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你被俘虜了
延壽坊門口有一個七八丈高的大燈輪,燈輪下面十幾個藝人正在表演雜耍百藝,四周圍着三四倍的看客,不時的爆發出一陣陣喝彩聲,坊牆底下還有很多賣胡餅,菜粥,餺飥的小攤,沒人注意到一個身穿黑色斗篷的少女正打馬進坊,少女終於體會到上元夜發起行動的好處,擁擠和狂歡能麻痹很多人的神經。
少女探手入懷,掏出一個羊皮卷,就着花燈的光芒展開,按照上面的指示兜兜轉轉,一直走到第二個十字路口東邊寬巷的盡頭才停下,那是一家名叫“吳記”的車馬行。
少年擡手敲門“篤篤篤,篤篤,篤篤篤,篤篤”聲音很明顯帶有某種韻律。
門打開一道寬縫,一個小眼八字眉的男人探出頭來,敏銳的打量了她一番,道“天地玄幻,宇宙洪荒”
“趙錢孫李,周吳鄭王”少女接了一句百家姓。
小眼八字眉微微一笑,把少年讓進去了,這房子很大,過了很多道門檻才七拐八扭的走進一座偏僻的院落,院子裡的荒草有膝蓋那麼高,一個黑影立在不遠處,看形狀似乎是一個水井的轆轤,氣氛陰森寂寥,只有西邊一個透着黃光的窗戶還略微有點菸火氣。
“他們都在那裡等你”小眼八字眉往燈光處斜斜一指。
少女把門推開,一股陽剛之氣迎面而來,屋裡有或坐或立三個男人,其中兩個坐在地板上玩雙陸棋,另外一個正在擦拭一把烏黑的障刀。
俗話說名字有取錯的,外號絕不會錯,少女不需人介紹也知道彌勒佛和老殘對應的是誰,剩下的一個叫上官羽,是舊相識了。
幾個人都停下手裡的活動,把目光聚焦到少女身上,少女一把拉下兜帽,露出一張乾淨清秀的小臉,不像殺手倒像個小家碧玉。
“媽的,派個女娃娃做頭領,玩兒我們吶!”老殘扯着嗓子吼道,這裡他的資格最老,殘指的是他少了一條左小臂。
上官羽瞥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些許嘲諷意味,他伸出古銅色的大手抓起雙陸棋的骰子漫天一撒,少女一掀斗篷伸出雙臂,左手平端弩機,右手扣下懸刀,刷刷刷,箭矢破空,三支弩~箭在不同的地方不同的方向將三個骰子射了個對穿。
“你若能比我強,頭領換你來當”少女道。
老殘面不改色,繼續擦拭自己的障刀,一絲若有若無的忌憚從渾濁的眼裡閃過。
“沒有異議的話,行動起來!”少女拍拍手喊道。
少女名叫徐素,擅長連射弩,殺手排行榜第一,失手次數,零。
四個殺手出了坊門後徑直往西走到了永安渠,如鬼魅般從高高的渠堤上縱身躍入結了薄冰的水渠。
長安城西邊有三條水渠,廣通渠,清明渠,永安渠。這三條水渠在光德坊交匯然後轉而向北流向皇城,當年京兆府在建造後院時爲了營造景緻,工匠們發揮巧思把主渠的水從花園東牆引入,在院子裡面形成了一條婀娜逶迤的曲水然後通過西牆根下的水門排入主渠,曲水邊佈置了不少亭臺樓閣和奇花異草,院落的景緻因這水流而活潑起來。
四名殺手行動的第一步就是通過水渠遊進京兆府的後院,避開它堅不可摧的正面守衛。
行動的結果讓韓延倍感疲憊,他走進後院的左廂房,屋子的正中間有一張幾一個蒲團,牆角一個銅壺滴漏,牆邊的花架子上擺滿了鬱鬱蔥蔥的花草,葉子上還殘留未乾的水跡,擺設精簡表明這房子的主人是個不在意物質的人,一塵不染則是那位新羅女婢的功勞。
韓延盤腿坐在蒲團上,後背挺得筆直,他閉上眼睛用手捏捏鼻樑,淡淡的嘆了口氣,整個局面撲朔迷離,他準備把整個事件在重新捋一遍,說不定能抓到有用的線索。
新羅女婢走進來,把茶具擺在几上,用春蔥般的纖手輕輕的幫他按壓太陽穴,按完後又輕輕的出去把門帶上。
刺客到底有多少?
藏在什麼地方?
下一個目標是誰?
後面還有沒有更大的目標?”
韓延一把扯開官袍的衣襟,這些問題他一個都沒弄明白,雖然他這次押對了寶,猜出了殺手要對付方叔同,可下次呢?總不能回回都猜對吧,他非常不喜歡這種被動的感覺。
就在韓延苦苦思索之際,院子裡東西兩牆的水柵被打開了,四個刺客像水蛇一樣悄無聲息的遊了進來。
一隊衛兵在不遠處巡視,殺手們摸上岸像影子一般黏了上去。
“不許殺人”徐素低喝道。
“知道你的規矩,但這次不同,絕不能有絲毫閃失”彌勒佛道。
“你是頭我是頭?”徐素冷冷的道。
“聽頭的”上官羽用刀柄輕搗了一下彌勒佛的肋骨。
咔咔咔,幾個衛兵被手刀劈暈,殺手們又端着弩機迅速的向廂房靠近。
一絲異樣的感覺攀上了韓延的神經,他下意識的望向窗外,突然神色一凝,瞳孔慢慢的壓縮成了一根針,平時總能聽到武侯們閒聊聲和巡視衛兵的腳步聲,此時卻一絲聲音也無。
“不好!”他剛站起來,廂房的門就被推開了,一個面容清秀的少年曲着雙腿滿臉警惕的出現在了門口,她雙臂平舉輕輕的搭在一起,左手端弩右手緊握一把短匕首,執行任務時,她向來做男裝打扮。
“你被俘虜了,投降不殺”徐素冷靜的道。
韓延望着她,淡淡的嘆了口氣,他怎麼也沒料到,殺手們的目標竟轉向了自己。
“直接殺掉,剝下臉皮回去交差”老殘道。
“我接到的任務是活捉”徐素道。
“帶着活人負擔太重,不一定逃得掉,不如殺掉來的輕鬆,僱主問起就說事急從權,反正真相只有我們四個人知道”老殘堅持道,把利害條分縷析的說清楚。
“所以說殺手排行榜你只能排進前十”徐素有些輕蔑的道。
“你什麼意思?”老殘用略重的聲調反問。
“沒什麼意思,任務就是任務,少一點都算沒完成,殺手也不能不講規矩”徐素回道。
“小丫頭片子,這可是長安的京兆府,不是哪個老員外的後院”老殘輕蔑的道。
“下地獄也是一樣”徐素道。
“聽頭的”上官羽道,他的表態像秤砣一般迅速改變了形勢。
“誰愛帶誰帶,我一個殘疾人可背不動他”老殘瞪了上官羽一眼便大步走出去了。
“帶走”徐素望着上官羽。
“頭,我帶沒問題,只不過我們幾個都是爲了這次行動臨時學的浮水,水性都不怎麼好”上官羽面露難色的道。
徐素輕啊了一聲,顯然是剛意識到這個問題,但也只猶豫了一個彈指左右,她斂了斂容,目光重新變得灼灼,用匕首頂住韓延的腰眼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