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大作,雷電轟鳴,古林呼嘯。
這個夜晚,殺機都溼淋淋的。
就是一道山樑,中間有一道大河,這條河流,叫做落花河。
渡過落花河,就是落花山脈最外圍的第一道樑。
從第二道樑到落花河,到第一道樑,至多不過百八十里。
這樣的一個距離,對於一個巔峰武者來說,也就是全力奔行兩個時辰的樣子。
對於氣沌境二層的胡漢山來說,估計連一個時辰都用不了,就可以橫渡落花河,進入第一道山樑。
翻過山樑,就是一馬平川的荒野。
那個時候,纔是真正脫離了落花山脈以及恐怖的落花森。
然而,就這隻需要一個時辰時間的距離,胡漢山經歷了他生命之中,所需時間最長的一次奔行。
從第二道樑開始,順着山勢而下,密佈古林的落花森,幾乎成了他的噩夢,更有數次,他和死神擦肩而過。
在林間穿梭而下,胡漢山遭遇到了林西不下三十次的偷襲追殺。
每一次,雖然都被林西攆得雞飛狗跳,慌不擇路,甚至於身上的刀傷多達數百處,胡漢山還是竭盡所能,逃離了第二道樑,來到了落花河畔。
這個時候,風雨仍然急驟。
大河水勢滔天,翻滾如怒龍。
感覺之中,離黎明已經不遠了。這讓胡漢山憋不住的想哭。
從昨晚黃昏進入第二道樑追殺林西,到現在,自己惶惶如喪家之犬,奔行逃命,真的是連做夢都想不到的場景。
林西,雖然現在仍然不敢與自己正面作戰,但是,他也發覺,一個晚上的奔襲追殺,林西無論是戰鬥經驗,還是戰機把握,都展現出過人的天賦。
不僅是這樣,隨着倆人交手次數的增加,林西無論是刀術還是輕身術,或者落葉指,都在不斷成熟老練,圓潤自然。
到了後來的襲殺,更是讓胡漢山防不勝防,懼意上升,戰力下降。
甚至於,到最後,藉助風雨雷電對感知的困擾,林西襲擊他的次數和時間越來越緊密。
而戰力,卻是驚人的成長。
直到此前的最後一次碰撞,胡漢山差點就丟掉了一隻胳膊,才得以逃脫林西的糾纏。
這條胳膊,基本算是廢掉了,即便將來斷筋接續起來,也不會像以前一樣,真氣順暢流動,力量圓潤自如。
渾身傷口的胡漢山,此時哈哈喘着粗氣,撐着自己的膝蓋,背對大河,身上幾乎沒有一塊好肉,血口子翻卷,鮮血大量流失。
此時,真氣幾乎消耗殆盡,傷口都難以用真氣封閉。
微弱的眩暈感襲來,胡漢山心如死灰。
換做平時,落花河這樣的河流,在他眼裡,至多算一條小溪,擡擡腿,甚至踏浪而行就過去了。
但是現在,顯然做不到。
不說自己的真氣已經耗得差不多了,就算是真的橫渡,巨浪滔天的落花河,很可能在他力竭之時,一個浪頭將他打翻落水。
堂堂氣沌境武師,被河水淹死了。
這笑話真的很好笑,是吧?
河岸與落花森之間,有一片寬達數十丈的河灘空地。
這個時候,胡漢山不敢橫渡落花河。
只有在這不算寬闊的的河灘上,他覺得纔有一點點安全感。
至少,林西那傢伙,不至於膽子肥到了直接和他在此正面對殺吧?
“林西,畜生!”
“老子讓你追,這裡可是沒有古樹藏匿你了,敢來,老子分分鐘讓你知道怎麼做人!”
恨恨地嘟囔,胡漢山就想坐在河灘上,歇息療傷。
只要等到雨住風收,黎明到來,林西敢再追,就是他的死期。
“是嗎?那你教教老子怎麼做人?求你了,這些年淨做柴火了,做人……真的還需要你教教……”
胡漢山渾身一緊,呼吸有剎那的停滯。
只見從密林深處,電光風雨之中,走來一個混身溼透的的少年。
此時的林西,已經收起了長刀,頭髮再次紮在腦後,以免遮擋視線。
邁着社會步,晃盪着就過來,似乎渾不把胡漢山當氣沌境武師了。
這讓胡漢山驚懼和憤怒。
不自覺的,胡漢山後退幾步,離落花河更近。
“小子,你膽子真的不小。敢走出落花森?沒有了林木遮蔽藏匿落腳,你敢直面一個堂堂的氣沌境二層武師?”
林西在閃電之光中,猶如一尊小小魔神。
哂笑一聲:
“問題是,你現在……還是一個二層氣沌境武師嗎?”
胡漢山立即像是被誰捂住了嘴巴,難以迴應。
此時的他,真氣幾乎耗盡,防禦比巔峰武者強點有限。
特別是,隨着真氣的幾乎耗幹,他的力量也隨之大降。
如果說,他巔峰時刻,有着超過了二蛟之力的話,現在的他,最多隻剩下一蛟之力,至多在多出兩三蟒之力來。
也就是說,他此時的力量,也就勉強算是氣沌境武師一層。
而真氣的消耗,使得他的防禦降落到了幾乎全靠肉身的強度。
這樣的狀況之下,雖然依舊比之林西的力量要強大一些。
但是,林西一旦施展一花七瓣的輕身術,速度加成之下,力量倍增,刀勢斬落,一般的一層武師,根本就承受不住,絕對一刀兩段。
進入武者後期,擁有了七蟒之力的林西,真正的戰力,比斬傷喬太上之時,強大了兩倍都不止。
胡漢山能不驚懼,能不覺得無助無力?
此時,胡漢山回首望了望落花河。
河牀之中,湍流更急,那是因爲此時,所有高處的水流,大量涌進河中的緣故。
甚至因爲水流過大,河面上形成了一波又一波的洪峰。
如此狀況下的落花河,就是一條吃人的巨蟒,胡漢山就是在正常情況下,到了這裡,也是能不渡河就不渡河。
一種悲涼的情緒從心底滋生蔓延。
真氣的消耗,使他難以布氣全身,此時也是一隻落湯雞了。
林西似乎並沒有他那麼狼狽。
數十次的碰撞戰鬥,好像沒有消耗他多少力氣。
至於說胡漢山給他帶來的傷勢,此時的胡漢山,已經看不到了。
“這是一個怪物,打不死的小強!”
“我胡漢山貪心不足,竟與這樣的怪物結仇,真的是失心瘋了啊!”
好久,胡漢山才擡起被雨水淹得通紅的眼睛,沙啞着嗓子道:
“給你普及一個常識……”
林西靜靜地望着胡漢山,在十丈之外佇立不動。
“氣沌境和力沌境相比,有一種拼命的手段,是力沌境武者所沒有的……”
林西笑了,還是沒有搭腔。
胡漢山悻悻地繼續說道:
“氣沌境武師,已經開闢丹田,儲存真氣。一旦遭遇絕境,可以自爆丹田,與敵皆亡……”
林西恍然:
“你是說,自爆丹田,和我同歸於盡是吧?”
胡漢山幾乎淚奔。
這個小畜生,你知不知道自爆丹田,固然老子要身魂俱滅,但是這一炸,遠了不行,十丈的距離,你也會瞬間炸成一團碎肉啊!
“小子,不要把你我都逼到絕路上去,那對誰都沒有好處!”
林西似乎想要看清胡漢山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
“胡漢山,你這話說的不對吧?我什麼時候逼過你了?是你,還有一些貪心不足的老傢伙們,自己找上們來逼迫追殺我的吧?”
“事情到了你嘴裡,怎麼好像我多不講理,多不給人活路一樣?”
“我就想知道,你……確定你有三觀嗎?”
三觀?
胡漢山不知道林西在說啥,但是知道林西不在乎他的自爆,還在譏嘲他。
想要發飆,想想自己現在的狀況,真氣所剩無幾,就是丹田,也要幾乎乾涸了。
這樣的狀態之下自爆,能不能將自己炸死都是個疑問,想要連同林西一起炸死,連他自己都覺得可能性不大。
胡漢山慘笑一聲:
“不管怎樣,我們之前沒仇是吧?是我貪心不足,招惹了你,你看我老虎傭兵團,已經名存實亡,你的氣兒,是不是也消了不少?”
林西果斷搖頭:
“消了?怎麼可能消了?你們連明徹夜的要對付我,三天兩次追殺,恨不得將我剁了分屍。要不是我林西有點點奇遇,現在和你說話的,都是鬼魂了吧?”
胡漢山苦笑一聲,再也沒了脾氣。
但是,他也防着林西猝然動手,給他來一個冷不防。
所謂自爆,真的不要太假。
沒有任何一個時刻,他比之現在更渴望活着。
“我有一種秘術,可以瞬間燃燒血脈神魂,將真氣提升到足以與三層武者媲美的境地,那個時候我要自爆,咱倆誰也活不了!”
林西想起了此前朗嘯天被林霸天射傷將死,瞬間激發秘術逃脫的事情,覺得胡漢山也並不是無的放矢。
但是那又怎樣,胡漢山已經這樣了,就算是有秘術可以完成自爆,自爆的一瞬間,自己一花七瓣開啓,早就離開河灘了。
一花七瓣,瞬息百丈,不要太牛逼。
“那麼好吧,既然咱們的仇恨已經結下,你不死,我不安心,你有秘術,那請自爆吧!”
惡魔!
畜生!
不是人!
你祖宗十八代都不是人!
胡漢山心中暴怒詛咒,感到深深的無力。
“嗯咳咳!那啥,事已至此,你就說怎麼才能罷戰講和吧!”
“罷戰講和?你這臉皮……得有多厚?”
林西哂笑,心中快意。
將胡漢山逼到這種地步,也是他死纏爛打,將胡漢山給打怕了。
胡漢山一咬牙,伸手摸上自己的儲物袋。
手掌攤開時,有一玉瓶在手。
“這是氣沌境武師修煉的必備丹藥,蘊氣丹,我知道你要靠強大的能量快速晉級。這些都給你,咱們的仇怨,就此揭過,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