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雅熙剛睡醒,就見到了送人過來的掌櫃。當然,基本是人精的掌櫃,就算是討好也不會完全擺在明面上。
“羅大夫,太子怕您剛到這裡,住的不慣。特地吩咐我,送一些下人來,照顧您的衣食起居。”掌櫃確實非常聰明,也十分忠心。
雅熙看着掌櫃帶來的兩女五男,七個人都是衣不蔽體,身上隱約有傷。此時他們都垂着頭,極爲溫馴。其中,彥勳赫然在列。雅熙心中大喜,但是面上卻不露聲色。
她只是抿出一個淺淺的笑容,聲音也有了幾分柔和:“費心了。”
掌櫃見到雅熙的淺笑,便知道自己做對了,不由放下心來:“大夫這是那裡的話,這是應該的。”
“不過,他們爲什麼穿成這樣?”雅熙偏頭去看掌櫃,眼神中似乎有些不解。
掌櫃被雅熙問得一愣,頓了片刻,還是開口回答道:“大夫長年住在雪山,怕是不知道。他們都是奴隸,相當於一件商品,讓人隨意買賣。”
看雅熙還是注視着他,便轉過頭,指着其中一個人:“你轉過去。”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他指的正是彥勳。彥勳自然聽話地轉過身,他身上的傷口像是沒有經過處理,還有血隱隱滲出來。
“大夫您過來看,他後頸就是奴隸的印跡。”掌櫃知道雅熙對這個奴隸感興趣,也沒有伸手直接拉下他的衣襟來展示,只是站在一邊看着雅熙。
掌櫃的行爲,讓雅熙對他又高看了兩眼。低聲應了,走到彥勳旁邊,伸手輕輕拉下他的衣領,一個猙獰的傷疤盤踞在他的身上。
雅熙心裡一緊,隱隱有些心疼。對方纔十六歲啊,還僅僅是個孩子。她的手指輕輕觸碰到那個印跡時,明顯地感覺到手下的肌肉一緊。雅熙不覺得他是因爲害羞,因爲此時他身上的衣服,只是勉強遮住重要的部位。她知道這個孩子大概是被打怕了。
雅熙的手指輕柔地拂過那道疤痕,像是有些嘆息:“當時,一定很疼吧。”她的聲音不大,幾乎被風吹散了,就連離她三步遠的掌櫃都沒有聽見她在說什麼。
但是這句話,卻被彥勳清晰地捕捉到了。女孩像是嘆息的一句話,帶着些心疼的味道。就像在他心裡炸開一擊悶雷,震得他身心顫動。他緊緊咬住下脣,壓下心裡翻騰的情緒。
而此時雅熙並不知道他的情緒,幫他拉好衣領後,轉頭看向掌櫃:“可以幫他們找些衣服嗎?這樣……”雅熙頓了頓,有些皺眉,“看着很不舒服。”
彥勳仍然背對着他們,沒有命令他不敢轉身。聽到雅熙的話,他不自然地拉扯自己身上的衣服,想要蓋住更多的皮膚。他以前就算得了完整的衣服,也很快就被鞭子抽破。後來也就自暴自棄了,今天女孩的話卻讓他有了久違羞恥的感覺。
掌櫃當然不會駁回雅熙的要求,他現在恨不得她能多提點要求,也好多些情分:“一會我便派人去取些齊整的衣服,讓他們換上。您在這裡居住的時間,我會住在偏院,管理您院裡的事務。有什麼事情都可以找我。”
雅熙點頭應了,又想是想起什麼,開口道:“對了,這幾個人是送給我了嗎?”
“下午我就派人,去把他們過到您的名下。您可以選一個在屋裡服侍,其他人則負責院裡其他工作。”掌櫃自是一口答應。
知道自己以後就是這個女孩的人,彥勳眼中的光芒璀璨,就連嘴角也溢出了些喜悅。甚至在知道她要選人時,心中忍不住地期待。忽然他眸子中的光芒又暗了,天生紫瞳的自己就是怪物災星一樣的存在。又怎麼會是自己那。她剛纔是不是沒看到自己的眼睛,所以語氣裡纔會有些心疼。如果看到了,一定會用鞭子厭惡地抽打吧。他的胡思亂想,讓他的眼越發的暗淡。
“便他吧。”雅熙不知道彥勳心中的想法,估計知道了,要敲他的頭了。少年,這可是爲了你,才費了這麼大的心思的!
掌櫃自然知道雅熙選得是誰,恭謹地點頭。看雅熙已經轉身回屋,而她選中的人,還傻傻地站在原地。皺皺眉有些不滿:“還不快去。”
沉浸在自己思維中的彥勳,突然回過神來,連忙轉身,在掌櫃嚴厲的目光下,趕忙跟上雅熙的腳步。垂着頭,眼中的喜悅是怎麼也掩飾不住。
竟然真的是自己嗎!不過,她有沒有看到自己的眼睛?如果沒看到,會不會看到以後,會讓自己滾出去。他也不知道今天自己是怎麼了,好像自從聽到女孩的那句話後,自己就開始很奇怪。
彥勳低着頭有些失神,以至於在進門時,被門檻絆倒。
“咚!”他摔倒的聲音很大,雅熙嚇了一下,轉頭去看。彥勳也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事,下意識看向雅熙。兩人正好對視,彥勳突然想到自己眼睛的秘密,忙恢復成跪姿,整個人伏到地上。
剛纔的那點疼對他算不上什麼,只是不知道爲什麼今天的地板尤其的冷。冷得他有些打顫,他緊緊地閉上眼睛,等待最後的宣判。
雅熙確實是被嚇到了,剛纔大的聲音,膝蓋肯定是紫了。還能這麼迅速地變換動作,他都不疼嗎。突然想到第一次見面時的場景,她愈發地心疼這個孩子了。
她輕輕嘆了一口氣,緩步走過去,蹲在他面前。彥勳感覺到雅熙的動作,更加惶恐地繃緊了身子。雅熙伸手,動作輕柔地捧起他的臉。
突然地接觸,讓彥勳驚恐地瞪大了眼睛。但是因爲長期的被暴戾奴役,他幾乎不會違抗別人的命令。對於雅熙的動作,完全沒有抵抗。在對上雅熙的眼睛時,他卻愣住了。
這一世,雅熙有着一雙深棕色的杏仁眼,笑起來眼睛彎彎尤其好看。彥勳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眼神,或者準確地說從來沒有人用這樣的眼神看過他。他見過太多或是厭惡,或是暴戾的眼神,也有人用驚異恐懼的眼神看着他。
而此時女孩正專注地看着他,眼神沒有太多強烈的情緒,但是眉眼微彎,柔軟得一塌糊塗。彥勳的臉被動作溫柔地捧住,雅熙手心的溫暖,慢慢傳到他的心裡,引起了一陣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