贊咒中得到了驚人的提升。
“嘶！”
秦桑自己都被震驚了，等他將這次的收穫消化，可能距離煉虛中期不遠了！
天目蝶放棄的更早一些，不如秦桑，但也能夠省卻大量的精力和時間。 秦桑內視己身，獲得不屬於自己的力量，根基虛浮是難免的，但比雷祖灌體後的狀態好太多了。
暫時穩定住修爲，秦桑移目看向辛少主。
只見辛少主盤坐於虛空，也在贊咒中一舉突破至化神巔峰。或許是她獲得過符石認主的原因，竟然還沉浸在咒音裡。
這時，她體內真元如潮，一波接着一波，不停向瓶頸發起衝擊。
如果她真的能夠一舉突破煉虛期，未免太驚世駭俗了！
秦桑暗自沉吟，不可否認，沒有辛少主邀請，自己肯定要和這次機緣失之交臂，以後也很難再有復原千鈞戒的機會。
事實證明，辛少主之前確實沒有說謊，秦桑想了想，揮手解開辛少主身上的禁制，閃身至大殿前。
透過門縫，看到殿內的景象。
令人意外的是，殿內空蕩蕩的，只有幾根石柱，以及一個高大的石座，猶如王座。石座椅背上有一個圓盤狀的凹陷，圓盤內部突起一株蘭草狀的浮雕，和門上的圖案一模一樣。
秦桑推門而入，沒有發現異常，殿內似乎只封存着一道贊咒。
在裡面走了一圈，毫無收穫，秦桑走出殿外，環顧四周。石殿現世後，五色光華隱去，大陣深處沒有其他異象發生了。
接着，他又飛向別處，接連收回一個個碎片，千鈞戒內部的空間逐步擴大，最終成爲一個足有百里方圓的洞天之寶！
以後，秦桑帶着千鈞戒，便相當於隨身帶着一座小洞天。
洞天之中，靈氣略顯稀薄，無法滿足秦桑修煉，除了空間大一些，以及危急時刻躲進洞天避難，似乎沒有太大的用處。不知等洞天修復之後，會不會有所改善。
而且，他還不知道如何修復洞天呢。
秦桑收回千鈞戒，翻來覆去查看，期待內部洞天能夠自行恢復，心知勢必是一個漫長的過程。
回到石殿前，秦桑見辛少主的氣息正在回落，看來已經到極限了，最終也沒有能夠突破煉虛期。
趕在辛少主甦醒前，秦桑將雒侯等妖收入籙壇。
禁制被震破，石殿失去神異，變成普通的石頭，秦桑嘗試了一下，成功將整座石殿都收入千鈞戒，而沒有引起空間不穩。
不知過去多久。
辛少主眼皮顫了顫，悠悠醒轉，看到前方空蕩蕩的虛空，不由一愣。
“你醒了。”
身後傳來秦桑的聲音。
辛少主忙轉回身，見秦桑正背對着她，望着大陣入口的方向，同時發現自己身上的禁制已被解開。
她注意到，秦桑的氣息略顯浮動，不像之前那般沉穩，神色微鬆，道：“秦長老，您現在應該相信了，晚輩並無虛言。”
“你父親說的那處秘境，在什麼地方？”秦桑問。
辛少主立刻明白了秦桑的意思，連聲道：“也在豐沮玉門之內，不知前輩接下來有沒有時間，我們這便過去？”
“好！”
秦桑點頭，沒有提任何報酬，態度已經表明一切。
辛少主飛到秦桑身側，落後秦桑半步，一同望着毀滅風暴。
看這情形，還要等一段時間，他們才能出去。
“說說你是怎麼發現這裡的，”秦桑道。
“當年，晚輩遭遇詭雷爆發，四處躲避，誤打誤撞來到這附近。詭雷導致的外面的異光發生變動，晚輩看出來裡面另有乾坤，待詭雷平靜後重返此地，發現了這種陵墓。也是幸運，那塊符石被隨意丟在陵墓外高臺地上，被晚輩滴血認主，否則晚輩可能連第一道門上的禁制也打不開……”
辛少主輕聲講述着，並拿出她以前在這裡得到的物品，給秦桑察看。
接着，她又將辛家的狀況，以及裴供奉和鍾良散人道場周邊的環境簡單描述了一番，不過秦桑並未表態。
終於，毀滅風暴開始衰落。
等到外面不那麼危險了，二人靠近風暴，內部一片混沌，沒有絲毫修仙者的氣息，裴供奉和鍾良散人連渣都不剩了，可惜了他們身上的寶物。
堂堂兩位煉虛期強者，在黃泉路相伴。他們只怕做夢也想不到，會栽在一個化神修士手裡。
“少主！”
“秦長老？”
當秦桑和辛少主走出大陣，駱管家等人正守在外面，心急如焚。
辛家修士沒能全部出來，傷亡是難免的，略知內情的駱管家和辛家大長老早有以身殉葬的覺悟，甚至做好了這羣人全軍覆沒的準備。
看到辛少主不僅安然無恙，反而修爲大進，衆人大喜，繼而大驚。
計劃非常順利，成功坑殺了裴供奉和散人，卻又出現了變故。之前遲遲不見秦桑，以爲秦桑已經隕落在裡面，竟然和少主一起出來了。
“怎麼，看到老夫很驚訝嗎？”
秦桑平靜地掃過辛家衆人。
衆人心中一突，滿臉驚駭。
辛少主上前，沉聲道:“今日之事，出去之後，所有人立誓，不得泄露分毫，否則家法伺候！”
面對辛少主凌厲的目光，衆人紛紛低下頭，恭聲應是。
此事之後，家族之內，再無一人敢於挑戰辛少主的權威。
“強敵已除，不代表辛家從此就能高枕無憂。大長老，駱伯……你們應該也猜出來了，父親臨終前說的那處秘境並非此地。秦長老已經答應，會助我們進入秘境，你們先出去休整，然後出發。”
聽聞此言，衆人終於把心放進肚子裡，看來秦長老是友非敵。
對辛家而言，這是最好的結果了。
大陣毀滅，外界也受到了影響，來時路上的一個個奇異空間都隨之破碎，危險消除，不用秦桑親自護送了，駱管家等人先行離開。
秦桑和辛少主留下來，意圖將這裡每一個角落都探索一遍。
“看來此地無法存在多久了。”
秦桑發現毀滅風暴沒有徹底消散，開始逐漸向外擴張，可見那座大陣乃是陵墓的根基，如今陣基被毀，陵墓正在走向毀滅。
他無力阻止，只能在陵墓毀滅前，將看起來有用的東西都搬進洞天，等以後有時間再分析。
最後，秦桑帶領衆辛家修士離開光域，和守在外面的其他人會合。
後面不需要那麼多人手了，辛少主挑選出一部分核心族人，和秦桑一起趕赴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