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稚以司馬明歌身體抱恙爲由,將司馬明歌的兒子袁廣熠被戚夫人教養,每次與她見面,言語裡都是對這位戚夫人的崇拜讚美,不僅不與她親近,還各種鄙視厭惡她。
她的女兒年長知事,因爲她這個生母的境遇而變得卑微沉默,沒有一點公主的驕傲自信,女兒在一次和戚薇並坐被人誇讚親密如同母女時出言反駁,在大庭廣衆之下跪在袁稚面前爲她這個生母鳴不平!
袁稚拔劍,砍了女兒一條胳膊,並斥責女兒忤逆長輩,不敬不孝,枉爲大公主。
兒子袁廣熠告訴司馬明歌這事的時候,還一臉義憤填膺,覺得自己怎麼會有這麼沒教養,怎麼丟臉的姐姐,覺得戚夫人那麼好,這個姐姐竟然當衆落戚夫人的面子,還忤逆父皇……
突厥使者來大齊朝拜,想迎娶一位公主,袁稚毫不猶豫的把這個大女兒送去突厥,與突厥六十多歲的可汗結親。
這個被司馬明歌如珠如寶的女兒,就這樣被遠嫁,在嫁去一年後,老可汗死亡,她又被新可汗收爲闕氏,沒過多久,死在了難產中。
袁稚爲了廢掉太子袁廣熠,立他與戚薇的兒子爲太子,以太子母族大逆不道爲由,將一直對他畢尊畢恭對戚薇仰慕崇拜的太子廢掉。
太子袁廣熠不僅沒有怨言,反而來司馬明歌這裡,一番大義凜然的斥責,斥責司馬家當初大逆不道,三心二意,沒有助他的父皇上位。
再後來,袁廣熠在一次去行宮的時候,溫泉裡與戚薇苟合被袁稚撞到。
袁稚大怒,將袁廣熠親手斬殺,並提着人頭來到司馬明歌的面前,怒罵司馬明歌教的好兒子。
他在辱罵司馬明歌的時候,還有提到司馬明歌爲了偷生不惜勾搭薊州王袁桐,以及大將軍仲易,若不是因爲大將軍仲易以自己的身家性命交換,他根本不會留着司馬明歌這種貪生怕死、愛慕虛榮、水性楊花、不貞不潔的女人……
原來她在他心裡,竟然是這樣的。
這些年行屍走肉般的活着,司馬明歌幾次想尋死都在最後猶豫了,她不知道自己還等待什麼,或者說奢望什麼。
她已經不奢望他的寵愛、他的回頭,她拖着這副半死不活的身體,拖忍受着自己恍恍惚惚、時而癲狂不自知的瘋傻模樣到現在,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麼
她好恨,她的父母兄妹,她的侄兒侄女們全都因爲她而慘死,她爲他們討不到一個說法,她無顏去見他們。
去見!
她好恨,當初父母家族都不同意這段姻緣,嫁給一個王爺就意味着要站隊,司馬家從來都是跟着皇位上的那人走,不站隊也不拉幫結派。
就因爲她的緣故,導致先帝不再信任司馬家族。
她享受了家族的榮耀與供養,最後帶給家族的卻是滅頂之災。
還有她的女兒,她那唯一牽放在心上的女兒,因爲她的緣故,死在了蠻夷之地,連魂歸故里都不能。
她好恨,
好恨好恨,恨的哪怕只剩一口氣,也要捱着活下去,只爲了看着他遭報應的那天。
可是她沒有等到,她死不瞑目!
融合了宿主的記憶,明歌捂住好似被血凝固了的心臟,半晌都無法呼吸。
咽喉處像是被一口鮮血卡住了般,明歌知道這是宿主的怨恨之氣太甚,導致明歌就算精神值漲了那麼許多,還是壓制不住宿主的怨恨。也幸虧明歌的精神值漲了,不然在宿主這樣滔天的怨恨中,恐怕很容易就被反噬。
“你的恨,你的怨,我來幫你平復,你牽掛的女兒,這一次,我會讓她嫁給一個良人,過上幸福的生活!”
明歌在心底無聲的念着往生咒,她的緊閉的雙眼,無知無覺的滑落淚水,這是宿主被遮在怨恨下的痛不欲生的悔恨。
宿主悔恨自己不聽家中勸告一意孤行嫁給這麼個人渣,她沒想到要回到從前遠離渣男重新開始,她要報仇,她心心念唸的就是讓那一對男女,受一遍她所受的苦與痛。
一直到心中翻滾的怨恨不甘漸漸消逝,明歌這纔不再繼續念往生咒,浴桶裡的水已然冰涼,先前融合宿主記憶無知無覺,這一睜眼,明歌便冷的打了一個哆嗦。
臉上溼膩膩的,她擡手,將臉上的淚水擦掉,起身扯了衣服裹在自己身上,坐在鏡子前一邊打量宿主的容貌,一邊擦拭自己的頭髮。
宿主算不上什麼讓人一見傾心再見失魂的大美人,但宿主眉眼雍容華貴,盛在讓人無法忽視的氣質。
將頭髮絞乾穿好了衣服,明歌跪坐在牀對面的軟榻之上輕聲道,“先生還不打算露面嗎?”
先前她情緒混亂,且被宿主影響並沒有發覺屋中還有別人,這會她完全掌控身體,縱然這身體沒有半點武功根基,可她習武多年,又修仙幾百年,感官靈敏自不比常人。
室內依舊安靜,就顯得明歌這話是自言自語一般,明歌也不急,她雙手合在一起放在腹前,目光落在前面的榻桌上,這專注的樣子,就好似是在認真看一本書般。
一個黑色的身影無聲無息的自房樑之上滑落,出現在明歌的身後。
“王爺讓我來帶王妃和公子小姐離開京城!”
是大將軍仲易。
他一直鎮守邊關,袁稚去了邊關以後,仲易便做了袁稚的副將,自然而然的也一直跟隨着袁稚起兵謀反,成爲袁稚的忠實的左膀右臂。
宿主那次,仲易也是這麼說的。
宿主只以爲是袁稚害怕她沒法將孩子們送出城,又派了心腹仲易來幫她。
一直到後來,才漸漸明白,這是仲易自作主張,就如他自作主張以皇后的禮儀把她從牢獄裡迎出去一般。
明歌沒有迴應,她擡手,指腹摩挲着檀木桌上雕刻的梅花。
許是身處的時代差不多,許是自己也是皇家貴女能夠切身體會,明歌做了這幾次任務,唯獨這一次,爲宿主而恨,爲宿主而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