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猜到你不回去。”
肖靜撣掉雪片，搓着手在炕沿坐了下來：
“你怎麼都不想家啊？出來前跟家裡鬧矛盾了？”
徐茵搖搖頭：“沒有。只是路途遙遠，往返一趟太麻煩，回去有順風車可以搭，回來呢？萬一買不到火車票，錯過春耕怎麼辦？”
“倒也是。”肖靜點點頭，待身上的涼氣少些了，盤腿坐上炕，託着腮幫子說，“可我真的好想家，我想回去一趟。”
北關冬天長，足有三四個月沒法下地幹活，隊員們沒事幹，靜下來了難免想家，和肖靜一樣想回去的人不少。
可貨車裝着貨，哪有那麼多空位供他們搭車，最多隻給五個名額。
於是，付隊長讓想回家的隊員們抓鬮。
肖靜和黃曉紅運氣不錯，都抓到了順風車的名額。
“不不不！”徐茵忙不迭擺手，“我要是想回家，早就參與抓鬮了。您呀就別操心了，讓大春哥安安心心回家過年吧，一年難得有這麼個長假。”
徐·小促狹鬼·茵就想了個主意：每次有人來竄門，她就捧起那本能提高農作物產量的科普書，給她們講漚肥、施肥、間苗、嫁接……
徐茵哭笑不得，朝她們揮揮手：“行了，趕緊去集合吧！別讓司機師傅等太久。”
付隊長不信，揹着手從前院踱到後院，敲開了徐茵的門。
付隊長感慨萬千：難怪她懂得那麼多，原來在別人休息的時候，她一直在學習！
況且，他也覺得應該讓小女兒回來。
肖靜三人打包好行李，依依不捨地和徐茵道了別。
這時候，她想到了小女兒：“茵兒要是在家就好了。就算要送，也是送給自己人養，外人哪有小姨親。老頭子，要不你上城裡打聽打聽，她不是說報名了全國墾荒隊嗎？咱找組織的人，讓他們給茵兒發個加急電報，就說家裡出事了，讓她務必回來。”
墾荒隊光聽這名字就艱苦萬分，哪有家裡好？
於是，第二天他就上城裡打聽去了。
就在她快樂貓冬時，遠山縣的老徐家鬧開了鍋——
這麼一來，徐茵所在的寢室，就剩她一個留在這兒過年。
付隊長見狀，有些於心不忍：“小徐，你想回家不？想回我再想想辦法……對了！大春也抓到了，我讓他留下，你回去？”
北方的冬天很長，戶外冰天雪地，一出門就能把人凍成冰棍，因此哪兒也去不了，徐茵樂得窩在屋裡，時不時拿點吃的出來投喂自己，吃飽喝足就躺炕上看看書，再不濟就歸置歸置系統倉庫裡的囤貨。
幾次之後，沒人來竄門了。
別說，徐老頭的運氣比徐翠好多了。
說到送養，徐母更加眼淚汪汪，到底是嫡親的外孫，不到山窮水盡，哪捨得送養。
徐茵：這怎麼行？自由時光都沒了。
徐茵：“？？？”
“我也給你帶好吃的。”
可深入一想：農村哪家不是一邊下地一邊養大孩子的？你不願務農，那當然沒錢沒糧。再說了，你這一下撂了擔子、說走就走，把仨小子留在孃家，打算讓誰替你帶孩子呢？
徐母氣得直抹眼淚：“翠兒這死丫頭，說走就走，招呼都不打一聲，有替我們想過沒有？三個小子全留在咱家，咱倆還怎麼幹活？沒聽老大媳婦說嗎？咱倆要是敢養他們，將來咱倆老了，她纔不管我們死活！老頭子啊，這可怎麼辦哪！三張嘴等着吃呢！”
“……”
“不會。”
一不小心裝過頭了？
但不管怎麼說，總算是爲自己爭取到了一段無人打擾的貓冬生活。
這是多麼值得學習和宣揚的精神啊！
付隊長感動得熱淚盈眶，握着徐茵的手鄭重表態：
“小徐同志，明年咱們隊要是能拿到先進名額，我一定推薦你！”
一看這丫頭竟然真的在看書，膝蓋上還攤着一本紙張粗糙的牛皮紙筆記本，正認認真真摘筆記。
當初徐翠來城裡打聽，即使打聽到的也是她前夫散佈的虛假消息。
徐老頭能有啥辦法，敲了敲菸斗，嘆了口氣：“那能咋辦？總不能把他們送養吧？”
“那行，反正留下的人不少，咱們熱熱鬧鬧吃頓年夜飯。”付隊長說，“就是晚上你一個人一間睡覺，不會害怕吧？”
先裹上頭巾搞了個大掃除，然後把炕火燒得旺了些，從系統倉庫拿出一份三文魚、鯛魚和象拔蚌的刺身拼盤，擠了一小條芥末，又倒了一小杯清酒，享受起這頓簡約的海鮮餐，好好犒勞一下自己。
說是沒錢怎麼養孩子？她要做獨立女性、去城裡工作。
講真，一個人一間她高興都來不及呢！總算可以給自己開小竈了。
可付隊長不知道啊，擔心她一個人寂寞，時不時過來問問，還讓隔壁的女同志來找她嘮嗑、作伴。
以她那麼多小世界穿下來囤的物資，重新整理一遍的話，再多時間都不夠用，哪會無聊啊。
徐老頭在家一向沒什麼話語權，老妻說什麼，他就做什麼。
這話乍聽也沒錯，她一個離婚女人，沒錢沒糧，怎麼把三個孩子拉扯大？
“徐茵，我家過年會炸麻花，我給你帶。”
“那徐茵，我們走了！過完年就回來，你一個人注意安全。”
肖靜等人離開後，寢室裡就剩她一個人。
徐翠留下一封信，丟下三胞胎兒子兀自進城了。
就好比放寒假的學生，只想嗑着瓜子嘮閒嗑，結果被拉去聽課，試問誰聽得進去？
“隊長，徐茵忙着呢，她在看書學習、還做筆記，我們去就是打擾她。”
主要是刺身類的不像火鍋、湯品有着濃郁的香味，而且吃多少拿多少，也不需要洗鍋涮碗。
徐夏麗沒抓到，但她說服了一個抓到鬮的男同胞，拿五斤玉米麪和他換了名額。
徐老頭運氣好，一問正好問到搭貨車回家過年的黃曉紅。
“墾荒隊？這您可是問對人了，我就是墾荒隊的！”
黃曉紅攢了些口糧帶回家，受到了爹孃的誇獎，心情正好着呢，出門溜達，被人攔住打聽墾荒隊的事，不僅沒生氣，還很熱心地問：“大爺，您是想找人，還是想送自己家孩子參加墾荒隊？”
“我找人，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