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啦,我這是倒了什麼黴,娶了你這麼一個媳婦?”
青黃的玉米杆中間,沈春紅已經累得說不出話,背上的籃子因爲裝了大半籃的苞谷棒子,沉甸甸地墜在肩頭,磨得那細膩的肩膀生疼,感覺就快沁進皮肉之間。
然而,就在沈春紅已經如此賣力地收着苞谷棒子的時候,另一邊看起來很輕鬆的男人卻還一臉失望地看着她。
攸安瞧着自己已經收了兩籃子的苞谷,但是,這沈春紅卻連一籃子都沒弄滿,頓時就覺得有些不公平,衝着女人奚落道:“真是幹啥啥不行,花錢第一名!”
那攸安白了一眼沈春紅,沒好氣地說道。
女人那張本來已經累得漲紅的臉,在聽到自己男人毫不留情的奚落時,更是紅得發燙。
“你今天把這塊地收了,我想起來,廠裡有事,我去一趟廠裡!”
攸安說完之後,也不等沈春紅回答,背上自己收好的苞谷,步履輕鬆地就朝着家裡走去。
留下那沈春紅揹着沉甸甸的籃子,站在秋天還有些毒辣的陽光下晃神。
直到男人的背影消失在視線裡,她才蹲在地裡小聲地捂着臉哭了起來:爲什麼,爲什麼,要讓她重生到現在?
如果重生到剛剛嫁給王富貴的時候多好?
那時的自己還沒被王富貴厭惡,只要稍稍表現好一點,也能夠俘獲男人的心。
或者是,重生到王富貴發現婆婆生病之前,那她就可以帶着周春麗去看病,也不至於讓王富貴對自己這麼失望。
曾經的那些相處中,她能夠感覺到,王富貴雖然大男子主義,但是,卻不是這樣一個時時刻刻都繃着勁針對自己的人……
但是,老天爺既然讓她重生一次,就不會讓她完全沒有出路。
剛纔男人走的時候不是說了嘛,讓她把這塊地的苞谷收了。
是不是,只要她把這塊地的苞谷收了,她就可以挽回一點在男人心裡的形象?
這樣想着,沈春紅的心裡滿是幹勁。
但是,擡起胳膊之後,一陣痠痛感傳來,讓她瞬間意識到,僅僅是靠自己,想要收回這地裡的苞谷是不可能的。
一瞬間,她想到了自己孃家的五個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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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貴兒,你怎麼回來了?你媳婦兒呢?”
那周春麗看着兒子背了滿滿一大背苞谷回來,立馬上前幫忙倒出來,一邊幫忙,一邊問道。
“媽,我想了一下,你昨天病得那麼厲害,我只是給你吃了兩顆藥,這心裡就是不放心,想帶你去城裡看一下!”
攸安將背上的籃子倒在地上,扶着周春麗朝着睡房走去。
“媽,你換身衣服,咱們去城裡吧……”
“去城裡幹嘛?”
那周春麗這輩子攏共都沒去過幾次市裡,聽到兒子的話,整個人都有些懵:“富貴啊,媽沒事啊,媽現在感覺自己全身都是幹勁,就算是你和春紅馬上生十個大孫子給媽,媽都能夠幫你帶孫子的!”
像是爲了顯示自己的能力,周春麗還特意找到了院子裡,隨手搬起一個大南瓜,對着攸安傻笑。
“……”
聽到周春麗說十個大孫子的時候,攸安突然想到了上一個世界,一胎五個的林靜姝,還有多了差不多二十個兒子的傅淮安。
一想想那場面,攸安都覺得腦瓜子疼:孩子這事,還真不看數量的。
“媽,你不覺得沈春紅變得很怪嗎?你省着錢想給你的大孫子話,但是,你也要能夠花到你的大孫子身上不是?沒有一個好的身體,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又不是沈春紅的對手,到時候,我可咋辦啊?”
“他們家五個哥哥又不失吃素的,沒有你幫着,我這不就是讓人給欺負了嗎?”
“他們敢!!!!”
可能是攸安說話的聲音太過於悲慼,又或者是,從昨晚上開始沈春紅突然的變化也讓周春麗察覺到了不對勁,她厲喝一聲,咬牙切齒地說道。
“媽,只有你在,纔有人護着我,你可是這個世界上,我唯一的親人了,我不能夠沒有你啊……”
紅着眼,攸安扮演着一個處處以老媽爲中心的媽寶男形象。
這一幕,要是落到了旁人的眼裡,或許會覺得噁心。
但是,那周春麗卻享受極了。
當父母的,誰會不喜歡子女撒嬌的?
更何況,周春麗覺得兒子突然間比之前依賴自己多了,肯定是昨天回來看到自己差點兒燒沒了被嚇着了。
別說是兒子,就連她自己現在隱隱想起來,都覺得自己差點兒就交代了。
其實,她雖然心裡沒說,但是,心裡還是有些責備那個兒媳婦的。
所以,在看到兒子爲了自己針對兒媳婦的時候,她沒像之前那樣幫着繼續說好話了。
最主要的是,她現在覺得自己那個兒媳婦實在是有些詭異。
母子二人像是覺得彼此都是在世界上唯一的親人,那周春麗被說動了,換了身衣服,就跟着攸安一起出了門,臨走時,還給旁邊的鄰居交待了一聲。
“豔梅嬸子,要是我媳婦兒回來,麻煩你給她說一聲,我媽實在是燒得老火,之前沒錢就硬挺了三天,現在,不能夠再拖了,我帶我媽去市裡面看看,你讓她要是自己餓了,就回孃家去吃,或者自己買點吃的,我和我媽不在家,沒人給她做飯咯!”
攸安像個大孝子一般地揹着周春麗,後者把頭埋在了兒子的後背上,按照兒子交待的那般,裝出了病得不輕的樣子。
“天啦,富貴啊,你媽病得這麼厲害啊?”
那隔壁嬸子看了一眼攸安背上的周春麗確實連話都說不出來的樣子,急忙喊道:“你騎着我家的摩托車去市裡,你媽這個,耽誤不得……”
“謝謝嬸子!”
攸安簡單道謝之後,騎上了鄰居家的摩托車,一路駛出了王家村。
身後,那豔梅嬸子看着二人的背影,對着聽見動靜來看熱鬧的幾個婦女說道:
“哎,這周嫂子的命也太苦了吧,當了十多年的寡婦,自己一個人辛辛苦苦拉扯着兒子長大,本以爲娶了媳婦就能夠享福了,哪裡知道,這兒媳婦不是個好惹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