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切發生的實在是太快了,封紫兒甚至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麼。
蛇姬,李斯諾,封凝雪,封言若,一個個名字在她的腦海中不斷得閃動着。其實她自己心裡已經猜了個大概,可是這其中的信息量實在是太大了,單單靠眼下李斯諾和蛇姬之間隻字片語的對話,她真的很難腦補出這些人之間的情感糾葛。
“你爲了一條畜牲,能夠這樣的向我乞求。凝雪是我的妻子,是我的妻子!”李斯諾的雙眸中遍佈着密密麻麻的血絲,他再沒有之前面對蛇姬時的雲淡風清。過往的一切,在此時似乎都被無情的揭露開來。
他似乎再一次回到了十七年前那個暴風驟雨的夜晚。
李斯諾一生驕傲,從來沒有向任何人低過頭,可在那一夜,他整整抱着封凝雪在蛇姬家門口跪了一整夜。
直到風雲散盡,直到天光破曉,直到封凝雪笑着嚥下了最後一口氣。
他還清楚得記着,彌留之際的封凝雪一遍又一遍得在他耳邊呢喃着“不要恨,不要恨,不要恨。”
不要恨?不要恨!
李斯諾目眥欲裂,怎麼能不恨!如何能不恨!
在經歷了無盡的苦難折磨後,眼看着,美麗的人生即將開始。
可偏偏是自己曾經的好妹妹,好夥伴,好戰友跳出來,毫不留情得毀掉了他的一切,這叫他如何能夠做到不恨。
“凝雪一直也把你當成她的親妹妹來對待,我就不明白,你怎麼能夠下的去手!”李斯諾的聲音低沉,充滿着壓抑與剋制。
蛇姬悽悽然得笑着:“是啊,怎麼下得去手的呢?”她像是在反問自己,一雙漂亮的眼睛紅通通的,不斷得有淚水滑落。如果自己當初肯交出解藥,讓李斯諾救回封凝雪,那一切或許也不會變成如今這模樣。
難道,真的就對封凝雪沒有一點感激嗎?蛇姬的心終究還是因爲那個人開始揪痛起來。
她沒有親人,從小跟着李斯諾長大,封凝雪可以說是除李斯諾以外對她最好的人。
在那個暴風驟雨的夜晚,她同樣一個人靠在冰冷的大門後面,背對着門外的李斯諾還有封凝雪痛哭了整整一個夜晚。她努力得告訴着自己,是封凝雪先搶走了自己的李斯諾,她才這樣對會她。
這一切都是她封凝雪咎由自取,怪不得她心狠手辣。
可是,這樣說真的就能夠抹平,她內心的愧疚和不安嘛!
沒錯,李斯諾爲了封凝雪放棄了一切的驕傲,跪下來乞求她。可是他越這樣做,蛇姬內心深處就越是憎恨封凝雪,她將這一切都歸結於封凝雪的出現,在她眼裡,封凝雪是最該死的人!
李斯諾低下身來,直視着蛇姬的眼睛:“是時候該懺悔了!”手中的巴雷特的槍口緩緩得移向蛇姬的頭顱。
這一次,蛇姬只是緩緩得閉上了眼睛。不遠處的蛇王,一陣陣得發出哀傷的嘶鳴,它彷彿已經能夠感受到主人即將離去。
“慢着!”突然,封紫兒一個箭步衝了上來,飛快得伸手抓住了巴雷特的槍管。
蛇姬睜眼望向她,李斯諾也是轉過了頭來。
“你……你是我的父親?”封紫兒看着李斯諾認真得問道,其實這個問題她本可以不問的,是與不是,在她心中早有了定論。
李斯諾點了點頭,目光依舊是那般的溫柔得注視着她。
接着封紫兒又轉頭看向了蛇姬:“那蛇姬?”
“她是殺害你母親的人,也就是之前與你提過的封凝雪。你的母親就叫封凝雪。”李斯諾儘可能得使自己的話語聽起來平和一些,可即便如此,聲音中的顫抖依然難以被完全掩蓋。
蛇姬看着封紫兒,開始她倒還真沒有仔細觀察過這個女孩,眼下近距離得見到她,還真與當年的封凝雪有着六七分的神似。只是相比於封凝雪的溫柔,封紫兒的身上更多了那麼一股子英氣。
“真的是很像,不是嘛!”蛇姬移開目光,又看向了李斯諾“這一槍,或許應該換她來開。”
不知道爲什麼,在得知蛇姬是自己的殺母仇人後,封紫兒心中竟是沒有那麼強烈的仇恨**,或許是因爲從小到大,她都沒有真正體會過對於父愛或是母愛的依賴吧。
“紫兒?”李斯諾輕輕喚了她一聲,“你怎麼看?”
殺人?她可不怕,她並不是一個初出茅廬的新人,可此時不知爲何她竟然有些抗拒。
“怎麼?你覺得我不配死在你的手上?”蛇姬苦笑,自己一個六階狂化者,堂堂狂者聯盟四長老,難道送上門給人家殺,人家還不稀罕?
“我爲什麼要殺你?”封紫兒不解,爲什麼蛇姬如此執意要死在自己的手上。難道僅僅只是因爲對於母親當年的愧疚嘛。那麼是被李斯諾殺死,亦或是被自己殺死又有什麼區別呢?
這話倒是把蛇姬問的一懵:“你難道不想報仇?”
“想啊。”封紫兒回答的很果斷,哪有人知道了自己母親被人殺害,還不想報仇的。
蛇姬就更費解了:“那你爲什麼不殺我!”
“因爲你活着,比死了更痛苦。”說着封紫兒還轉頭看向了李斯諾:“殺敵是我們的職責所在,可你是我的仇人,通常復仇所追求的,不就是令你求而不得,痛苦終生嘛!有些人,你一輩子也得不到;有些事,你一輩子也做不了;有些愧疚,你一輩子也放不下。還有什麼,比這更令人痛快的復仇嘛。”
李斯諾驚詫得望着封紫兒,他怎麼也不會想到,封紫兒能夠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可是仔細想想,她講的確實也不無道理。看看這些年蛇姬身上的變化,那何嘗不是生不如死。
早年的蛇姬,雖然養蛇,玩毒,可她的內心是純善的。她的確是狂化者,可跟隨在李斯諾的身邊,她卻從來不做傷害普通人的事。
那時的她還還叫蛇姬,她是李斯諾最疼愛的妹妹彩兒。
可再看看現在,現在的蛇姬依舊有着傾城的相貌,可那又怎麼樣。她將自己的靈魂墜入了黑暗,使其沒日沒夜的沉浸在痛苦的旋渦之中。
求而不得,一世苦!心懷愧疚,終此生!
蛇姬突然笑了,仰天大笑,狀若癲狂。是啊,死亡對她來說,從來就是一種解脫。
她太驕傲了,她一直在等,她在等那個應該殺掉她的人出現。李斯諾,或者是眼下的封紫兒,都可以。
她想用這條命來抹清欠下的所有的債,可如今,封紫兒連這樣的機會都不給她。
李斯諾緩緩移開槍口,看着眼前神智已經開始出現錯亂的蛇姬,他的內心同樣是五味雜陳。
“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該放下的也都要放下了,”封紫兒凝視着李斯諾:“不要恨了好嘛!爸爸。”
咔嚓!一道霹靂在李斯諾的心中炸響。
剛纔他聽到了什麼!封紫兒開竟是開口叫他……竟是開口叫他爸爸。
不要恨,不要恨。
封凝雪離開時,心心念唸的三個字,再一次得從封紫兒的口中說出。李斯諾的情緒一下子有些失控了,他猛得將封紫兒攬入懷中,像個孩子一樣嚎啕大哭起來。
所有人都驚呆了,白雲溪,莫安琪,怡兒,武候,黎朵兒,他們就那樣怔怔得站在原地,看着這位傳說中的狙神像個嬰孩一樣摟着封紫兒大哭。
哭聲中是毫不掩飾自己多年的委屈與苦楚,他真的不像他所表現出來的那麼淡定,終究狙神的本質還是人。
仇恨從來都只是一副枷鎖,一條枷鎖往往能夠鎖住兩個人,仇恨者和被恨者。
封紫兒很仁慈,她放過了蛇姬的性命,但同時她也很殘忍,她將鎖住了兩個人的枷鎖,全都套在了蛇姬一個人的身上。
李斯諾的生命被重新點亮,可蛇姬呢,她的靈魂只會越發的沉淪。
她是否還會願意就這樣活下去?
砰!一聲槍響,給出了這個答案。
巴雷特,還是這把槍。蛇姬選擇用它來結束自己這段可悲又可笑的人生。
李斯諾吃驚得看着自己微微擡起的右手,一條透明的小蛇自他的小指關節處遊過,令他毫無察覺得扣動了扳擊。
“彩兒……”李斯諾喃喃得念出了她的名字。
這個從小就跟在自己身邊的小女孩,因爲妒恨傷害了身邊的每一個人。最後竟還是選擇使用這種方式離開世界。
這一槍雖不是李斯諾開出的,但終究還是出自他的手。
“能夠死在你的手裡,或許是她此生的唯一訴求了吧。”封紫兒輕輕得說道,她並不是沒有猜到蛇姬會有這個選擇。那樣的痛苦人生,她恐怕是再也沒有勇氣去堅持下去。過往時,還有恨意與怨憤在支撐着她,可眼下,什麼也沒有了,真的什麼也沒有了。
蛇姬身死,那雙漂亮的眼睛一點一點得渙散了神采。
一聲聲哀鳴聲,自蛇王口中傳出,感受着蛇姬生命的消失,蛇王那兩顆如燈籠一般血紅的大眼中,竟是流下淚來。
忽得一聲,蛇王龐大的身軀猛得高高揚起,以極快的速度撞向了不遠處一的塊尖銳石壁。撞擊所對應的位置剛好是它的七寸要害之處。
“爸爸救它!”封紫兒下意識得開口。
李斯諾卻只是搖了搖頭,來不及了。一聲轟響,尖銳的石頭直接插進了蛇王的七寸要害處,只見它整條身軀那樣晃動了兩下,便再沒了動靜。
蛇姬選擇終結自己的生命來了結此生自己欠下的所有債,而蛇王卻同樣以這樣的方式陪伴蛇姬離世,來報答蛇姬此生養育之恩。
“那是什麼!”封紫兒突然看到蛇姬嘴巴微微張開,一顆七彩斑斕的珠子飛了出來,飄飄悠悠得升至她的面前。
李斯諾凝望着那顆珠子許多才緩緩開口:“這是她的蛇丹,六階狂化者凝練狂紋的同時,會在身體裡結出異能丹。有點像道家說的金丹之術。這裡面蘊藏着蛇姬一身的異能。高階狂化者身死後,可以指定異能丹的繼承者,如果沒有繼承者,這顆異能丹就會直接消散,能量歸復於天地。她最後是選擇了將這顆蛇丹贈送給你。”
“給我?”封紫兒怔怔得望着漂浮在自己身前的那枚七彩蛇丹,說實話她並不想要這樣的饋贈。
“收下吧,不管如何,這都算是她對於你母親最後的懺悔,從此咱們與她恩怨兩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