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歌是哭着回宮的。
一回到寢宮，早有宮女打了熱水擰好帕子送上來，給唐歌淨面。成宣帝接過宮女手上的帕子，親自替唐歌擦臉。動作溫柔得讓站在一旁服侍的宮女芳心撲通撲通跳不停。
“愛妃現在可以說，爲什麼了吧。”
唐歌覺得火候差不多了，開始玩成宣帝的衣角。這是原主和成宣帝鬧彆扭後，害羞的表現。唐歌將這番動作做得渾然天成，縱然以帝王多疑的性子，也不會懷疑眼前的人換了一個芯子。
“臣妾不想說，傷心。”
“說出來，只傷心一次。不說，一直悶在心裡，想一次傷一次，愛妃覺得怎麼做划算。”
成宣帝循循善誘，可惜唐歌不是原主。
“賬哪有這麼算的，皇上逗臣妾玩呢。”唐歌嗔了成宣帝一眼，惹來成宣帝輕笑。
“那愛妃要怎樣才肯說。”
上道！唐歌暗暗叫好，臉上不由得露出一個爲難的表情。
“臣妾說了，皇上不許生氣。還有，今兒個的事，臣妾丟了好大的臉，皇上要替臣妾擺平了。”
“這是必然的。”
應還是不應，成宣帝沒有給出明確的答覆。唐歌聽出了成宣帝的話外音，也不介意。
“臣妾昨晚上，做了一個噩夢，夢裡•••夢裡皇上沒了。就在今日，所以•••”
“所以愛妃這些日子一反常態，撒潑耍小性子也要將朕拴在身邊，都是爲了昨天晚上那個噩夢？”
成宣帝的語調輕鬆，故意調侃唐歌。唐歌卻察覺到了成宣帝有一瞬間的不自然。不自然纔是對的，但是成宣帝很快掩飾了他的不自然，纔是最大的問題。
作爲一個正常人，從親近的人嘴裡聽到自己死亡的消息，怎麼也會表現出驚訝，至少要追問一二纔是正常反應，但是成宣帝沒有。非但如此，成宣帝迅速將話題轉移到她身上，試圖分散她的注
意力，將事情細化在女人撒嬌邀寵上。
如果真是原主，可能被成宣帝忽悠過去了，可惜唐歌不是原主。
唐歌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所有的問題都出在成宣帝身上。強大的直覺告訴她，要完成任務，得撬開成宣帝的嘴。
老虎嘴裡拔牙，唐歌不怕，從心思複雜的帝王嘴裡套真相，沒有十八般武藝，最好別動手。
這件事還需從長計議，不可貿然動手，以免打草驚蛇。
成宣帝的死劫暫時過去，唐歌沒有徹底放心，反而更加小心謹慎。事情發展到現在，似乎與她最初的判斷出現了大的偏離。如果她的對手變成成宣帝，她依靠成宣帝成事，真的能順利完成任務？唐歌很懷疑。
成宣帝兩次不對勁都給唐歌留下了印象，第一次是看見巫蠱娃娃的時候，可是那個巫蠱娃娃身上寫的不是成宣帝的生辰八字。這一點唐歌通過某些手段，確定成宣帝真正生辰八字後被否定。巫
蠱娃娃上寫的不是成宣帝的生辰八字，又是誰的？爲什麼成宣帝看巫蠱上的生辰八字時，會臉色大變。做巫蠱娃娃的人爲什麼會認定那個生辰八字是成宣帝的？
可惜，這一切過去的時間太久，唐歌當時心有懷疑，卻被其他事情牽動心思，沒有進一步調查，錯過了發現事情真相的大好機會。
成宣帝第二次失態，是她提到夢中成宣帝死的事，被成宣帝刻意避開，讓唐歌起疑。成宣帝的做法，讓唐歌有一個大膽的猜疑，好像唐歌的夢，在成宣帝眼裡不是未知的恐懼，而是已知的事實。
設想，一個人要是確定自己會在哪一天死，甚至做好了死的準備，真的那天到來時，惶恐和害怕會有，相應的也有塵埃落定的理所當然。
唐歌在成宣帝身上感受到了那份違和的理所當然。須知帝王大權在握，最畏懼的是死亡，人都有一死，對未知的死亡有畏懼纔是人之天性，在成宣帝身上，唐歌沒有感受到。
這不是‘奇怪’二字可以解釋。
除非一個人知道自己會死，卻用不知名的方式扭轉了自己的命運。好比唐歌在第二次任務中遇到的情況。原主的命運和另一個人進行了互換。可是隨意更換命運是天理難容的事情，更換命運一方的人會受到嚴厲的懲處。
若成宣帝真的與人換了命，難不成那個娃娃上的生辰八字是未換命之前，成宣帝的真實八字，所以成宣帝在看到娃娃時，纔會臉色大變？
不對，帝王命格非同一般，不是尋常法子就能換過來的。竊取帝王的命數，等同於和老天爺鬥，不然爲什麼每到改朝換代的時候，上天總會降下災難的事發生？如果成宣帝現有的命格真的竊取自別人，東臨國運不可能昌盛。唐歌很快排除了成宣帝換命的這點可能。
既然不是換命，又是什麼呢？
唐歌覺得，她越來越看不懂這個任務。
擰着眉頭思索間，成宣帝的手突然攔住唐歌的腰，嚇了她一跳。
“愛妃想什麼，連朕過來都沒看到。”
唐歌被嚇，裝作生氣。
“還不是皇上鬧得。皇上可記得臣妾昨日說的那個夢，皇上說臣妾想多了，可是夢裡的情形太真實，容不得臣妾不多想。臣妾害怕呀！”
成宣帝不想唐歌提起這件事，唐歌越要提。存在即有痕跡，不論是巫蠱娃娃案，還是夢境說，能讓成宣帝變臉，就是突破點。突變的任務迷霧重重，不從新的點切入，唐歌擔心，任務完不成。
“夢都是反的，朕日日陪着愛妃，有甚可怕的。”
換一個人在成宣帝面前提起噩夢內容，且夢的內容涉及帝王生死，成宣帝不發怒就是好的，唐歌兩次提及，成宣帝非但不生氣，反到安慰唐歌，教唐歌愈發覺得不對勁。
成宣帝對她的寵愛，好像過了。
這世上真的有無條件的寵愛嗎？或許有，但是發生在帝王與妃嬪身上的少之又少。成宣帝寵愛唐歌不假，別忘了這份寵愛是有條件的。
唐歌喝了一碗絕子湯，換來成宣帝許諾一世榮寵。
成宣帝並不介意她懷孩子，當初爲什麼讓她喝下一碗絕子湯。
絕子湯！是了，問題的關鍵在這裡。唐歌覺得，她或許找對了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