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府。
三年多過去,這裡早已荒廢。
破敗的宅院結滿了密密麻麻的蜘蛛網,成爲了蜘蛛的樂園。
院落中鋪滿塵埃與落葉,唯有不知生長了多少年的梧桐依舊屹立不倒,似乎是在守護這片宅院。
被鮮血染紅的地面依舊如三年前那般,紅色的血跡早已與地面結合在一起,滲入泥土之中,就算是想要衝洗都已經不可能。
如今的蕭府一片蕭瑟,即便是過去三年,那濃郁的血腥味似乎依舊充斥在空氣中,沒有誰願意進入這座名副其實的鬼宅。
一陣微風吹拂而過,葉無塵的身影出現在那棵老梧桐樹邊,一手輕撫着梧桐,感受着指尖傳來的斑駁,他眉頭微皺。
入目所及,那一間間被破壞的房屋在哭泣着講述那一夜蕭府的慘劇。
耳畔似乎是數百名蕭府之人的哭號與不甘,時至今日,葉無塵依舊能夠清楚地感受到瀰漫在空中的絕望氣息。
“我回來了。”
葉無塵喃喃低語,淚水自眼角滑落,他的心在滴血,他的神魂在哭泣。
晚風吹來,拂動着葉無塵的長髮,這一刻的他滿臉悲色,一雙拳頭不知不覺的握緊,心中充滿憤怒。
噠……噠……
緩步而行,循着記憶,葉無塵行走在蕭家的院落。
腳下傳來的是軟綿綿的感覺,那是積累了三年的落葉,發出吱吱的聲響。
從前院走到後院,東院走到西院,路過一間間滿是傷痕,上面佈滿了乾涸血跡的窗戶,葉無塵那一刻憤怒的心緩緩平復。
當一個人憤怒到了極點,他反而會變得極爲平靜,甚至是冷靜。
手指劃過乾涸的血跡,葉無塵神色平靜,腦海中浮現出一幕幕畫面。
一道血跡是一人被人一刀劈死濺出的血漬。
一灘血跡是一人被人用長槍釘在牆上。
一些血跡是斧頭、長劍、古刃……
每一道血跡代表着一位蕭家之人慘死在刀刃之下。
他的血越來越冷,到了最後淚水停止,面上居然露出一抹笑意。
只是這抹笑容冰冷如刀,那一雙精光閃爍的眸子中滿是血絲。
最後葉無塵來到了一間屋子前。
這間屋子他只進過兩次,一次是在十年前,另外一次是在三年前。
這是一間書房,也是一處禁地,在蕭家,沒有蕭海涯的允許,沒有人敢踏足這間屋子。
可惜,這一切都隨着蕭海涯的身死而煙消雲散。
靜靜的注視着這間屋子,葉無塵目光閃爍。
他這一次來最主要的目的就是爲了這間屋子,爲了這裡面隱藏的秘密。
只是他並沒有推開房門,因爲那樣做很有可能會被別人發現有人來過蕭府。
以皇室在帝都的力量,葉無塵不得不謹慎再謹慎。
呼……
他化作一陣微風,自門縫之間進入屋子,而後再次恢復人身。
書房之中的書櫃早已倒塌,書籍凌亂的躺在地上,墨汁撒了一地,這裡顯然也沒有逃過當年那些人的毒手。
葉無塵卻不在意這些,因爲他知道這一切都不過是一
個掩飾而已。
三年前。
“成道,記住今日爲父教你的法印,如果有朝一日我蕭家出事,你可以來這裡施展此法印。”
腦海中回想起那一日蕭海涯所傳授的法印,體內真氣涌動,葉無塵起手劃出一個半圓。
他結印的速度忽快忽慢,在虛空中劃過一道又一道無法捉摸的軌跡。
這顯然是一個極其複雜的法印,葉無塵能夠感覺到體內的真氣在源源不斷的注入法印之中,饒是以他現在真氣的雄渾也有種吃不消的感覺。
嗡!
虛空泛起一陣漣漪,緊接着一道逆向旋轉的空間通道出現在葉無塵面前。
凝視着眼前的空間通道,葉無塵目光一閃,沒有任何猶豫,徑直踏入其中。
幾乎是在他踏入空間通道的同時,空間通道一閃而逝。
空間通道並不長,感覺跟個走廊差不多,葉無塵行走其中,耳畔萬籟俱寂,聽不見半點聲音。
片刻後,前方出現一點亮光。
葉無塵知曉那就是空間通道的出口。
刷!
身形一閃,葉無塵眼前一亮。
這是一間屋子,與剛剛的書房一模一樣,所不同的是這裡一塵不染,像是每日都有人在此打掃一般。
書架整整齊齊的擺放着,書架之上是一本本典籍、兵法,都是他父親蕭海涯最喜歡看的書。
葉無塵四下掃了一眼,很快發現這裡與前面的不同。
那是一張畫像,一張掛在書桌之後的畫像。
這張畫像葉無塵從沒有見過,但見到這張畫像的一瞬間,他渾身冰冷,就連體內的血液都彷彿徹底凝固。
“這,這是……”眸子猛然收縮,葉無塵瞠目結舌,踉蹌着向後倒退幾步,砰的撞在牆上,面色慘白,嘴脣哆嗦,流露出無法掩飾的驚恐之色,“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
他的聲音不受控制的顫抖着,身體本能的戰慄着,目光卻死死的盯着那張畫像,無論如何都無法移開。
那是他的畫像。
不,更準確的說畫像中的人跟他一模一樣。
唯一與他不同的或許就是畫像中人那股睥睨天下,似乎將這片天地都完全不放在眼裡的霸氣與狂妄。
最讓葉無塵驚恐的是,那張畫像竟然是活的。
沒錯,就是活的。
在葉無塵看着畫像的同時,畫像中那個跟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竟然也在看着他。
“我終於來了麼。”畫像中人着背靠牆壁,渾身冷汗直冒的葉無塵,“見到了自己,何必害怕成這樣。”
葉無塵雙目如電,盯着畫像中人,深吸一口氣,平復着過於驚駭的情緒,緩緩道,“你是誰?”
“我。”畫像中人指着自己的鼻子,“我不就是你了。”
“荒唐。”葉無塵矢口否認道,“我好好的在這裡,怎麼會是你。”
“那可不一定呢。”畫像中人聞言燦爛一笑道,“其實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不對,更準確的說,其實我是你留下的一縷神魂。”
葉無塵一臉不信。
他纔來到這個世界三年多的時間,有他的畫像就已經夠奇怪的了,現在再扯
出來什麼神魂,簡直是可笑之極。
“我知道你不信。”畫像中人顯然極爲了解葉無塵的個性,“其實我跟你一樣,當初我也不信。”
“什麼意思?”葉無塵眉頭緊皺,目光閃爍。
“如果我告訴你,其實你是第八十一個葉無塵,你信不信?”畫像中人笑着問道。
他雖然在笑,可怎麼看他的笑容都是那樣的淒涼而悲哀。
“我不信。”嘴上雖然這樣說着,可葉無塵心中卻升起一股極端不妙的感覺。
“其實你信不信都無所謂。”畫像中人淡淡道,“只不過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訴你,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事實。”
葉無塵眼皮急跳。
“這麼說吧,其實這就好像是一個一個圓,沒有開始,也沒有結尾,除非有朝一日你能夠打破這個圓,才能夠掙脫出去。”畫像中人道,“我是第八十個葉無塵,你是第八十一個,換句話說,在你之前,這件事情已經輪迴了八十次。”
葉無塵目瞪口呆,面色雪白。
“當然了,這前面的八十次結局都是一樣。”畫像中人見葉無塵還是一副不相信的神色,嘆了口氣道,“看來不把你的事情全部說出來,你是不可能相信的了。”
“你來自華夏,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你叫葉無塵,在華夏世界時,你的女友在跟你分手的第二天便死亡,分手之時她給了一朵黑色的鬱金香,你重生在蕭成道身上……”
隨着畫像中人的講述,葉無塵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到了最後也不知道是因爲恐懼還是憤怒,葉無塵咆哮道,“你給我住口。”
呼……呼……
呼呼喘着粗氣,葉無塵後背早已被汗水浸溼,聽着畫像中人的講述,不亞於經歷一場大戰,甚至更加的疲憊。
累,很累。
不是身體上的累,而是心神與精神,那種對於未知的恐懼使得葉無塵幾乎快要發瘋。
便在這時,畫像中人手一揮。
刷!
書桌上一本書掉落在葉無塵身前,正好攤開。
映入眼簾的是讓葉無塵感到絕望的內容。
那上面記載的赫然就是他進入此地後與畫像中人所有的對話,不差一分一毫。
“你是最後一次輪迴。”畫像中人嘆息道,“前面八十次的我們都失敗了,而你是八十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如果你再失敗,這片天地將會化爲虛無,所有你愛的人都將會灰飛煙滅,化爲別人的養分。”
“你們,你們都失敗了?”葉無塵豁然擡首,盯着畫像中人,“你們爲什麼會失敗,既然是輪迴了八十次,你們應該早就已經知道要發生的事情,爲什麼你們還會失敗,爲什麼?”
“因爲離開了這裡之後,你會忘記在這裡的一切。”畫像中人苦澀一笑,“其實這是第一代佈下的後手,他在失敗之前留下一縷神魂,本是希望提醒二代,但很遺憾,如你所見,我們每一代雖然在這裡知道了真相,甚至知道了未來,已經下定決心要去改變,但離開這裡之後,所有的一切都會忘的一乾二淨,直到死亡降臨的那一天,我們纔會回憶起這裡發生的事情。”
“這不可能。”葉無塵顫抖着不讓自己相信畫像中人說的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