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雅靈怎麼回到王府的,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等她在牀上又有轉醒的時候,人就已經回到了久違的熟悉的齊翰漠的臥室裡。
尚雅靈深吸了一口氣,時隔多日沒回來,但這個房間卻讓人感覺不到一絲寂寞空虛,反而讓她出奇的心安。
昏迷的這段日子裡,雖然身邊出沒的都是她熟識的人,但心裡頭還是很清楚的知道那裡是長公主府不是王府。
在牀上躺了一會兒,尚雅靈口有點渴,掀開被子下牀。
房門打開。
尚雅靈下意識的擡頭望去,就見齊韓漠眉頭微蹙,朝着她快步走來,“怎麼起來了?”
古代基本沒有什麼污染,四季格外分明,夏天過秋天就準時的到了。
天氣也在一夜之間開始降溫,齊翰漠的身上衣服也換成了厚實一點的秋衣了。
拿了外衣給尚雅靈披上,握了一下她的手,觸手冰涼。
齊翰漠眉頭擰得越發緊了,沉着臉將尚雅靈連人帶着外衣塞回了被子裡,“天開始涼了,不可大意。”
“……”尚雅靈露出一個腦袋,縮在被子裡有點無奈的嘆氣,“我就是口有點渴,再說了,房間裡也不是很冷啊。”
冷眼一掃,尚雅靈默默地閉上嘴。
齊翰漠見她乖了,這才轉身走到桌前給她倒了杯水。
一手扶着尚雅靈的背,一手端着茶杯給她喂水,雖然動作有些僵硬不自然,但他依然堅持。
細微處的動作無不的透出小心……
尚雅靈喝了兩口水,有些心不在焉的看着齊翰漠垂眸認真的側臉,幽幽地在心底嘆氣。
看樣子這次是真的嚇到他了,往後怕是看得更緊了。
感動歸感動,但尚雅靈還是感覺到自由正在離自己越來越遠。
搖頭示意喝夠了,齊翰漠盯着尚雅靈,直到把人盯回了被子裡,方纔起身將茶杯放回去。
尚雅靈蹭了蹭溫暖的被窩,又有種要昏昏欲睡的衝動了。
拉起被子躲在裡面打了個哈欠,尚雅靈眨了眨眼睛,望着齊翰漠,“王爺,你讓鬼醫前輩過來一趟吧。”
齊翰漠微微一頷首,“在外面,本王已經派人去叫了。”
“哦……”尚雅靈這會兒才抽空想到昏迷當中聽到軒轅陰的話,米兒背叛了她,回到她身邊估計也是早就有預謀了。
但最後好歹還是心軟了,沒有給她服下軒轅陰給的藥。
過往的點滴涌上心頭,她還是不願意相信那個一心一心對自己的小丫頭,會真的害自己。
其中或許還有別的原因……
尚雅靈記得在昏迷中她好像還聽到了歐陽洋的聲音,隱約間聽到兩人的對話,米兒應該是因爲歐陽洋的緣故纔會選擇背叛自己。
有的時候還真的令人無奈,有了男人忘了友人,這種事情常見的很啊。
過不久,鬼醫進了房間。
看到躺在牀上的尚雅靈,氣不打一處來,“躺了這麼長時間,怎麼還躺着,趕緊起來走動走動,身子骨這麼躺下去遲早一天要廢掉了。”
尚雅靈瞅了眼齊翰漠,笑得一臉無奈。
她能有什麼辦法,她也很絕望好麼,不是她不想起來走動,是旁人有個人就是非得讓她躺着啊……
看尚雅靈這尷尬的小表情,鬼醫看了眼臉色難看的齊翰漠,乾咳了兩聲,放緩了語調,“看起來只是昏迷也沒有傷到什麼地方,實則不然,這次多少還是損了根本,往後怕是要好好養着,不然可壽數可能會有影響。”
一邊說着,他一邊往牀邊走去,讓尚雅靈伸手給她把脈。
隨着時間的流逝,鬼醫臉色越來越難看,似乎是尚雅靈的身體情況不容樂觀的樣子。
齊翰漠臉色陰沉得厲害,繃着聲音問道,“怎麼樣?”
“……”尚雅靈笑嘻嘻的望着鬼醫,渾不在意的道,“鬼醫前輩,沒關係,你只管說就好了,我能承受得了的。”
沉默了良久,鬼醫這才長長的嘆了口氣,頗爲無力地搖頭,“……丫頭,你的身子只怕是這輩子都不能生育了。”
尚雅靈臉上的笑容凝住了,愣愣的哦了一聲。
旁邊的齊翰漠心中雖然有些失落,但更多的是慶幸,追問道,“除此之外,靈兒的身體可還有旁的什麼問題?”
鬼醫眉頭一皺,搖頭道,“除了比常人怕冷之外,沒有其他的問題了。”
心裡卻因爲齊翰漠的反應大感意外,百善孝爲先,無後爲大……
這王爺的心未免也太大了吧?
不過轉念一想,齊翰漠是諸葛雲靳狼羣裡撿回來的野孩子,什麼百善孝爲先,首先也得有個可以孝順的人才行吧。
不管如何,能想清楚就最重要,什麼都不如珍惜眼前人重要,人生短短數年,犯不着爲了一些俗世陳規讓自己過得不愉快。
想着想着……
鬼醫就想到這次從外頭回來的徒弟歐陽洋,總覺得他好像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了,好像有什麼事情瞞着他一樣。
繼而又聯想到一些往事,情緒不免有些波動。
尚雅靈瞪着眼睛,直到眼眶發紅,倒也釋然了幾分。
偷瞄了一眼齊翰漠,見他並沒有因爲這件事有什麼不良的反應,有些忐忑的心也穩當了一點。
“鬼醫前輩。”尚雅靈不經意的問了句,“怎麼沒有看到歐陽洋跟你一道過來啊?”
鬼醫沒有多想,隨口回答道,“那小子去找他媳婦了。”
語氣可不算太好,好好的一個二十四孝的徒弟,自從有了媳婦之後,就開始不安生了。
也不在他身邊好好的研究醫術,三天兩頭的溜出去找媳婦。
“鬼醫前輩,歐陽洋跟米兒走了。”尚雅靈淡淡的說着,模樣有些怪異。
鬼醫愣了半晌,猛然盯着尚雅靈,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麼,臉色刷的一下白了。
尚雅靈知道他已經猜到了,遂點頭道,“最近一段時日,我雖然陷入昏迷,但意識是清楚的,之所以我會從長公主府裡悄無聲息的被軒轅陰帶走,是因爲歐陽洋跟米兒兩人。”
頓了頓,她微嘆道,“我想問問鬼醫前輩,是否知道一些內情,歐陽洋畢竟是您的徒弟,米兒的性情我也瞭解,兩人都不是會輕易做出背叛之舉的人,其中必定是有什麼原因在。”
鬼醫沉默了很久,方纔嘆道,“其實小洋他是我師妹的兒子……”
當年鬼醫對同門師妹情有獨鍾,原本以爲兩人可以幸福愉快地在一起,他師父也就是師妹的爹,也是這樣希望的。
可那只是在山上的時候,下山之後兩人遇上了一場江湖打鬥,走散了。
等再見的時候,師妹愛上了一個不該愛上的人。
那個時候鬼醫經歷了一段傷心的時期,而後還是選擇退出,成全師妹跟那個男人之間的感情。
爲了療傷,鬼醫刻意迴避所有可能跟師妹見面的可能,遠遠地離開了。
“後來我才知道,那個男人的身份不簡單,是北國的皇子,也兒如今的北國皇帝。”鬼醫想到那段過往,微微眯起了眼睛,內力翻涌着尚雅靈看
不懂的感傷。
北國現在內亂不斷,幾個皇子手中握的權力相當,爭鬥不休。
相傳北國皇帝司徒玦病重,不久就要死了。
鬼醫原本是想着,等司徒玦死後,大概這段過往就不會有人在提及,歐陽洋找到了自己的媳婦也能平安順遂的度過這一生了。
可是到底人算不如天算。
最終歐陽陽還是發現了自己身世的秘密……
“……不過,我有些想不通,他爲什麼要跟軒轅陰練手。”鬼醫想不通。
尚雅靈卻看的通透,猜測道,“大概是發現當年他孃的死還有其他的內幕,這會兒知道了真相,要找人報仇雪恨了。”
“這……”鬼醫一時間有些迷茫不解。
因爲當時師妹從來沒提過這些,只是不斷央求他,帶着尚在襁褓裡的歐陽洋離開,再也不要踏入北國境內半步,而後就撒手人寰了。
鬼醫本就是個不願意扯進是非恩怨的人,便帶着歐陽洋回到了齊國。
將歐陽洋收做徒弟,細心的教導這麼多年。
尚雅靈感覺有點無趣,說來說去,不過就是這麼幾個理由。
很俗套啊,一點都不新穎……
隔了幾秒鐘,鬼醫似乎是想通了,當即道,“老夫要去一趟北國。”
尚雅靈啊了一聲,拉住鬼醫,脫口而出,“你都這麼一大把年紀了,長途跋涉到北國,身子骨還能受得住麼?讓王爺派人沿途去找就是了,歐陽洋一定會再回北國的。”
“……”鬼醫沒有理由尚雅靈。
他年紀雖然大了,但他也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人物。
別說去一趟背過了,就是去一趟龍潭虎穴,那裡的龍和虎也要趴下!
齊翰漠顯然更清除鬼醫的能力,只道,“我安排兩人陪您一同前往。”
“王爺!”尚雅靈驚了。
就這麼答應了, 那日後他們要是誰受傷了,找誰啊?
鬼醫本來被尚雅靈質疑能力臉色就不太好了,而後見齊翰漠這麼識相,臉色好不容易緩和了一點點,這會兒因爲尚雅靈的一句話,又沉下去了。
見鬼醫臉色不愉,尚雅靈訕訕解釋道,“我還不是擔心您老人家麼。”
鬼醫活了這麼大歲數,怎麼可能看不出尚雅靈心裡的小九九,搖頭十分認真道,“受人之託忠人之事,師妹將小洋交到老夫的手上,老夫就有責任保護他一聲無憂,離開之後,你們若是有什麼需要可以讓老夫的藥廬找孟宇,那小子有些天賦,學了老夫不少手藝,尋常的傷病都沒什麼問題。”
都已經這麼說了,尚雅靈還能說什麼,只能由着鬼醫去了。
尚雅靈還是有點不放心,皺眉道,“ 那前輩一路小心,一定要提防小人暗害。”
這朝堂裡見不了光的手段多了去了。
鬼醫這麼直率的性子,說不定會中招呢。
聽了尚雅靈的囑咐,鬼醫神色有些詭異,看向齊翰漠,搖搖頭。
好像對尚雅靈剛纔的發言很不屑,而且還帶着淡淡的同情。
“老夫回一趟藥廬收拾行李,你讓人到藥廬等就行了。”
說完,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尚雅靈一臉懵逼的轉頭看向齊翰漠,“所以,剛纔是什麼意思啊?我說錯什麼了嗎?”
“靈兒。”齊翰漠漆黑如夜的眸光裡閃爍着細碎的光亮,含着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江湖廟堂,見不得光的手段同樣多得很,鬼醫前輩混跡江湖多年, 不是個沒有手段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