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雙魚(9)第3更

謝景辰淺淺一笑,本打算伸手揉一揉她的短髮,卻忽然發現被帽子遮擋住了,手到了半路又收了回來,假裝扶了一下眼鏡架,又輕咳一聲,才問道:“爲什麼突然對你家鄰居這麼感興趣?這都過了十多年了。以前也沒見你對什麼感興趣過,還真是難得。”

若不是怕勾起爸爸媽媽的傷心事,江小魚也不會另請幫手啊,想了想,唯一有這本事,又一定會幫她的,也就謝景辰一人了。因爲她的短期記憶症,江小魚的朋友並不多,唯一稱兄道弟的就是謝珊珊了,相處的久了,也就理所應當地認識了她的哥哥,也就是謝景辰。

後來才知道,謝家和他們家還有生意上的往來,所以江文軍纔會經常提及謝景辰,他非常認可謝景辰的能力,人又長得一表人才,家世背景也不錯,所以想起來就提兩句,有意撮合她跟謝景辰。

謝珊珊也經常說這事,她覺得一個是最愛的哥哥,不能便宜了外面的那些女人。一個是最好的閨蜜,不能便宜了外面來路不明的男人。思來想去,若是能把哥哥和閨蜜湊成一對,這個問題就迎刃而解了,而且是兩全其美的方法。

可惜愛情這東西吧,很奇妙,從來不是門當戶對就能說的準的,最主要還是看感覺。江小魚一直堅持自己的本心,她見到謝景辰的時候,雖然會開心,卻並沒有怦然心動。在她的心裡,謝景辰和謝珊珊沒什麼分別,都是對她很重要的人,都是可以開心地在一起的人,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家人,唯獨沒有愛情可言。

她一直清楚自己的心,在那個對的人沒有出現之前,她還是抱有一絲僥倖心理,總會遇到的。謝景辰一直知道的,所以也只把她當妹妹一樣來寵愛,甚至算得上是寵溺,對於她的要求,幾乎從未拒絕過。

就像這一次一樣,這邊聽到她的請求,就聘請了十個私家偵探,還是最頂尖的,在最短的時間內,將一切能查到的都查了。這邊拿到結果,就親自跑來了。其實不必親自過來的,可許久未見,心裡總是空落落的。

有些事情知道是一回事,接受又是另一回事了。如果人真的可以隨心所欲的話,就不會有那麼多的煩惱了。如果人的心真的可以隨便控制的話,也就不會有那麼多愛恨情仇了。對此,他無能爲力,只能假裝知道,配合她的演出,做一個最好的陪伴者。

其實私心裡,謝景辰並不希望那個人出現,他一直知道她在等一個合適的人。她就像是水面的浮萍,一直盪盪悠悠的,隨波逐流,沒有個定性。因爲記憶的時間比較短,她的生活可以說是單純如紙,沒有任何濃墨重彩。好像所有的事,都無法吸引她的注意力,好像所有的人,都無法讓她停留。

有時候謝景辰會想,其實這樣也挺好的,她不會把任何男人放在心上,亦不會記住任何男人,來去匆匆,能一直讓她記住的,也就一個他而已,何其幸運。也許有一天,千帆過盡,她轉過頭的時候看到他,才發現原來找的人一直在身後等着她。

他做夢都在等這一天,所以他從不交女朋友,也從不給其他女人靠近的機會。他總是固執地想,他的守身如玉終有一天會換來她的回眸一笑的。

可是突然有一天,江小魚給他打電話,讓他幫忙調查一個人,還是一個男人。難得她突然對某個人感興趣,起初他還爲她感到高興,但是當他看到收集來的資料時,整顆心都沉入了谷底。那種如臨大敵的感覺籠上心頭,讓他不知所措。

原來江小魚要調查的人,竟然是她十多年前的戀人!雖說那時候她還小,不過十歲年紀,所謂的愛戀不過是小孩子的過家家,根本不能當真。而且她明明已經忘記了一切,她明明已經忘記那個男人了,如今過了十多年,應該不會舊情復燃吧?

她調查的男人蔣雲琪,他是認識的,都是一個商業圈的,低頭不見擡頭見,經常會在各種商業會議,或是投標現場遇到。每次見了,還要客套寒暄一番,只是那時他根本沒想到,高冷淡漠的蔣雲琪會是江小魚的初戀!

謝景辰是通過妹妹認識的江小魚,那時候她早已失去了兒時的記憶,根本不記得蔣雲琪了,更不可能提起他。若不是這次調查,他也不會知道兩人竟然是這種關係。而且調查的結果顯示,竟然是蔣雲琪先找上江小魚的!他不知對江小魚說了什麼,以至於兩人見面的第二天,江小魚就找到自己,讓幫忙調查蔣雲琪。

當他知道一切的時候,不得不承認,他害怕了,那種即將失去她的恐慌一直折磨着他,讓他忍不住親自跑一趟,想要親口問一問她的想法。謝景辰心裡好似有一團線,纏繞在一起,他急於想知道她的想法,面上卻要裝得雲淡風輕,這真的很折磨人。

而江小魚聽了他的問話,分明沉默了一會兒,才輕聲說道:“最近新接了個患者,我正在研究他的病情,需要一些資料來輔佐一下判斷。你知道的,心理疾病和一般的病還不一樣,不是說吃藥打針就能好的,一定要把心裡的病根拔出纔可以。而想要拔出病根的話,必須先找出病根。”

謝景辰見她說的認真,好像真的只是在說一個普通的病患,才稍稍放下心來。心裡不禁想到,難道之前蔣雲琪找她,是爲了看病?暈血症?他也是從調查的資料中看到的,十五年前蔣雲琪就得了這個病,還特地請了個家庭醫生,一直跟在身邊照顧着。

難道江小魚不知道她和蔣雲琪的關係?這不合理啊,她肯定是知道了什麼,纔會想着知道更多,那些她忘記的事情。謝景辰跟着她走到玉蘭樹下,那裡有一張長凳,兩人並排坐在那裡。江小魚看着手上的文件,而他看着江小魚。突然覺得這樣的時光真好,溫暖愜意,讓人留戀。

江小魚正看得認真,卻突然驚叫一聲,又立刻捂住了嘴,臉上滿是不可思議的表情,又帶着些許驚恐。

謝景辰原本還在看着她發呆,聽她突然叫起來,也被嚇了一跳,急忙問道:“怎麼了?小魚兒,你沒事吧?”

江小魚突然擡頭看他,有些小心翼翼地問道:“景辰大哥,你是不是看過這些資料了?”

謝景辰被問的一愣,伸手摸了摸鼻子,似乎有些害羞,卻還是坦誠地說道:“嗯,只是好奇到底是什麼事情引起了你的興趣,也擔心萬一是什麼可怕的事情,所以就看了幾眼。”

江小魚只是哦了一聲,心情早已恢復了平靜,又繼續問道:“那你都知道了,其實十五年前我和蔣雲琪就認識了,不對,準確點說,是從我一出生,我和他就認識了,十五年前我失足落水,救回來之後,就把一切都忘記了。

一週前,我見了蔣雲琪之後,才產生懷疑,就問了爸媽一下,沒想到我們竟是那樣的關係。我當時也被嚇了一跳,爸爸媽媽對十五年前的事,全部諱莫如深,不願透露。我看他們如此痛苦,也不忍心再去問他們,所以才拜託你去幫我查的。哎,沒想到事實竟比我想象中的還要慘烈。

難怪那房子一直空着,沒有賣出去,原來裡面竟死了人!難怪我幫蔣雲琪就診的時候,他總說夢裡有血霧,想來他當時也在場吧。這一切對一個十五歲的少年來說,也着實殘酷了些。真的不敢想象,倘若我是他,現在會變成什麼樣呢?”

謝景辰可以深切地感受到她身上瀰漫的悲傷,那種爲了別人而心痛的感覺,更讓人難受。他輕輕地拍着她的背,聲音溫潤,“這一切都不是你能掌控的,人生總是這般,從來沒有什麼公平不公平,不可能每個人的一生都是順遂的,多少會遇到些坎坷。只不過有的人幸運些,只遇到了小的坎。而有的人很不幸,遇到的坎大一些,倘若跨過去了,以後自然就平和了。”

江小魚擡頭看着玉蘭花,眼底瀰漫着悲傷,她一直在想一個問題,倘若當初她沒有溺水,沒有失去記憶,她會怎麼做呢?是會追隨他而去,陪着他護着他,幫他度過最刊心刻骨的那段歲月?還是獨自一人對着空房垂淚不止?

可惜沒有倘若,她如今已經快樂地過了十五年,忘記一切,將生活過成了一張白紙,沒有任何關於他的痕跡。其實心底是有些愧疚的,就像蔣雲琪因爲不告而別而愧疚了十五年一樣,現在的她,則是因爲沒有參與他的十五年而愧疚。

可如今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幫他治好病,讓他可以擺脫噩夢,每天安然入睡。可是瞭解了這一切,又該從何處下手呢?那血腥的一幕或許已經成了壓住他的五指山,而她能成爲幫他解脫的佛嗎?

微風過處,有玉蘭花瓣從枝頭飄落,輕輕揚揚,落在她的頭上。江小魚出神地擡頭仰望玉蘭花,而謝景辰目光專注地看着她。見有花瓣落在她帽子上,忍不住伸手輕輕捏起。就在他的手指即將觸碰到她帽子上的玉蘭花時,耳邊突然傳來冰冷的喝聲,“江醫生,你幹什麼呢?爲什麼沒有赴約?”

赴約?我什麼時候跟人有約了?江小魚被這突然的吼聲嚇懵了,差點仰頭從椅子上摔過去,這聲音聽着好生耳熟,她刷地一下回過身來,怔怔地看着前方。

謝景辰原本伸出的手瞬間收了回去,好像隱秘被人發現一般,有些慌亂,但轉瞬間又恢復自若。當他把頭轉過去的時候,眼裡瀰漫的寵溺早已煙消雲散,只剩下淡淡的冷漠。

江小魚還未開口,他已經率先站了起來,跟來人客氣地打着招呼,“你好,蔣總裁,好久不見。”

蔣雲琪其實來了有好大一會兒了,一直站在屋裡,透過玻璃窗看着花樹下的兩個人。他其實一點也不想來這裡,因爲精神病院的環境太讓人壓抑了,尤其這裡還是……可是他等的人卻遲遲不出現,只能親自走一趟。

剛剛走到屋裡,轉頭就看到了那一樹熱烈的白玉蘭,而且樹下還有他朝思暮想了十多年的少女,那一刻他恍惚回到了夢境裡,現實與夢境重合,他的腳步再也沒有移動分毫,生怕將這一切毀去。

身前不遠處站了兩個人,看樣子應該是護士和護工,兩人在低聲交談着,不時有聲音鑽入他的耳朵裡。

小護士的聲音帶着些興奮,“小秦,你快看,謝家帥哥又來看江醫生了,他真的是個暖男啊,每次見了都覺得是醫院裡不可多得的靚麗風景線。他要是每天都來看江醫生就好了,我也能淨化一下眼球。每天在醫院裡跟各種稀奇古怪的病人打交道,時間長了,感覺自己也快成神經病了,急需養眼的暖男啊。”

她身邊的小秦嘆息一聲,語氣似有些無可奈何,“謝帥哥雖好,卻不是你的,你也就眼饞一下。你沒看到啊,他的眼裡永遠只有江醫生一個,其他人根本入不了他的眼。還有啊,不要說什麼自己變成精神病的話,不吉利,而且你纔來了多久啊,哪裡有那麼大的怨氣,我們可都待了好幾年了。”

小護士啊啊叫了兩聲,又伸手打了他一下,聲音帶着撒嬌意味,“你這個大木頭,你懂什麼呀,我這叫秀色可餐,過過眼癮還不行嗎?我當然知道,謝大帥哥的眼裡只有江醫生啦,而且我爲江醫生感到高興還來不及呢,又怎麼會肖想其他的。你這個大木頭,什麼都不懂,我不理你了啦。”

說罷,轉身離去了,與蔣雲琪擦身而過時,眼睛突然就瞪圓了。她身邊的人緊隨着她走過去,同樣看了一眼蔣雲琪,眼裡盛滿了不可思議。兩人沒走出幾步,又傳來小護士低低的聲音,滿含着疑惑,“咦,小秦,你看沒看到剛剛那個冷冰冰的男人,我怎麼覺得他的臉看着有些熟悉啊,總覺得在哪裡見過。”小秦不知道回了句什麼,因爲距離越來越遠,沒有聽清。

蔣雲琪原本並沒有在意兩人灼熱的目光,卻在聽到後面那句小護士的話時,身體突然僵硬住了,下頜緊繃成一條線,似乎在懼怕着什麼,又似乎在極力地抗拒着什麼。待兩人的身影消失在長廊的盡頭,他才漸漸恢復平靜,眼眸幽深似海,完全看不清他的神情。

他眼睛看着花樹下的人,直到此時才注意到江小魚的身邊原來還有一個人!一個男人!聽剛剛那兩人的對話,這個男人還是她的緋聞男友?!

都說愛上一個人的時候,眼裡就只剩下那一個人,謝景辰如此,蔣雲琪也同樣如此,所以剛剛他只看到了玉蘭花樹和江小魚,竟完全沒有注意到旁邊還有個礙眼的人!等他注意到了,心底蹭地就燃起了嫉妒的火焰,燒紅了他的眼。

那是自己心心念唸了十五年的人,沒有人可以把她搶去!曾經空白的這十五年,他也會在今後的歲月裡慢慢地補齊。當他拿到江城收集來的信息時,才知道她爲何會失去記憶,原來她竟真的落水了,難怪自己的夢中,她一直在水裡掙扎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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