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沒有很晚，東方昊匆匆地來了梅花小院。
春環得了梅雲的吩咐，一直在院裡頭候着。
見他進來，連忙上前彙報，“王爺，如夫人還在偏房，晚膳沒有吃，方纔送了點心進去。”
東方昊面色不變，徑自往偏房走去。
剛剛走到門前，便聞到裡面有一股墨香，沒意外，她應該在寫字靜心。
推開門，果然。
這一回，她寫得是蘇軾的《水調歌頭》。
洋洋灑灑好大一篇：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此事古難全。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有詞必有畫，輕巧的勾勒幾筆。
明月當空，宮宇飛檐間，一道婀娜的身影，飄渺中，帶了若即若離。
“李白？”東方昊若有所思。
“不是，這是蘇軾所作。”楚思九淺淺地勾起脣。
“蘇軾是李白的酒友，二人時常一起飲酒，這篇是他的酒後之作，我也是偶然得之。”
東方昊自然不信，此等文采，一人足以震古爍今，哪有可能一個兩個的都讓她在街頭撿着。
楚思九知道他不相信，那就換一個角度忽悠吧。
“其實，李白與蘇軾都是我父親網羅來的謀士，住在楚府的後院。還有好幾個，以這二人的文采爲最。他們的出身都不高，在我父親的手下做事，已經知足。平時也會教教我們詩文，我不喜寫，但是會背。”
這話倒是有幾分可信，以楚家的權勢威望，招攬些頂級文人是可能的。
“知道他們去了何處？”
“這我哪裡知道，誰會關心酸秀才的下落。”
有本事你就去查吧。
東方昊不再言語，細細地又看了一遍，意猶未盡，“我很喜歡，這幅字畫裱好了送給我。”
楚思九對他不爽着呢，哪肯輕易如了他的願。
“這幅我要掛起來。”
東方昊知道她鬧彆扭，隻手摟過她，“本王沒吃什麼東西，胃裡空落落的，陪我用些小食如何？”
楚思九冷冷瞟他，“秀色可餐，你還會餓？”
東方昊在她的鼻間輕輕地吻一下，“阿九確實養眼，但是本王也確實會餓。”
楚思九心裡頭嘆一聲，事情都是明面上擺着，一來一去都有跡可尋。
府裡頭的四個側妃，全是皇帝拿她的命，逼東方昊弄進府的。她再去怪他，也是沒有道理。
現在他急吼吼地跑來哄她，繼續“作”下去，要變成無聊了。
“我想吃麪，您想吃什麼？”
東方昊如釋重負，攬緊她的腰，“阿九吃麪，本王也吃麪。”
那就吃吧。
三月份的晚上，吹過來的風還是有些冷的。楚思九非要玩情趣，讓丫鬟們在迴廊掛了一排紅燈籠。
小院裡頭，也是遠近疏淡地點綴，看着煞是漂亮。
廊下搭出藤椅桌子。
一人面前放一碗熱騰騰的醬香肉沫手擀麪，既暖胃又美味。
楚思九是真的餓了，吃得歡快。
東方昊慢悠悠的吃，清雋的眸子一下下地瞟着她，心裡頭浮着好些複雜的情緒。
這些日子以來，他已經摸到了楚思九的心思。現在的她，實際還是在貫徹之前與他講的話，快活一日便一日。
若正妃入門，她必反起。
所以，燕欣怡的事情，要趕緊處理了。
東方昊是王爺，腦子裡想得都是高大上的問題。
比如姬芳華這種小角色，他是絲毫沒有放在心上。也沒有覺得這隻北地公主能鬧出什麼花來。
納入府中，管吃管穿管住就OK，其餘的麼，就自己想辦法適應吧。
然而女人是人，是有智商有脾氣的生物。
新婚夜，獨守空房的女人，在肅王府裡已經有了三隻，縱然再有不甘，也都安靜本份地咬牙忍過去了。
輪到這一隻，爆發了。
主要是追求不同。
姬芳華是報着睡服東方昊的願景來的，結果新婚當日，連個影子都沒見着。
她從北地過來，在業城人生地不熟，不若前三隻側妃耳聰目明，有把握全局的情報往來。
當然，她也有帶四個宮女過來伺侯，“出去打聽一下，到底怎麼回事？”
“是，公主。”
那四隻分批出動，四處偵察。其中有兩隻，聽到了小丫鬟們聊八卦。
“我看到王爺去梅花小院了呢。”
“唔，我也看到了。”
“那？王爺不去姬側妃那裡麼？”
“當然不會去，你啥時候見過王爺去側妃小院的？”
“對啊，誰不知道王爺獨寵如夫人的。原本以爲北地國的公主會有不同的待遇，結果還不是一樣。”
“連傾城絕色的慕容側妃都近不了王爺的身，姬側妃又算什麼。”
……
回來後，宮女們照着原樣說了一遍。
五雷轟頂。
姬芳華的面色有些龜裂，便如一個武林高手，剛剛打通任督二脈，打算去擂臺上拿個冠軍。結果還沒輪到上場，便OUT了。
這不公平呀。
好歹給個上場機會。
“公主，我聽那些丫鬟們的意思，另外三位側妃的新婚夜，也沒見着王爺。”宮女吭哧着寬慰她。
姬芳華抿緊了脣，狹長的眸子淺淺眯起，“王爺去了梅花小院？如夫人就住在那裡？”
“是的，公主。”
“你們哪個認識梅花小院？”
宮女們面面相覷，公主這是要鬧哪一般？
“奴婢認得。”粉紅衫的宮女訕訕地站了出來。
“你帶路，我想過去看看。”她大無畏地仰起頭，若新婚夜都見不着王爺，日後就更不必說了。
她不怕，宮女們怕，戰戰顫顫地圍了一圈，挨個兒地勸她。
“公主，大餘國重視婦德禮教，以夫爲天。王爺想如何便如何，您不能自作主張。”
“前面三位側妃的家世都很貴重，她們都忍了，您也得忍啊。”
“三皇子說肅王爺很厲害，若是惹惱了他，您會吃虧的。”
“公主，咱們從北地國過來，在這裡沒什麼勢力。哎呀，這可如何是好啊。”
嘰嘰喳喳地，說得姬芳華頭都痛了。
“都給我閉嘴。”她輕吼一聲。
屋裡立時安靜了。
姬芳華是隻耿直妞，不慫。
遇事更是積極主動，自己的命運要自己爭取。今日就算激怒東方昊，被他一刀給宰了，也是死個明白。
闔一記眼，又深深地吸一口氣。
站起身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