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 楚軍異動
時間倒回到半個時辰之前,也就是林弈剛剛下令各部向王城廣場集結之時,在咸陽西南方向,渭水南岸的那一片松林塬內,原本已被燒成一堆殘垣斷壁的章臺宮內,此刻卻是火光明亮、人影憧憧,在章臺密道入口處,擁擠着一大片舉着火把灰頭土臉的楚軍士卒,黑洞洞、被挖開拓寬的密道入口,不斷冒出土黃色的身影,一個個慌慌張張地往外拱着,連帶卷出來的還有陣陣淡淡白煙。
這些是原本要從密道偷襲咸陽城的楚軍,結果卻被林弈一把火給燒了回來,慌不擇路地涌出密道的楚軍們,一面跑還一面不停地咳嗽着大口喘氣。
“他孃的,秦蠻子想活活嗆死老子啊!”一聲粗罵從密道里傳出,緊接着一名身材中等、腰粗膀圓的楚軍將軍,風風火火地竄將出來,赫然便是劉邦手下大將樊噲。
“樊將軍,這秦蠻子怕是想活烤了我們啊!他孃的竟連他們自家的宮殿都不要了!”一名楚軍千長罵罵咧咧地抱怨一句。
“直賊孃的,等老子攻入咸陽,非一把火燒光咸陽城不可!”滿臉盡是烏黑灰燼的樊噲氣得暴跳如雷,一面指着咸陽城吼道。
“樊將軍可在!”正在樊噲跳腳大罵之時,一名斥候飛騎沿着宮中廢墟中的一條小道飛馳而來。
章臺宮那道用青石磚條壘砌而成的宮牆,在劉邦放的那把大火中卻是完好無損,面對宮門處那道厚重結實的巨石大門,樊噲等楚軍一時片刻無法找到開啓機關按鈕,氣得樊噲下令調來營中大量工匠,硬是將石條宮牆挖開了丈餘寬的缺口,這才得以讓大量楚軍通過缺口涌進章臺宮。
“喊什麼喊,叫魂嗎?老子還沒死呢?”樊噲正在氣頭上,不自覺地把氣撒到那來人身上,秦軍一把火燒塌了御書房,把楚軍逼得匆忙逃回密道,竟是連密道出口的那道石門都未來得及封閉關上,以致大火產生的大量濃煙滾滾涌入原本就空間狹窄的密道,嗆得密道里擁擠的楚軍雞飛狗跳地涌回密道在章臺宮一側的出口。
那名斥候飛騎被樊噲呵斥的一愣怔,正想發脾氣時卻注意到眼前這位灰頭土臉的壯漢,竟然身穿着將軍鎧甲,猶豫一下便幡然醒悟到,眼前這位定是脾氣暴躁的屠狗將軍樊噲,慌得連忙滾鞍下馬,恭敬地拱手報道:“啓稟樊將軍,沛公緊急軍令!”說着,便從貼身衣甲裡取出一支泥封銅管遞給樊噲。
樊噲氣鼓鼓地接過銅管,看也不看管口封泥是否完好,便一把撥開,倒出一支約寸許寬的竹簡,大略掃了一眼之後,樊噲的一張黑臉倏忽地變了臉色,咬牙切齒地罵了句:“孃的,這秦蠻子居然還想逃跑,看老子不把他們腳筋全給挑斷了,再打斷他們的狗腿,逃,老子讓你們逃!”
恨聲罵完這一通之後,樊噲才吹着滿臉虯髯鬍須對身旁圍着的楚軍將士大吼一句:“司馬何在,全軍緊急集合!”吼罷丟下那名愣愣的傳令斥候,大步流星地徑直往外走去。
“全軍集合!”隨着楚軍傳令司馬連續幾聲大吼,擁擠在章臺宮內的數千楚軍開始亂哄哄地蠕動起來,攪得火把光下煙塵又大肆迷漫開來,片刻之後,這些楚軍們舉着一支支火把,匯聚成一條火龍開出了一片廢墟的章臺宮,在越過白玉渭水橋接近咸陽城之後,這條火龍便突兀地暗淡下來,折向咸陽西門悄然開進,漸漸地融入到茫茫夜色之中。
卻說許峰這一路大張旗鼓地開出咸陽西門,非但是火把連綿,更是故意地放慢行軍速度,生怕在城外的楚軍睡得太死,不知道咸陽西門正由大量秦軍正在大舉突圍,老將許峰甚至還想下令擂起戰鼓、吹響號角,來個真正意義的大張旗鼓。
然而,剛要向司馬傳令,卻被孟坤攔阻勸道:“老哥哥莫要興奮的昏了頭,要知道哪家軍隊突圍之時,都不會又吹又擂的,多是偃旗息鼓悄然撤離,向我等如此這般的,已是少見,若要再過分些,擂戰鼓吹號角,那翻到會引起楚軍的懷疑,所以,我等只要照正常路子突圍便可,老哥哥放心,不說劉邦、項羽帳下多不是等閒之輩,便是數十萬楚軍步卒也不會集體睡大覺的!”
一番勸說之下,許峰這才放棄了擂戰鼓吹號角過過癮的念想,悻悻地揮手讓大軍繼續前進,近萬名西路突圍秦軍共分成前、中、後三軍,前軍是由孟坤率領的三千老軍士卒,作爲整個西路軍開路先鋒,中軍是由許峰親自率領兩千禁軍,夾持護送着那百餘名“皇族”成員,後軍是由曹艮率領餘下的三千禁軍,專司斷後策應。
孟坤帶着三千老軍士卒隆隆開出西門之後,踏上了咸陽西去的那條林蔭大道,進行了三裡地之後,卻始終沒見到一個活着的楚軍身影,夜色沉沉、火把照耀下,地上除了楚軍在半個時辰前,佯攻西門時丟棄的諸多殘損的兵器、鎧甲、氣質外,便別無他物,甚至於連一具楚軍丟下的屍體都見不到了。
行進在隊列前頭、騎着戰馬的孟坤,望着道旁兩側安靜得有些異樣的樹叢,心下本能地覺察到一絲不對勁的地方:“司馬,派出一組斥候前行十里探路!”孟坤一拽繮繩停下戰馬,對身後跟來的司馬吩咐道。
原本作爲負責誘敵的偏師,孟坤沒打算派出斥候探路,反而有些急迫地期待楚軍前來截擊自己,進而希望能有儘可能多的楚軍,被己方這一路突圍部隊吸引過來,如此一來,方能減輕從北門突圍的林弈一路的壓力,然而,眼前西門外這一片透着古怪的靜謐,卻讓孟坤不得不凝起眉頭鄭重起來,孟坤並不怕死,然而卻也不希望自己與手下的這三千老軍死得不明不白的。
“遵命!”司馬應諾一聲,便轉身去點兵去了,片時之後,一支十餘人的斥候小分隊脫離了正在行進的隊列,向前方大片黑暗飛奔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