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萌看見了前面有一個人影出現,她眼前一亮,立刻跟了上去,儘管封渡並不贊成這麼做:“請問……!”
回過頭來的人,卻嚇了燕萌一跳:那是紀景之,燕萌以爲他已經回到了皇城之中的紀景之,他就站在燕萌身前不遠處,似乎要進入深谷的更深處去。
燕萌看見紀景之一愣,但是紀景之看見燕萌卻並沒有太大的反應,似乎燕萌的到來就是在預計之中一樣,不僅如此,紀景之還皺了皺眉頭,帶着抱怨問道:“你怎麼來的這麼晚?”
“我……你……我……來的晚?沒人跟我說要來這裡好吧?”之前的陰森之感在這句話之後立刻就煙消雲散了,燕萌伸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對面的人,吭哧了半天才接上下一句話:“你怎麼在這裡的??”
“我爲什麼不能在這裡。”紀景之反倒是笑了一聲,對着燕萌招了招手。“你過來,這個地方既然你和我一起到了,那就該同去。”
“去哪?”燕萌猶豫了一下後便走了過去,她雖然有心擔心紀景之此話的用意,但是礙着她的確有一身好本事,到時候拼命一搏倒也是值得的份上,燕萌跟了過去,即便封渡並不贊同。“你來這裡是做什麼的?”
“我來這裡是解決最後的問題的。”紀景之眯了眯眼睛,溫和的笑了起來,他伸手十分自然地攬過了走來的燕萌,一副親暱的模樣。“等到時候我大權在握,你就是我的皇后了,萌萌——倒是你,你看起來像是一無所知的樣子,你爲什麼會找到這裡。”
這一次,燕萌並沒有因爲這個稱呼而打紀景之,反而她倒是非常的緊張——最後一件事,是什麼能成爲紀景之的最後一件事……這是不是也意味着,紀景之已經殺‘解決’了其他幾個兄弟?
他已經完成了殺戮麼?
燕萌揣測着、試探着說道:“因爲有人告訴我,司南所指之處便是我欲得之地,所以我來到這裡,尋找東西,卻沒想到看見了你……和你所謂的‘最後的事情’。”
“天羅盤?”這回,紀景之倒是睜大了眼睛,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燕萌,很快就把目光放在了燕萌胸前的那一塊不和諧的凸起上:“快給我看看。”
而燕萌倒是立刻護住了胸口,對於紀景之的這種打直球的方式,燕萌沒來由的一陣牴觸,而與此同時,她說話的音調也發生了明顯的改變:“你敢要它?”
話音落地,封渡與紀景之便愣住了,同樣的,燕萌在說出話後,自己竟也是一驚——那種低沉的,帶有着冰冷的嘲弄之意,彷彿是一個冷血魔頭一般的口氣,真的是從她的口中發出來的麼?
而正當三人愣神的時候,一個聲音從深谷的一端傳了過來,緊跟其後的便是一個瘦長的人影:“哈哈,‘你敢要它’?這當真是熟悉的調子了。”
燕萌聞聲望去,卻愣在了原地。
這個聲音的主人不是別人,正是她之前心念着的紀容缺!昇陽國的皇帝,也是……紀景之的父親,同時也是紀景之成爲皇帝的……最後一道阻礙?
想到這裡,燕萌立刻不可思議地轉頭看向了身旁的男人——這麼說的話,紀景之來這裡的目的是……弒父?
“父親,好久不見了,你躲了我很長時間。”紀景之看見紀容缺的那一瞬間便笑了起來,他先是給對方行了一個禮,隨後又說道。“我找了您好久,你知道,在動盪之前我就在找您,現在礙事的人都消失了,我還在找您,不過多虧了蒼天憐憫我,讓我順利的找到了您……還有燕萌。”
燕萌立刻詭異地看了一眼紀景之:這人說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做紀景之找到了紀容缺的時候還找到了燕萌?難道他之前一直也在找自己?那麼從北境離開的時候爲什麼不帶上自己……
難道是因爲礙事?
燕萌想到這裡,頓時覺得頗有道理,她摸了摸下巴,打算觀望一番——可是紀容缺並沒有給燕萌這個機會,他這個時候立刻接話,把話頭轉給了燕萌:“燕萌,你怎麼找到了這裡。”
燕萌一愣,她盯着面前的男人竟然無語了半天,最後沒什麼可說的,只好憤憤不平地表示了抗議:“紀容缺……?!”
——好吧,這個抗議還不如閉嘴。
紀容缺倒是笑了一下,這一笑不要緊,給了燕萌百萬噸的重擊:燕萌可是非常中意紀容缺這張臉的,再加上他這種斯文敗類一看就心懷不軌的微笑,燕萌突然覺得,這個大叔死了可惜啊。
不過等他開口的時候,燕萌就不這麼覺得了:“你還知道自己是誰麼?”
“我怎麼不知道自己是誰,我是燕萌,我是燕南山的女兒,也是乾西樓的孩子。”燕萌眉頭一皺,覺得事情並不簡單。“你想說什麼,大叔,我跟你說你別以爲你長得世界第一好看我就原諒你啊。”
“……燕萌,你喜歡他?”
老實說,這句話對於紀景之打擊挺大的,他一直覺得自己長得不錯,不過竟然在這個時候……被燕萌當衆說成這樣?
燕萌翻了一個白眼,不屑地說道:“你以爲自己長得好看啊,可是有姑娘不在乎的,我更喜歡紀容缺這種成熟的款……”
紀景之一聽就不幹了,他雙手叉腰十分氣惱地反問道:“我怎麼就不好看了我??”
“你……”燕萌剛想整理語言反駁回去,結果就看見了一旁看戲的紀容缺,思維快速地轉了一個彎之後頓了頓,試探着反問道:“話說我們現在談論這種問題真的沒問題嗎?”
“有很大問題,我現在就想問問你,你一直對我的暴力是不是因爲喜歡我父親這種人??所以才?”紀景之狐疑地看了一眼紀容缺,這對父子互相對視了半響,誰也沒有接話。
燕萌看了看,就很痛快地點頭答應了下來:“是啊沒錯,我不喜歡小鮮肉的,沒味道。”
這回,輪到紀容缺驚訝了,他把目光從自己的小兒子身上挪開,放在了燕萌的身上,訝異地說道:“你這種女人……”
“我這種女人怎麼了我?”燕萌也是很理直氣壯地翹了翹鼻子,哼哼了兩聲。“我就是喜歡這種款嘛,沒辦法,你知道,當初我在宮裡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就覺得你是我的菜了。”
燕萌語畢,封渡和紀容缺對視一眼,無語凝噎。
三人正相視尷尬之極時,一旁的封渡突然開口說了話:“你就是紀容缺?”
話音一落,這三個人之間的尷尬氣氛便被打破了——一大部分原因是因爲封渡的‘國籍問題’:“你是北境的人,如何來到這裡的?”
封渡翻了一個白眼,伸手指了指一旁的燕萌,坦然說道:“你看見旁邊的這個大兄弟沒,我就是跟她來的,他說要開一個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的酒樓,讓我去幫工,我就來了唄。”
封渡給出的理由太過扯淡,導致第一次聽見這種理由的紀景之與紀容缺都沒有相信——不過後來當他們看見了燕萌點點頭時,神情又微妙了起來。
不過也多虧了封渡,讓紀容缺有機會開始下一個話題:他們很自然就無視了這個打破了話題與尷尬氣氛的功臣,又開始自說自話起來了。
不過幸好,封渡壓根就沒想把自己變成焦點人物,他見狀倒是沒有任何被冒犯的感覺,反之,樂顛顛地抱着胸繼續看戲,這可是一出不錯的戲碼。
看這個樣子,紀容缺是昇陽國的皇帝,現在皇帝都到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來了,那麼無非兩點:一昇陽國亡了,他是來逃難的。二他是來逃難的。
第一點顯然不成立,封渡走這一路雖然因爲燕萌的問題沒看見什麼大城市,但是從小山村的安穩程度來說,阿善目前爲止還沒攻下北境長城。
這的確是個好消息,那麼根據排除法,就肯定是第二個原因了:他是來逃難的。
至於是逃誰的難呢?這可說不準,不過目前你看看,紀景之、紀容缺和燕萌,紀景之似乎是紀容缺的孩子,而他方纔的表現看起來像是早已料到燕萌會來——根據唐山嶽之前的反應和強行塞給燕萌的羅盤一事來看,八成這就是串通好的。
那麼,紀景之這是要弒父了。
封渡了然一笑,可是他發現,在他也看清楚情況之後,尷尬的氣氛似乎也蔓延到了他的身上……
四個人對視很久,沉默不語間似乎又有什麼達成了一致——但至少不是燕萌和紀容缺的,也不是燕萌和封渡的,更不可能是紀容缺與封渡的。
那麼只會有一個情況,那就是紀容缺與紀景之達成了某種不能言明的協議,他們只是雙眼相對,等到了再移開的時候,就變成了默許。
至於是默許了什麼,也許是延遲的殺戮,也許是同情,或者是更加荒唐的父子情誼,在這最後一刻綻放出了璀璨的光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