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淺靠近火堆坐在暗一附近,老老實實的交代:“我姓張,大叔您可以叫我小五子。我和我娘是往京城去的,路上走了兩天了。”
“哦”暗一點點頭,一副關心的樣子:“今年天寒,這會子已經挺冷了,這個時節遠行,路上受了不少罪吧。”
“嗯。”錢淺點點頭,繼續解釋:“我跟我娘也是沒辦法,爹爹8月間一病去了,家裡就剩下我跟我娘兩個人,孤兒寡母無依無靠,人人都能欺負我們。今年秋收下來,我跟我娘連家裡的收cd保不住,眼見着快過冬了,留在村裡只能等死了,不得已纔出來的。”
“原來是這樣。”暗一表面上一副同情的樣子,順着錢淺的話繼續打聽:“你叫小五子,家裡應該是有其他兄弟姐妹的吧?就沒人可以依靠了?怎麼就由着你們被欺負?”
“沒了。”錢淺搖搖頭,回頭看了一眼張氏,張氏低頭默默聽着錢淺和暗一聊天,並不發一語。
“大叔您猜對了,我在家裡的確行五,所以才叫小五子。只是……”錢淺的聲音低下去:“活下來的就只是我一個……”
“就是因爲這樣,爹爹故去以後,村裡人都說我娘克親,欺負我娘,拿石頭丟她……不過,”錢淺擡起頭,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暗一:“他們都是瞎說的!我娘纔不克親!我娘是天下最好的孃親!!”
這樣一說,暗一倒是有點理解,一個名聲不好的寡婦,帶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想也知道在村裡必定是生活艱難,怪不得要帶着孩子逃出來。想到這裡,暗一略帶同情的看了一眼張氏,見她神色平靜,並沒有露出一分軟弱,暗一不禁對張氏高看一眼,心裡尋思,難怪她能養出這樣氣質一點都不像村姑的女兒。
張氏雖然被生活磋磨得有十分憔悴,然而還可以看出幾分秀麗。風吹日曬下顯得粗糙暗黃的臉色,在火光的映襯中,倒不顯落魄。再加上她目光慈和堅定,暗一居然覺得這個村婦有幾分姿色。
“那你們是怎麼打算的啊?”暗一回過神繼續跟錢淺閒聊。
“我們打算上京城討生活。”錢淺繼續交代:“我爹爹在世時候說過,城裡跟我們村子不一樣,只要肯幹肯吃苦,是能找到活計的。我不怕吃苦,只要能找到活計,我可以養活我孃的,反正……反正……在村裡我們也活不下去。”
暗一尚未反應,張氏卻猛的擡起頭,衝着錢淺呵斥道:“不許胡說!!你一個小孩子家家的,找什麼活計,娘能養活你!”
錢淺看了一眼自己的便宜娘,決定不跟她爭辯,只是衝着暗一一樂:“我孃的確特別能幹,她的針線可好了,而且做飯也好吃。”
暗一點點頭:“有這麼個孃親,算你小子運氣好。不過,在京城討生活,也沒有你爹說得那麼容易。”
“我知道的,大叔。”錢淺點點頭:“我想過了,我孃的針線不錯,可以接點縫補的活計,在家就能做。我打算出去找活幹,至不濟我還能幹力氣活呢,這類活計總不至於沒有。”
張氏聽了錢淺的話,更是臉上發急,但還沒等她張嘴呵斥錢淺,暗一先噗嗤一聲忍不住笑出來。
暗一看着眼前的乾瘦小丫頭,一臉正經的說要幹力氣活,真是太逗趣了:“就你那小身板,還幹力氣活,小心被壓扁。”
錢淺也就是說說而已,她也不能告訴暗一,自己是狀元樓未來的小二哥,計劃以端盤子和找男主追討飯錢爲主業吧。
“你這孩子,都說了娘能養活你,不許瞎胡說!”張氏瞪着錢淺。
錢淺也不吭聲,嬉皮笑臉的看着張氏。
遠遠的,晏桁聽着暗一和那對母女閒聊,也覺得挺有趣。看着張氏母女感情那麼好,不知道爲什麼,晏桁有點羨慕。
都說天家無情,貴妃所出的晏桁,從小就受到精心教養。在晏桁的印象中,自己的母妃永遠都是優雅得體的樣子。晏桁是被貴妃帶在身邊親自養育,還不滿三歲,就已經被迫開始學習詩書騎射。
晏桁的幼年記憶裡,他也曾想要偷懶,也會淘氣,也會犯孩子們都會犯的錯誤。可是貴妃娘娘從來不會呵斥他,依舊笑得美好優雅,轉身讓嬤嬤們狠狠的罰他。
看着錢淺嬉皮笑臉的衝着自己的孃親耍賴,再看張氏一臉潑辣的呵斥女兒,話裡話外都是對孩子的心疼和維護,晏桁承認,自己有點嫉妒了。他覺得這個黑不溜秋的小丫頭命真好,有個這麼疼她的孃親((⊙o⊙)男主大人你忘了人家剛死了爹麼?命真好是什麼鬼)。
這時候,一個年輕的暗衛從自己背的包袱裡掏出一個小小的瓦罐,拿水袋倒了一罐水,準備給主子燒點熱水,暗一覺得自己打聽得也差不多了,就站起身回到主子身邊,低頭申請:“公子,要不讓小六子去打點獵物加餐吧?”
晏桁半晌沒有回答,暗一擡頭一看,發現自家主人還在盯着牆角的母女,誤以爲晏桁仍然不放心,於是添了一句:“公子可放寬心。”
“嗯。”晏桁聞言淡淡應了一聲,倒不好繼續盯着張家母女。
暗一繼續問:“公子,要不要讓小六子去打獵?”
晏桁走到廟門口看了看天色,吩咐一句:“去吧,別走太遠,天要黑盡了。”
暗一答應一聲去吩咐人打獵了。晏桁在廟門口站了一會兒,也不知在想什麼,回到火堆旁坐下了,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尋了個正對錢淺他們的位置,一擡眼皮就能看見牆角的母女倆。
不過片刻功夫,出去打獵的小六子就拎着兩隻收拾好的兔子進來了,其他人一看,忙圍過來搭架子,準備烤兔子。
暗一見狀走到晏桁身邊,低聲詢問:“公子,要不換個位置坐遠些吧,煙大,怕薰着您。”
晏桁搖搖頭:“不用。你們忙吧,我看着。”
暗一知道晏桁其實並不是吃不了苦的性子,也就隨便一勸,見晏桁不聽他,也就隨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