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2 初唐遺夢（三）
綠瑩一邊給林聽雨梳頭，一邊說道：“小姐，王爺正在爲太子殿下暗中派人下毒害他一事傷心不已，兄長如此，咱們王爺真不知道將來的活路在何方呢。”
林聽雨一臉無奈地嘆息道：“是啊。太子殿下看起來很是仁厚老實，居然能做下這種事，實在是太讓人震驚和傷心了。剛聽說這事的那會兒，我真是不敢相信啊！”
她一邊說一邊仔細打量着自己的頭飾，就好象自己剛纔的話是無心說出。
綠瑩眸間有微不可察的光芒一閃，大概是沒想到鳳於桐會這麼說吧。要知道秦王被下毒那會兒，鳳於桐可是一直覺得，太子建成根本就不可能做出這種殺弟的無情之舉。
現在鳳於桐這番話，分明是表示，對於李建成毒害李世民一事，她已經相信了大半。而先前一直對此事有懷疑，乃是因爲李建成以前表現得極爲忠厚，不象是能做下這種事的人，所以，剛聽說這事的時候，纔會心中生疑。
綠瑩又試探着小聲說道：“看來太子殿下已經是鐵了心要殺咱們王爺了，小姐，你說這事要怎麼辦纔好？沒有了王爺，咱們這些人，恐怕也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誰說不是呢。”林聽雨皺眉道，“不過，秦王向來足智多謀，不會那麼容易被殺的。要我說，王爺最好還是……”
話到此突地打住，林聽雨似乎醒悟到接下來的話不該說出口。不再往下說半個字。
綠瑩故作一臉好奇，問道：“小姐的意思……”
林聽雨搖了搖頭，道：“你一個掌宮。不要打聽太多了。知道得太多，於你可沒什麼好處。況且，有些事還得從長計議。”說到後來，她的聲音低了下去，一臉的憂心忡忡。
見整理完畢，林聽雨道：“好啦，綠瑩。陪我往化魚苑去探望秦王。”
李世民的秦王府，他所居之地，乃是位於東邊朝南的正院。取名化魚苑。
林聽雨在綠瑩及一衆宮女太監的服侍下，前往化魚苑，途經王府花園，就看到迎面一大隊宮女太監。衆星捧月一般地跟在一個宮裝女子身後。
此女長相併不是特別美麗。照鳳於桐這副肉身可是差得太遠了。不過，她的行止大方端莊，一舉手一投足都透着高貴典雅，一看就是從小受過良好的貴族教育的人物。
此人，正是秦王李世民的正妃，未來的皇后，現在的秦王妃長孫氏。
秦王被人下毒暗害，吐血三升。雖然因爲醫治及時保住了性命，但現在仍舊虛弱。所以長孫氏雖在花園出現，卻無心賞花，只是採了些清麗養眼的花朵，打算親自獻到王爺面前，好讓王爺心中暢快一些。
“妹妹，走得這麼急，可是要去化魚苑探望王爺？”
見到林聽雨正帶着宮女太監路過花園，長孫氏主動上來搭訕示好，笑得大方得體，開口溫聲問道。
林聽雨忙行了一禮，笑的也是一臉溫婉，道：“原來是長孫姐姐！”
當初鳳於桐雖是李世民的貴妃，但因爲這長孫皇后賢惠，對於後宮爭端處罰一向公正，所以，兩姐妹相處的很是愉快。
直到最後被打入冷宮、賜下毒酒，鳳於桐才慢慢回過味來。這個長孫氏不嫉不妒，處事公正，宮中之事的處置都是靠證據說話，可是，鳳於桐被打入冷宮的罪證，正是有許多是她人爲設計出來的。
短時間內，鳳於桐還琢磨不過味兒，可是時間一長，哪裡還有回不過味的道理？
這個長孫氏，表面上心地善良，處事大方得體，待人忠厚，又有母儀天下的風範，按現代的話來說，就是個超級瑪麗蘇。
可實際上，她是個地道的狠辣角色，心機深重，宮鬥手段施展得幾近無痕，讓人防不勝防。
鳳於桐閱盡天下典籍，博學四海，見識卓絕，許多軍政上的難事到她這裡都會迎刃而解。可是，論起心機、論起宮鬥，她絕對不是長孫氏的對手。
長孫氏笑得溫和端莊，道：“正好我也要去探望王爺，不如咱們姐妹兩個一起吧。”
林聽雨道：“姐姐此話，正和妹妹的心意。王爺若是看到咱們姐妹兩個相處得這般愉快，相信心裡會舒服許多。”說着就主動上來挽住長孫氏的胳膊，笑得分外友好。
長孫氏的眸中閃過一抹陰霾。她是秦王的正妃，愛秦王至深，怎麼可能容忍別的女人染指秦王？
可是，這天下便是如此，就算是普通男子都可以三妻四妾，更何況秦王並非普通男子，而是貴族世家，自然要多納妃嬪，爲李氏多多綿延香火。
長孫氏也只能接受這樣的事實。而且，爲免秦王不喜，她還必須壓下心中對秦王身邊那些鶯鶯燕燕的不喜，表現得大方得體，做一個秦王眼中最好最優秀的王妃。
不然，並沒有多少姿色的她，要如何才能搏得秦王的歡心？
林聽雨捕捉到她眸中閃過的那抹陰霾，心中好笑。讓你裝，我不噁心死你纔怪！
“姐姐，這園中的芍藥又繁盛了些呢。”林聽雨看似隨意地聊道。
長孫氏道：“是啊，芍藥花更盛。這芍藥乃是妹妹喜歡的花，秦王爲了討妹妹歡喜，可是煞費苦心。”
林聽雨忙含羞道：“姐姐說笑了。”頓了一下，又道：“姐姐大可放心，秦王是重情義的男子，姐姐乃是他的正妃，也就是結髮的夫妻，他就算再喜愛妹妹，可心裡總會留着姐姐的位置。”
長孫氏嘴角抽動了一下，好不容易纔保持着臉上的微笑沒有改變。
林聽雨一番話，好象是在安慰長孫氏，可是，任哪一個女人聽在耳裡都會覺得不舒服。給人的感覺，這長孫氏純是因爲佔據着正妻的位置，才勉強能得到秦王的青眼一般。
長孫氏面色如常，道：“妹妹如此驚才絕豔，我這個做姐姐的，不過是來得早了一些，這才被秦王立爲正。若是妹妹先來，這正妃的位置非妹妹莫屬。”
她慣常的就是當着人家面伏低做小，揹着人家面就捅上兩三刀。林聽雨藉着鳳於桐的記憶，可不會上她的當。
對方如此退避鋒芒，林聽雨也不會傻傻的去當“刺”，沒來由惹得秦王心中不喜，於她可是大大的不利，當下忙說道：“姐姐，你這是怎麼說呢。姐姐賢惠大度，胸襟非常人所能比，乃是最適合秦王正妃的人選。我愛秦王至深，凡事只想爲他考慮周全。在我眼裡，除了姐姐，再沒第二個人適合做他的正妃了。”
這話說得，好象這世上沒有人比她更愛秦王，好象只有她纔會爲了秦王做出一切犧牲。
長孫氏臉上僵了一下，便即硬生生擠出一絲笑來，心中不免忐忑。通過她過去與鳳於桐交往的經驗，她已經看出這個鳳於桐雖然驚才絕豔，將帥之天資，甚至連許多男子都難以與她相比。
可是此女卻沒有太多的心機，拐彎抹角的與人說話不是她所擅長。但今天，長孫氏已經不止一次暗中感覺到鳳於桐話裡帶刺。
難道說，她過去對鳳於桐的判定出現了偏差？
如果是這樣，那麼，她對待鳳於桐的方針也要有所改變了。
姐妹兩人“相談甚歡”，輕聲笑語在她們未進化魚苑時，李世民躺在牀上就已經聽到了。
林聽雨進入房間的時候，先是聞到一股充鼻的湯藥味兒，隨即便見房間最裡的塌上臥着一人，生得龍眉鳳目，俊郎非常，正是當今的秦王李世民。
“難怪鳳於桐會被李世民所迷惑，這廝確實生得一副好皮囊。”林聽雨心道。
再細瞅其面容，雖然頭髮散亂，臉色發白，給人的感覺頗爲憔悴，但是眉宇間卻有神采飛揚，林聽雨心中一動，也不知道李世民是用了什麼方法，搞出“吐血三升”這個戲碼？
現今看這李世民，初看過去，確實微有憔悴之態，但仔細觀察就會發現，他骨子裡明明很精神，根本不象是中劇毒的樣子。
不過，這種事，林聽雨可不會說出來。
李世民是註定要登上帝位的，鳳於桐也無意將他從帝位上拉下來。在鳳於桐看來，李氏三兄弟，只有這李世民最適合接掌帝位。如今亂世，若無明君出世，百姓會繼續生靈塗炭。
鳳於桐這是從大局考量，不想對李世民登上帝位這個結局有什麼改變。
而且，當初李淵起兵，也是李世民一手設計，逼得李淵不得不如此，所以李世民對帝位早就是勢在必得。
鳳於桐對李世民雖然憤恨非常，但最大的願望還是希望李建成能夠躲過玄武門之變的災禍，好好活下去，壽終正寢。
當然，小小的報復一下李世民和長孫皇后，也是鳳於桐心中所想。只不過這個願望在救出李建成那個大願望之下就顯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這些，都是鳳於桐本身的想法，林聽雨穿越過來就是完成她的遺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