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滿樓苦笑:“大哥,我雖然認識西門吹雪,但你認爲西門吹雪會聽我的話改變主意?而且,我也根本不知道他在哪裡。”
花滿亭嘆氣:“這可怎麼辦啊?!!”
張英風道:“花大人不用苦惱,我若是見到西門吹雪,必捉住他,不讓他踏足太和殿。”
廳上五人一起看向他,少年,你是西門吹雪的對手嗎?
京城很熱鬧,花府卻很平靜,一行人吃了花老三小兒子的滿月酒,眨眼就到了九月十四這一天。陸小鳳滿是疲憊地找了來,這些天發生了太多的事情,把他忙壞了。看到張英風,陸小鳳眼睛一亮,拉起張英風就往外走。
“陸小鳳,你拉我做什麼?”張英風不滿地道。
“拉你去見你師兄嚴人英,他以爲你死了,都快要發瘋了。”陸小鳳高興了,總算有一件好事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你說清楚!”
陸小鳳一番訴說,衆人才知道京城裡這段時間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情,其中一件正是疑爲峨眉少俠張英風死亡案件。
陸小鳳唾沫橫飛:“我不過去春華樓吃個早餐就遇到你師兄了,他用劍指着我的咽喉逼問我西門吹雪的下落,還說……”
陸小鳳學着嚴人英的口氣:“‘西門吹雪殺了我師父,又拐走我師妹,本門中上下七十弟子,沒有一個不想將他活捉回山去,生祭先師的在天之靈’。張英風,你們真是這麼想的?要知道西門吹雪跟你師傅是公平決鬥,你師傅輸了死了,你們也不應該找西門吹雪報仇!”
“……”張英風道。“我和大部分弟子只是想生擒西門吹雪,讓他到師傅墳前道歉,沒有想傷西門吹雪的性命。大師兄,大師兄他曾經喜歡孫師妹。”
衆人恍然,原來嚴人英那麼恨西門吹雪是因爲喜歡的人被搶了啊!
“然後呢?”張英風急着問道,他大師兄到底怎麼了?爲什麼認爲他死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陸小鳳如同說書人一樣講得曲折起伏:“……你師兄手裡的劍距離我的咽喉已不及三寸,春華樓的掌櫃和夥計。也都已緊張得在發抖。就在這時,街道上傳來一陣騷動,有人在大聲呼喊:‘死人……死了人了……’我趕緊躥了出去。所有的行人全都已閃避到街道兩旁的屋檐下,一匹白馬正踏着碎步,從街頭跑過來,馬背上還馱着一個人。一個人像空麻袋般伏在馬背上。”
“嚴人英從馬背上抱下了冰冷的屍體,屍體的臉被毀了。但身上幾乎完全沒有傷痕,只有咽喉上多了點血跡——就像是被毒蛇咬過的那種血痕一樣。只不過這血跡並不是毒蛇的毒牙留下來的,而是劍鋒留下來的,一柄極鋒利、極可怕的劍。”
陸小鳳盯着張英風:“那個屍體穿的衣服跟你和你師兄的一模一樣。而那人的身材也跟你一樣,你師兄以爲那人是你!”
張英風脫口道:“不是我,我這幾天一直跟小琮在一起。沒有出花府。”
陸小鳳翻了個白眼,我知道那屍體不是你。否則我現在見到的不就是鬼啦!陸小鳳感覺張英風怎麼就那麼呆呢!不過比他師兄可愛多了。
“我想知道是誰做了這個局,讓我們以爲死掉的人是你。”陸小鳳道。
張英風:“你問我,我也不知道。”
陸小鳳:我不跟呆瓜一般見識。
榮綠湖和小溪到是猜到了可能跟葉名天有關。
張英風:“你知道我師兄去哪裡了嗎?”
陸小鳳:“馱着屍體的馬是從西面來的,你師兄騎着馬帶着屍體朝西面去了。”
張英風跳起來:“我去找師兄。”
陸小鳳跟着跳起來:“我同你一起去。”
轉眼,兩個人都不見了蹤影。
“張少俠走掉了,綠湖不跟着一起去?”花滿樓問榮綠湖,他看出榮綠湖對張英風挺有好感。
榮綠湖淡定地喝着茶:“他的死劫已過。”
花滿樓深思,若張英風不跟着他們來花府,是不是陸小鳳和嚴人英見到的死人就會變成真的張英風?
花滿樓輕聲嘆息,榮綠湖三人從不在他面前掩飾什麼,但他卻越來越看不懂三個人。
九月十五這一天終於到來,圓月漸漸升起,榮綠湖和花滿樓四人出了花府大門。他們踏着月色過了天街,入東華門、隆宗門,轉進龍樓風闕下的午門,終於到了這禁地中的禁地,城中的城。一路上的巡卒守衛,三步一崗,五步一哨,若沒有這種變色的緞帶,無論誰想闖進來都很難,就算能到了這裡,也休想再越雷池一步。不過四人誰都沒有緞帶,那些守衛的人卻彷彿沒有看到他們一樣,任他們長驅直入。
很快就到了太和殿,殿堂氣象莊嚴,擡頭望去,閃閃生光的殿脊,彷彿矗立在雲端。太和殿旁是保和殿。保和殿旁、乾清門外的臺階西邊,靠北牆有三間平房,黑漆的門緊閉,窗子裡隱約有燈光映出來,黯淡的燈光照着門上掛的一塊白柚木牌,上面竟赫然寫着四個觸目驚心的大字:“妄入者斬!”
許多江湖中人已經到了,嚴人英、唐天縱、司馬紫衣、卜巨、木道人、古鬆居士,還有老實和尚、陸小鳳、司空摘星、張英風,更有許多來打醬油了。這些人全部是江湖中的一流高手卻不敢太過放肆。這皇宮的每一處黑暗中到處都可能有大內中的侍衛高手潛伏,他們雖然個體實力不如這些高手,但人數衆多,聯合起來,這些高手只怕都走不出皇宮。
月已中天。殿脊前後幾乎都站滿了人,除了那十三個不願露出真面目的神秘人物,還有七位都穿着御前帶刀侍衛的服飾,顯然都是大內中的高手。也想來看看當代兩大劍客的風采。
比武的兩大主角已經到了,兩個人全都是白衣如雪,一塵不染,臉上全都完全沒有表情。在這一刻間,他們的人已變得像他們的劍一樣,冷酷鋒利,已完全沒有人的情感。兩個人卻是互相凝視着。眼睛裡都在互相發着光。每個人都距離他們很遠。他們的劍雖然還沒出鞘,劍氣卻已令人心驚。
榮綠湖沒有在這裡停留,帶着花滿樓朝南書房走去。
“我們不看比武?”花滿樓問。
“主角不是他們。”榮綠湖指着南書房。“今晚的主角都在那裡。”
花滿樓反應迅速,吃驚地道:“這次比武是一個局?有人想對皇上不利?”
榮綠湖安撫地笑道:“放心,小皇帝可不是吃素的。”
榮綠湖四個人到的時候,南書房的大戲也正開始。書房裡面此時有四個人。一個老太監,兩個相貌一樣的年輕人。一個白衣人。
白衣人一身凜冽的劍氣,面貌赫然是花滿樓在經過太和殿時看到的葉孤城。
花滿樓抽了口冷氣,再看向兩個年輕人,其中一個身穿杏黃色的中衣。神色中帶着幾分憤怒與不屑,另一個年輕人則身穿皇帝朝服,“袍色明黃。領袖俱石青片金緣,繡文金龍九。列十二章,間以五色雲,領前後正龍各一,左右及交襟處行龍各一,袖端正龍各一,下幅八寶立水裙左右開。”
花滿樓用眼神示意:那人是誰?
榮綠湖呵呵輕笑一聲,道:“你可以發聲,我設置了結界,其他人聽不到我們的說話。”
花滿樓見多了榮綠湖的神奇,此時也沒有心情揪結結界的問題,而是盯着穿皇帝朝服的年輕男子問道:“那個人是誰?”
榮綠湖道:“南王爺的世子,也就是當今天子的嫡親堂弟。”
花滿樓立刻就明白:堂兄弟兩個長得如此相像,南王想要李代桃僵,利用南王世子來冒充皇帝,把皇帝殺了滅口。然後以南王世子的名義,把他的屍骨送回南王府,事後縱然有人能看出破綻,也是死無對證的了。
花滿樓臉沉了下來:“葉城主也參與了這個陰謀?他約西門吹雪在太和殿比武是爲了將大內侍衛都吸引走,方便南王世子潛進皇宮?”
榮綠湖:“不錯!”
花滿樓:“我要去救皇上。”
榮綠湖:“不急,戲纔剛開始,而且你要相信陸小鳳。這傢伙受天道眷顧,運氣好得出奇,他肯定比其他人更早發現南王的陰謀跑來救駕。”
皇帝的神色恢復了淡然,與葉名天對話。
“葉孤城?”
葉名天道:“山野草民,想不到竟能上動天聽。”
皇帝道:“天外飛仙,一劍破七星,果然是好劍法。”
葉名天道:“本來就是好劍法。”
皇帝道:“卿本佳人,奈何從賊?”
葉名天心裡狂吼:來了,來了,皇帝調戲葉孤城的名句。皇帝真的如同某些特殊人士考證的,喜歡葉孤城?
雖然心裡面亂七八糟,葉名天維持表面的冷淡:“成就是王,敗就是賊。”
那邊廂兩個暗中結盟的盟友演戲上癮了,這邊,小溪則捧着臉頰,興奮地道:“來了,來了,皇帝調戲葉孤城的經典語句說出來了。呵呵,這皇帝是不是暗戀葉孤城啊?”
榮綠湖一指頭敲在小溪的腦門上:“沒文化真可怕,以後多看點兒書,不要丟我的臉。”
小溪委屈地抱着腦袋:“我說錯什麼了?”
榮綠湖:“七童,麻煩你給她解釋。”
花滿樓忍住好笑:“‘卿本佳人,奈何作賊’一句出《二十四史》裡唐代李延壽的《北史》。‘卿’和‘佳人’指得不一定是女人,而是原本爲志向高節或理想遠大的人,後來自甘墮落的情形。是一個惋惜萬分的嘆息的句子,也意味的本來的良質美才被糟蹋了。”
小溪小嘴長得又圓又大,茫然:“《二十四史》是什麼?”原諒她一個異世界的人不懂華夏曆史。
花滿樓:“等有空閒了,我教你讀《二十四史》吧!”
小溪抱住花滿樓的胳膊:“花哥哥,你人真好,我最喜歡你了!”
花滿樓的臉微紅,眼神中透露着喜悅。
“……”
月滿中天,葉名天的劍已經出鞘。
秋風中浮動着桂子的清香,桂子的香氣之中,卻充滿了肅殺之意。風從窗外吹進來,月光從窗外照進來,風和月同樣冷。
“住手。”一個人忽然從窗外飛了進來。他的身法比風更快,比月光更輕,可是他這個人在江湖中的分量卻重逾泰山。只有這個人,才能阻止葉名天刺出的一劍,但是——
一個人倒在了血泊之中,並非陷入劣勢等着陸小鳳救援的皇帝陛下,而是背叛皇帝做了南王內應的太監王安。
南王世子呆住了,陸小鳳呆住了,跟着陸小鳳趕來的魏子云呆住了,表情冷漠的西門吹雪也有些呆。這是什麼情況?
最鎮定的是皇帝陛下,他拍了拍手掌,四面木柱裡,忽然同時發出“格”的一聲響,暗門滑開,閃出四個人來。這四個人身高不及三尺,身材、容貌、服裝、裝飾打扮,都完全一模一樣。尤其是他們的臉,小眼睛、大鼻子、凸頭癟嘴,顯得說不出的滑稽可笑。可是他們手裡的劍,卻一點也不可笑。一尺七寸長的劍,碧光閃動,寒氣逼人,三個人用雙劍,一個人用單劍,七柄劍凌空一閃,就像是滿天星雨繽紛,亮得人眼睛都睜不開。
雲門山,七星塘,飛魚堡的魚家兄弟。他們是一胎所生,雖然長得不高,但是兄弟四人,心意相通,四人聯手,施展出他們家傳飛魚七星劍,在普天之下的七大劍陣中,雖然不能名列第一,能破他們這一陣的人,也已不多。他們不但劍法怪異,性情更孤僻,想不到竟被羅置在大內,作了皇帝的貼身護衛。
皇帝開口:“把他們帶下去。”
魚家兄弟絲毫不理南書房多出來的這些人,兩個搬走王安的屍體,兩個捉住南王世子往門外走。
南王世子反應過來,對着葉名天狂吼道:“你背叛我?!!”(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