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位難道要對付長右一族的高手?可惜在下並不瞭解他們的神通,提不出什麼有用的建議,”思淥搖頭道。
秦桑深深看了他一眼,道:“如果我們想讓道友將我們帶去長右一族的族地呢?”
思淥一愣,震驚道:“你們要去霧海?”
“道友認爲可行嗎?”
秦桑端起玉盞,抿了一口,靜靜看着思淥。
思淥第一反應就是荒謬,天部不比水部,人族修士罕有能到達那裡,在被趕出來之前,他從未在族中見過人族修士。
對待陌生的異族,天部部族談不上什麼善意,而且霧海里面不僅僅有霧獸和霧瀑,還充斥着各種未知的危險,不熟悉之人寸步難行。
不過……
思淥忽然意識到,對他而言,這或許是一次機會。
他當然不甘心一直在外流浪,等積蓄足夠的實力,定要回去一雪前恥。但現在看來,他自己都還被別人拿捏着,不知何時才能獲得自由身,報仇更是遙遙無期。
進入霧海,對方勢必更爲倚重他,至少不用怕對方突然翻臉。
說不定,對方還可以成爲自己的助力。尤其秦桑,力戰數位強者全身而退,實力可能不弱於夏常侍,須知此人現在只是初期,未來不可限量。
另外,思淥深知,報仇不是僅憑實力就能做到的,除非他能夠突破聖境,不然必須獲得其他族人的支持,可等個幾百幾千年回去,誰還記得他?
因情勢所迫,他無法回到族地,有心無力。現在有返回霧海的機會,卻是正中下懷。
思淥擡起眼眸,謹慎問道:“冒昧問一句,道友尋找長右一族,欲爲何事?”
秦桑笑而不語。
思淥心下了然,看來對長右族非是什麼好事,不過只要不是和朱厭一族作對,倒也無須顧慮太多。
“道友如果只在霧海短暫停留,去去便回,牽扯不會太多,在下有辦法幫道友掩蓋身份。最需要擔心的是去往天部的途中,路途遙遠,容易發生意外,”思淥斟酌道。
“我等若要留在霧海很久呢?”秦桑又問。
“很久……”
思淥目光一閃,心中詫異,但見秦桑的神情不似作僞,遲疑片刻,鄭重道,“道友可否容我考慮一段時間?”
秦桑頷首,“道友請便。”
對方畢竟是一位煉虛強者,不到萬不得已,秦桑不想動用手段,最好不用逼迫便能談妥。
思淥道了聲謝,起身告退。
回到偏殿,思淥在蒲團上坐定,神色凝重,陷入沉思。
事實上,他還有一樁隱秘未曾透漏,他和夏常侍並非遠涉重洋、自行泅渡而來,而是經過一座上古挪移之陣。
此陣不知是父王告知夏常侍的,還是夏常侍意外發現的,危機來臨時,夏常侍將他救出來,開啓這座挪移陣,方纔甩脫追兵。
只可惜蒼天無眼,他們剛脫離虎口,傷勢未愈,又撞上犬封族人,導致夏常侍最終身隕。
可以肯定那座挪移陣塵封已久,應是古時留存,夏常侍自言,除他之外族中無人知曉。他們有心捲土重來,離開之前都已佈置妥當,應該不會被族中發現。
經過方纔一席話,思淥明白了秦桑的真正意圖,是想讓他帶路去往天部,可他根本不清楚藍沙州到天部究竟有多遠,也不知道路上有多少危險。
除非,他將這座上古挪移陣透露出來!
他不得不慎重,一旦關於此陣的消息泄漏出去,他便少了一條退路。
可是,如何應付秦桑,是迫在眉睫的問題,對方不會容他考慮太久的。
思淥腦海中閃過種種念頭,現在能夠肯定的是,對方與族中沒有任何關係,是可以被自己拉攏的。
對方敢在這麼多高手眼皮底下將他劫走,看得出不是怕事之人。
不過,想拉攏對方,自己就要展現出足夠的價值。
衡量許久,思淥終是做出決定,回到正殿,叫醒秦桑。
秦桑見思淥表情凝重,問道:“道友考慮清楚了?”
思淥點點頭,沉聲道:“在下有一樁隱秘,接下來的霧海之行,可以減少許多麻煩。但在告知道友之前,還需問一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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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講,”秦桑正容道。
“道友之前說的很久,究竟是多久?”思淥盯着秦桑的眼睛。
時間對他很重要,只有足夠長久,才值得他全力拉攏。
秦桑隱隱猜出思淥的意圖,想了想,據實答道:“如若此行不順,便立刻回返。如果順利找到我們想要的,應該會留下來,在那裡開闢道場。”
“開闢道場!”
思淥大爲意外,但更多的是驚喜。
在異族領地開闢道場,有違常理,不過思淥沒問爲什麼,因爲對方和異人族牽連越深,越要倚重他。
“既然如此,在下便無須隱瞞了……”
思淥語氣低沉,將挪移陣之事娓娓道出。
他並未急着表明拉攏的意圖,明白這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完成的,首要是取得對方的信任,同時他也要觀察對方。
秦桑眼中精光一閃,沒想到救下思淥還有意外之喜,本以爲他能指引一條安全的航路,不料竟有一座古挪移陣。如此一來,他們很快就能抵達天部,對面雖是在司幽族的族地附近,但到了那裡再尋找長右一族就容易多了。
一段時日後,素女回來,秦桑將這個好消息告訴她,素女也是大喜,立刻將思淥喚來,靈力演化出一張海圖。
海圖一側是藍沙州,另一邊是無盡汪洋,也就是藍沙州修士說的外海。上面有一些標註,最醒目的是一條條紅線,是那些寶船的航線。
不過航線上只有簡明的標註,指示大概的行進方向而已,沒有船主帶路,硬闖只會死路一條。秦桑他們當然不在此列,世上能夠威脅煉虛修士性命的地方其實不多,但乘坐寶船可以省卻許多麻煩。
思淥走到海圖前,他和夏常侍尚未站穩腳跟便遇追殺,一路逃到藍沙州,還沒有回去過。向素女詢問了幾個問題,他纔敢確定。
“應該是在這一帶,只要到了方圓千里之內,我定能認出來。”
思淥指向海圖某處,語氣自信道。
秦桑向他所指之處看去,發現那裡位於東北方向,離藍沙州不遠不近,中間隔着一片叫源海的海域。
從圖上看,源海在藍沙州正東方,範圍遼闊。古怪的是,這些航路不約而同選擇繞過源海,彷彿源海是一頭吃人的猛獸,竟然沒有一艘寶船敢於穿過源海,寧願花費更多時間繞路。
素女看向秦桑,道:“霧海就在那個方向,他們恰好落到異人族往來的航路上,怪不得能夠撞上。”
“那些人有沒有可能發現挪移陣?”秦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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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淥搖頭,“絕無可能!”
秦桑目光從那些航路上掃過,從源海北側走,距離更近,但也有可能碰到異人族。
現在要儘量避免節外生枝,秦桑點出幾條航路,“這幾家都打探過了?”
素女默算道:“其中有一艘寶船,一年後出海。”
秦桑點點頭,“一年,時間有點兒緊,不過咱們無須再準備什麼,兩位如果沒什麼意見,就選這家了!”
素女自無不可。
思淥道:“有兩位道友送的丹藥,一年時間,我應能穩住體內的傷勢,不會拖兩位的後腿。”
接下來,衆人便緊鑼密鼓籌備起來。
秦桑請思淥閒暇時指點兩兄弟,並讓他們和素女一起,先行出發。
他則接連去了藍沙州幾處重要的仙城,最後購得一批寶物,其中有一些功法秘術。
煉虛傳承儘管稀少,流年小軒亦有珍藏,但以秦桑的眼光來看,多少有些偏頗和淺薄,存在各種缺陷,難言上乘。
當然,拿去給風暴界修士綽綽有餘。
……
‘譁!’
一艘巍峨寶船劃過海面,留下一條長長的白線。
寶船表面寶光暗淡,看起來有些老舊,內部另有乾坤,用陣禁分隔出一座座庭院,互不相擾。
此外有售賣各類寶物的商家,也會就地收購獸骨靈物,還有各種享樂去處,應有盡有,一艘船彷彿一座小型仙城,這些商家常年駐守在船上。
那些常年在海外歷練的修士,便是通過這些寶船獲得補給。
一座庭院內,有小湖假山,秦桑等人在一石桌前圍坐,外間碧波萬頃,一覽無餘。
寶船劈波斬浪,速度極快,他們已經離開藍沙州一段時間,前面遇到的基本都是荒島了。
這時,陣陣清脆鈴音傳入庭院。
衆人紛紛擡頭,只見一面巨帆徐徐張開,幾欲遮天蔽日。船身微微一震,緩緩飛離海面,旋即天上忽起狂風,船速陡增一大截。
巨帆鼓脹,閃爍烏光,淡淡的烏光灑落下來,衆人的視野之內彷彿蒙上一層灰紗。
這一刻,外間徹底失去了寶船的蹤跡,只有修爲足夠高的修士和妖獸,才能察覺到氣機波動。
寶船正是利用陣禁遮掩,避免不必要的麻煩。
與此同時,船首微微向南偏轉,逐漸偏移原來的航向。
秦桑望向庭院外,見船首聚攏着一羣人,便起身離開庭院,走上船頭。
這羣人中,有一人非常醒目,此人嘴裡叼着菸斗,額前有一道蜈蚣狀的刀疤,長得五大三粗,袒胸露乳,望去一身匪氣。
此人便是這艘寶船的船主,姓吳,貌似兇惡,實則在外面名聲很不錯。
察覺到秦桑的視線,船主移目看來,咧嘴一笑,拍着胸脯道:“方纔驚擾到秦道友了,前面路上不太平,這樣能避免麻煩。道友只管放心回去靜修,在吳某的船上,任何事都不用讓諸位操心!”
其他人看起來和這位船主頗爲熟稔,都紛紛出言誇讚。
秦桑笑了笑,走到船舷邊,目望東方,道:“在下有一疑問,不知諸位爲何都要避開源海?這源海是什麼來歷?”
“哦?道友之前沒出過海?”
船主多打量了秦桑一眼,露出神秘笑容,“道友若無事,再等一會兒就知道了。”
秦桑也是好奇,便依言留在船頭。
寶船繼續航行了一段時間,船主忽然神情一動,道了聲:“來了!”
又扭頭對秦桑道,“這些畜生此次來的早!”
說罷,船主緊緊盯着一處海面,取出一個拳頭大小的玉珠,輕輕摩挲了一下。
下方陡然傳來陣陣破空之聲,便見船底射出數道烏光,烏光中是一根根鐵錨。
‘轟!’
船主現在不掩飾了,鐵錨狠狠砸向海面,激起巨浪。
這顯然不是普通的鐵錨,乃是寶船遇到危險時用來退敵的武器之一,並且融入了船上的陣禁之力,威力不俗。
浪花翻騰間,忽然泛起一抹血花,接着鐵錨將一條怪魚五花大綁,拖出海面,用力一甩,將怪魚甩到船頭。
‘啪!’
怪魚落地便迎來當頭一拳,當場昏厥過去。
船主揉了揉拳頭,跳到怪魚身上,劃開怪魚腹部,不顧血污,伸手進去摸索了一番,抓出一個血淋淋的囊袋,旋即咧嘴一笑,取出幾個玉瓶。
“此物須得活取,死了便不成了。”
他一邊說着,一邊從囊袋擠出來透明液滴,小心翼翼裝進玉瓶。
忽然想起秦桑,擡頭道:“道友看出什麼了?”
“毒?”
秦桑曾修毒功,感知非常敏銳,囊袋裡的液滴毒性極烈。
“正是!”
船主點頭,說起一則傳說。
“源海還有一個名字叫毒海,傳聞這裡曾有一個無比強大的勢力,修煉詭異的毒功,實力非常強悍,令人聞風喪膽。還有傳說,源海實則是一位大乘期強者開闢的道場,這位大能尊號毒神!據傳,在源海鼎盛之時,藍沙州其實只是源海外圍的附庸,因處於源海和坎州之間,逐漸興盛。後來源海不知因何沒落,到如今徹底沒有聲息,恐怕傳承也斷了。可即便沉寂,裡面依然極度危險,猶如一頭潛伏在海里,張開大口的絕世兇獸,僅外圍便有無數毒獸遊曳。傳說不知有幾分真假,但危險是真,從不見有人從裡面出來,而進入之人也沒有能活着回來的……”
聽到這則傳說,秦桑心中一凜,“毒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