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成甦醒的消息像是一股強勁的旋風席捲整個魏家園林,前一刻昏昏沉沉的氣氛剎那間陷入熱切與激動,房門一個接一個被粗魯的撞開,滿臉狂喜的天門的兄弟們瘋也似的衝出房間,有的沒有穿鞋、有的光着膀子、有的嘴裡還嚼着青菜,甚至有的連滾帶爬的撲了出來。
但此時此刻,沒有人在意狼狽和形象,也沒有人去嘲笑和戲弄,所有的表情都充斥着狂喜與顫抖,只顧着往庭院那裡狂奔。
短短几分鐘的時間,數百人全部聚集到庭院內外,踮着腳用力向病房裡張望,每個人的臉上都滿是緊張和期盼,空氣中滿是呼哧呼哧的喘氣聲。
楊靖、習羽皇等人則直接衝進病房。
“成哥??!!!”看着斜靠在病牀上的狄成,看着那雙終於睜開的眼睛,楊靖等衆兄弟一時間定在原地,只覺一股熱流在全身流淌,因爲激動,他們眼角含淚,因爲激動,他們輕微顫抖,因爲激動,他們有些哽咽,因爲激動,他們說不出話來。
“讓你們擔心了。”狄成露出笑容,心裡泛着陣陣暖意。記憶已經完全恢復,他能夠感受到這份濃濃的兄弟感情。
“成哥,你醒了。”楊靖胡亂抹了把眼裡的淚水,心裡有很多很多的話想說,真到這一刻卻說出這句連他自己都感覺彆扭的話。
狄成輕輕舒出口氣,由衷的道了句:“還能見到你們……真好……”
質樸卻真誠的話,像是一個無形的大手攥在兄弟們的心臟,平素的桀驁在頃刻間崩塌,剛剛控制住的淚水決堤般滑落臉頰,就連習羽皇這種不善於表達的人也忍不住雙眼朦朧。
狄成很少在他們面前表露情感,更沒說過什麼華麗的詞句,此刻的笑容、此時的質樸,無疑是最好的表達。
葉婉彤她們則用力捂住嘴,別過頭去,不讓自己哭出聲音。()
是啊,還能見到你,真好。誰也沒有再去擦眼淚,誰也沒有去控制情感,任憑淚水滾落臉頰,任憑身體微微顫抖,所有人……呲牙咧嘴的笑了起來。
很真、很燦爛。
彼此間的隔閡、彼此間的矛盾,都因爲狄成的甦醒而無聲無息的消散,恍惚之間,他們已經不記得上次是什麼時候感受過這種兄弟情義。
笑容與淚水背後,他們默默自語:“成哥,還能見到你,真好。”
狄成輕緩的從牙牙懷抱裡抽出手臂,小心翼翼的從病牀上下來,楊靖他們下意識的想要衝上去攙扶,葉婉彤和金藝璇卻早已經一左一右的架住。
安妮不無責備的道:“你剛剛甦醒,身體很虛,快躺回去,彆着涼。”
狄成確實有些虛弱,但還是強忍着站好,因爲……“兄弟們都來,我想他們。”
“都在外面,我想讓這羣兔崽子先回老家,可怎麼趕都趕不走。”楊靖看似有些抱怨,可臉上的笑容卻清晰的表露出他心中的兄弟情意。
狄成不由的笑了笑,當目光瞥到另外那張病牀時,神色卻微微一暗:“沙琅他……”
安妮輕輕搖頭:“長孫正在想辦法,可能是當晚過度的透支了體力和精力,讓他的大腦陷入深度睡眠狀態,要想喚醒他……可能會有些困難。”
看着沙琅消瘦蒼白的臉頰,狄成的心一陣揪痛,他雖然不知道當晚昏迷後發生的事情,但能夠揹着自己闖出戰場,又趕到數十里外的碼頭,絕對不會單憑實力能夠做到的。“找個合適的機會,送沙琅回T市,那裡纔是家。”
“嗯。”安妮輕輕點頭,拿起個絨衣給狄成披上,細心地裹緊。
在葉婉彤和金藝璇的攙扶下,狄成慢慢的‘挪’到房門前。
外面天色昏昏沉沉,涼風吹拂,雨雪飄灑,一副寒冬蕭條的情景,可環境的惡劣沒有影響到天門兄弟們的情緒,呼哧呼哧的熱氣也阻擋不住他們熱切的目光。在看到狄成熟悉的身影時,庭院內外所有人的氣息微微一滯,目光陡然火熱,直直的盯住狄成,眼底有些晶瑩在晃動着。
狄成眼角泛出絲絲溼潤,目光在兄弟們熟悉的面容上劃過,真誠的笑容在嘴角擴散:“兄弟們,好久不見,讓你們……擔心了……”
熟悉的聲音在耳畔迴盪,如同一股暖流淌進心田,激動地情緒在全身蔓延。看着狄成重新站起來,看着狄成清朗的笑容,感受着重新復甦的歸屬感……噗通,蕭風直直的跪在泥濘的地面上,任憑淚水和雨水滑落臉頰,微笑道:“歡迎成哥……回家……”
噗通!噗通!
數百兄弟一個接一個的跪在泥濘裡:“歡迎成哥……回家……”
聲音不大,甚至有些微弱,但絲絲的顫抖、微微的哽咽,還有雨雪中那滾落的淚水、砰然一跪,都在傳遞着他們心中真摯的兄弟情義。
魏徵父子和穆巧雲站在最外圍,他們本想表達下祝賀,可看着每個人臉上的笑容、眼角的淚水,聽着絲絲的顫音,他們一時之間竟然呆了。
經過那一晚的血腥殺戮,魏家人對這些‘客人’有種深深的忌憚,甚至不敢把他們當做人類來看待,每次見面都不由自主的感到陣陣害怕,不由的想起當晚的血腥與殘暴。
本以爲只是些殺戮的野獸,本以爲這是些毫無感情的野蠻人。可此時此刻,雨雪交加,寒風淒冷,那沉悶的跪地聲音像是悶鼓般敲響在他們的心頭。
不由自主的把目光投向狄成,那份清朗的笑容無形之中給他們種深深的壓迫感。
這得需要什麼樣的威信、什麼樣的能力,才能讓這些狂傲的熱血漢子如此馴服。
這是恭敬?還是信仰!是敬畏?還是情意!
回想往日的冷漠和牴觸,魏徵搖頭嘆息:“這種人物……我們魏家註定無緣交往……”
狄成滿心的感慨和激動,微笑道:“都起來吧,彆着涼了。先去休息,好好養傷,回家以後,我請兄弟們喝酒。”
楊靖故意板起臉來,喝道:“給我站起來,別哭哭啼啼的像個娘們。”
“成哥,先回屋吧,彆着涼了。”徐雲向着戀戀不捨的兄弟們揮揮手,這份感情可以理解,但狄成經歷了大手術,昏迷十多天,身體非常虛弱,萬一着涼了,真可能要命。
“成哥好好休息。”兄弟們也都算明事理,依次向狄成恭敬的行個禮,道聲關心,一個個的從庭院裡退回來,每個人的臉上都帶着笑容,每個人的腰板也挺了許多,眼睛也亮了許多,因爲……他們心中的皇醒過來了,他們心中的支柱回來了!!
當人羣散去,狄成注意到了角落裡的魏徵父子和穆巧雲,沒有過多的表露什麼,只是微笑的點了點頭。魏徵父子連忙微笑點頭,穆巧雲表現的也微笑了事,沒有絲毫越位的表現。
“成哥,你看那是……”狄成剛要返回房間,童珉卻突然指了指院門口。
雨雪飄灑中,一身樸素麻衣的老活佛負手站在泥濘裡,淡漠的表情、淡漠的眼神,從他的眼睛裡看不到絲毫的情感。不遠處有武德佛陀撐着油紙傘默默的站着,像是要過來給老活佛擋雨,卻又像是有什麼顧忌。
老活佛看了眼狄成,一語未發,轉身走進雨雪與昏暗裡。
“你們等我會兒。”狄成明白老活佛的意思,也跟着走進雨裡。
“成哥,我跟你去。”楊靖拿起門口的雨傘快步衝了上來,他們其實很想攔住狄成,可考慮到是老活佛的意思,只能忍住不滿改爲陪伴。
“我自己來,不用擔心,我沒有那麼嬌貴。”狄成接過雨傘,給他們個放心的笑容,循着老活佛的腳印走進雨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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