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的火光微閃，一抹黑影從窗口一躍而入。
“公子，屬下不知。”夜闌回道。
這裡是以女子爲尊的時代，尋常百姓家都以生女爲榮，若是生下兒子養不起的，很大概率都是會被賣作奴隸。
而他則是在八歲那年被扔在荒郊野嶺，如若不是恰巧遇見了公子，得到了公子的施捨，他怕是早就沒命了。
若是換成是男子爲尊的朝代，那還真是讓人想都不敢想。
同時，也令人期待。
至少，他和公子非常的期待。
沈庭舟似乎也不覺得他能說出什麼能讓他眼前一亮的答案，轉而問起了別的事。
“我家妻主走了？”
夜闌微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他這是在喊誰，垂首應道：“是的，她已經離開丞相府了。”
沈庭舟從袖中拿出一方白色的絲帕來，看着也是上好的料子，正輕輕擦拭着自己的下巴處。
一下接着一下，肌膚都擦紅了卻始終沒有停下來過，彷彿是覺得那裡非常的髒。
半響，他輕嘆一聲。
“哎，真是可惜，妻主把自己關在屋裡讀了這麼久的書，好不容易有時間才能過來看我一眼，居然就這樣被那個老妖婆給破壞了。”
夜闌知道自家公子肯定又是在憋什麼壞了，於是沒有吭聲。
自從公子那次從宮裡回來後，他便看見公子時常坐着發呆，偶爾又稱那位京城第一紈絝南筱爲妻主，還罕見的笑了笑。
夜闌知道，公子一定是在提前適應了自己所扮演的角色，他家公子的演技一直都很可以。
爲了以後的千秋大業，公子做出了不少的犧牲，如今就是通過色誘，打入敵人的內部當中去，然後將其逐個擊潰。
公子說，讓他去查的南筱的過往經歷和近況，想要多瞭解一下她。
夜闌懂的，要想打敗敵人，那就必須先了解她一切，找出她的弱點，最後給她致命的一擊。
公子還說，想知道南筱是不是會武功，她的武功到底是跟誰學的，讓他仔細的查查這一點。
這便嚴重了，公子嫁過去了，若是南筱使用武功不小心傷着公子可怎麼辦？
可他查來查去，發現南筱除了整日逛花樓，對那個花樓裡的頭牌很癡迷以外，幾乎懶到什麼事情都不想幹，就更別說是練習武功了。
直到今晚，他躲在暗處，親眼目睹南筱施展輕功離開丞相府，才知道，他家公子是多麼的有先見之明。
其實，要不是因爲南筱在偷聽牆角的時候，一不小心暴露了自己，他也是很難才發現南筱的存在的。
所以，南筱不止是會武功，她的武功很有可能還很強，甚至在他之上。
那麼，公子可就危險了。
夜闌剛想提醒自家公子，開口卻慢了一步。
“你還是照舊往老妖婆的吃食裡下瀉藥吧，上次她才拉了一個晚上，果然還是量太少了，這次就給她三天左右的分量吧。”
沈庭舟的嘴角勾起一抹淺淡的弧度。
“呵，真是笑話，她倒真以爲我的臉是她想打就能打的？”
自然是因爲有其他人在場，而他又下意識的想要引起那人的憐惜，那老妖婆這纔有了可乘之機。
“是。”
夜闌連忙應下，頓了頓後又說：“不過，老妖婆現在剛落了水，要是再吃下瀉藥的話，只怕是一連好幾天都都無法去上朝了。”
沈庭舟疑惑，“哦？怎麼回事？”
夜闌就把剛剛南筱一腳將沈丞相給踹入湖裡的事情給說了。
沈庭舟聽完，不禁低笑了幾聲，嗓音柔和：“夜闌，你說，她這算不算是……在爲我出氣？”
夜闌不懂情愛，於是很理智的認真幫他分析了起來。
“公子，屬下覺得不是。”
沈庭舟眼底的笑意逐漸淡去。
“哦？這怎麼說？”
“公子，屬下倒是覺得，她是因爲剛剛偷聽牆角，知道了你和老妖婆的談話內容，心中對老妖婆憤恨不已，這纔將老妖婆給踹入湖中的。”
“哦……”
沈庭舟有些煩躁的緊攥着手裡的手帕，似乎是對這個答案不太滿意，但卻又無法反駁。
夜闌一臉的嚴肅認真，“還有，公子，她很有可能明日就會進宮去找女皇退婚。”
“不可能。”沈庭舟幾乎是立刻反駁，眉眼冷沉，“這是誰跟你說的？”
夜闌一愣，不知道他生氣的點在哪裡。
只不過，他一向都是直言不諱的性子，而公子也習慣了，於是，他就放心大膽的說了起來。
“公子，她剛剛在牆外偷聽到了一切，知道你有不臣之心，雖然現在沒有發作，可爲了她家人的安全，她或許很有可能因此和公子你退婚。”
沈庭舟：“……”
他剛剛光顧着展現自己的演技，下意識的讓自己處於柔弱惹人憐惜的地位。
畢竟，女子總是很容易愛惜這種楚楚可憐的美男，這可是他那位“好父親”自小就給他灌輸的思想。
沈庭舟倒是忘記了，沈丞相和他談及的一切，他在其中並不是一個無辜的角色。
沈丞相的行爲如果是謀反的話，那他就是沈丞相手中的那把聽之任之的刀。
他和沈丞相的目的是相通的。
沈丞相要的，是南鳳這個女皇身敗名裂，失去所有。
他比沈丞相還要有野心一點。
他想要整個南璃國大廈將傾，改朝換代。
可南筱的出現，讓他暫時忘記了自己懷揣的目的是什麼，他的心神都被她給勾走。
這些日，他腦中思考的最多的便是和成親後的日子，以及那些被他在心裡唸叨過上百回的，南筱之前那些對他袒露心跡的話音。
明明還未成親，他就已經將她視爲自己的妻主。
沈庭舟的神色怔然又恍惚。
他這是瘋了嗎？
夜闌看到他的表情不對，試探性開口：“公子，你該不會是沒有想到這一點吧？屬下以爲你不曾阻止她偷聽，其實是有了新的妙計來着。”
他的話，得到沈庭舟一個冷冰冰瞥過來的眼神。
竟然是真的！
夜闌也站在原地愣了好半響。
整個屋內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