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是何其的重。
重到任何人都負擔不起。
陳勇離開了現世很久了,走過了曾經去過的白堊紀,侏羅紀,等等。但是對於那些被滅世的時代他任然去不得。
不爲其他,只是因爲主母只能在一個時間緯度,就像他此刻一般。
在這個緯度,就不可能在其他緯度找到他的過往。只有當他出現在那個緯度之時才能夠尋到曾經的一切。
主母發動的滅世,或者說是被神影響的主母進行的滅世同樣也是這樣的道理。
現在主母在現世,他就不可能去到主母曾所在的那個時空。
至於他曾在天地初來見到的那個主母,乃是因爲那時的主母還沒有達到現在這個高度,自然也就能夠探尋到她的存在,即使是現在,他依然可以回到那個時代去見那個時代的主母。
但是這樣做毫無意義。
時間在流逝,他去了民國。
這個時候的國家,封建主義已經敗倒,先進的思潮,新的社會制度隨之而來。
他們的革命已經走向了成功。
但是這些他都不再過問。只是想一心找到自己的妻兒。
因爲喻婷帶着一個四五歲的孩子,難以在革命隊伍中發揮作用,便在組織的安排下做了一家旅店的老闆娘。
所謂的老闆不過是組織上安排過來的一個同志,他們之間除了是同事之外並沒有其他的關係。
但是在人前他們必須得裝作是一對夫妻,避免受到迫害。
實際上,那個小孩子也從來沒有叫過他一聲爸爸。知道的人都只聽到過小孩子叫媽媽,從不曾聽到過叫爸爸。
一天,小孩子在店外玩耍,一個身材俊郎,打扮時髦的男人出現在旅店門口。
他看着旅店門口的孩子的眼中充滿了愛,那時一種父愛。一種慈愛。
緩步上前去,站在孩子的面前,孩子似乎也意識到有人在他面前,便好奇的擡頭一看,便是楞在那裡。
陳勇俯下身,用手摸了摸孩子的後腦勺,輕輕的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啊?”
“喻勇”
本以爲孩子不會回答,沒想到孩子一點都不怕生,便說了自己的名字。
聽到名字,陳勇眉頭一皺,又將喻勇這兩個字唸了幾遍,心中便有了計較。這當是喻婷思念他而取的名字。
“今年幾歲了?”其實陳勇都不需要問,他自然知道是幾歲,但是他想聽着自己兒子親口說出來。
“四歲半了。”小孩子沒有城府,當是有人問他他便會從實道來。
“你媽媽呢?知道她在哪裡嗎?”陳勇抱起自己的兒子,略一估量,大概有四十多斤的樣子,看來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還怕她們母子日子難過,現在他便是放心了,這小子都長得白白胖胖的,了見日子還算過得舒服。
“我知道你是誰!”喻勇在陳勇的肩膀上騎着,口中稚聲稚氣的說到“你是爸爸!”
爸爸這兩個字一出口,在旅店內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計,店裡有熟人,露出若有所思的樣子,暗暗心道:當是這老闆娘的前夫回來了。見前妻日子過得瀟灑,便想來訛一筆錢。
而旅店的老闆似乎知道些什麼,趕緊出來給陳勇說到:“這位同志裡邊請。”
陳勇眉頭一挑,心下想到,必然是喻婷給此人打過招呼了。她似乎知道有一天他回來找她們母子。
陳勇點了點頭,也沒有回話,跟着老闆進去了,進得屋內,見屋內衆人面露惡像,無奈搖了搖頭。
想必這些人都以爲他是來訛錢的,而這個老闆居然還一副客客氣氣的樣子,一副慫貨。換了他人,只怕早就打了起來。
“爸爸,你怎麼纔來,我和媽媽都好想你!”喻勇年紀尚小,自然不想這麼多,都是想到什麼說什麼。
隨着這話一出,屋內衆人面色更是厭惡。
老闆將陳勇帶到了一個安全的客房,便說到:“你等等,我去給你叫喻婷同志。”
陳勇沒有回話,只是點了點頭,這人一走,陳勇就抱着自己的兒子東問西問。
喻勇也問陳勇,不過問的無非就是怎麼現在纔來,他和喻婷都很想他之類的話。
大約一刻鐘的時間。
房門被人推開了。
一陣微風吹過,扶起門外佳人的青絲,佳人在門口欲言又止,最終只是擡手捋了捋額前的髮絲。
陳勇俯身放下喻勇,走過去抱住了喻婷,一把將喻婷抱進屋裡。
離別總是簡單的,相逢是首歌,是一首喜悅的歌,不需要唱出來,彼此只要緊緊擁抱就能夠聽到。
喻勇似乎是知道他的父母很久沒有見面了,他一扭一扭的跑出門去,順手還帶了一下門。
陳勇和喻婷見狀都笑了。
兩人目光相接,可以看見彼此眼中表達出來的思念。似乎只要看着彼此,就能夠知道彼此內心深處的想法。
薄脣相接,那柔軟軟化了陳勇內心的堅強,那柔軟撫慰了喻婷心中的寂寥。
白天並不算熱,但是陳勇卻滿頭大汗。作爲超脫生命的他來說不應該會如此的,但是他不想在這短短的兩人團聚的時光中還這樣。
一番親熱之後,什麼思念肉麻的話,說不出口的話都能夠慢慢的說出來了。
喻婷先說了她有多麼期盼他早日歸來,這一盼就盼了兩年多的時光,她是怎麼帶着喻勇過的。還有爲什麼給孩子改名喻勇。
她是怕原來的名字會影響孩子,畢竟陳勇不在她們身邊。
所以也就給孩子改了喻勇,有思念陳勇之意。
解釋了原因,便問陳勇會不會怪她。
還不帶喻婷將話說完,陳勇低頭堵住了她的嘴。兩人兩年沒見,自然有很多話要說。
一番親熱之後,陳勇才問道革命的事。喻婷也就說了在陳勇走後的革命歷程。
...
時光總是催人老。不知不覺間,一年過去了,陳勇一直在旅店中陪伴着喻婷,而老闆也成了陳勇,這下他們是名副其實的老闆和老闆娘了。
歲月靜好,雖然生活沒有後世那麼方便,但是也不會對陳勇一家造成什麼影響。
直到有一天主母找了過來。
主母來的時候,喻婷一聽說是來找陳勇的,自然就多了個心眼,以爲是陳勇在外面的老相好找上門來了,一天都沒有給陳勇好臉色看。
陳勇也不知喻婷今天是怎麼了。他哪裡會曉得這是女兒家的小心思。
反而是把主母帶到了一個單獨的房間密談。
“出了什麼問題嗎?”陳勇和主母隔桌而坐。
“的確出了一點問題。”
“是神?”
“不是。”
聽到主母說不是,陳勇有些疑惑,按理來說,除了神,也沒有什麼事值得主母親自來找他了。
“不是關於我們的,是關於你的。”主母似乎還有話要說,卻沒有說完。反而是看了一眼門口。
陳勇自然知道主母爲何會看了一眼門口,因爲喻婷就在門外偷聽。
“直說吧。”
主母聞言,看了看陳勇,才點頭說到:“我也不知道該不該跟你說。”
“但是我覺得你有權利知道。”
“五年後的林潔將會因爲車禍而亡。”主母所說的五年自然不是從現在這個時代算起的,而是後世。
果然,聽了主母的話,陳勇立馬站了起來,看了看門外,便高聲說到:“怎麼說她也是我曾深愛過的人,我不能看着她就這樣死去,何況我本來就欠她一個承諾。”
陳勇言下之意就是她會去救林潔。只是他如今能力已經大幅度退化,不然也不會被主母找到。
現在的他,還有沒有那個能力去留她。
“既然如此,我就不多留了,我在後世做好準備。”言罷,主母就消失不見。之所以要陳勇去後世,乃是因爲陳勇沒有能力去未來,他只能回到過去,或者他實時所在的空間緯度。
聽見屋內沒有了動靜,喻婷也沒有進來質問陳勇,只是有些失落的獨自離開了。
陳勇自然不會讓這樣的誤會一直這樣延續下去。便在晚飯的時刻將一切的原委都說給了喻婷聽。
本以爲喻婷將會反對他要去救林潔的計劃,沒想到喻婷卻告訴他,應該去,女人尤其需要保護,尤其是曾經那麼愛的兩個人。
陳勇聽完了喻婷的意思,面帶微笑的將喻婷摟在懷中,絲毫不介意喻勇在此。
第二天一早,陳勇吻了吻還在熟睡的喻婷便離開了。
直到陳勇走了好久,喻婷眼角才流出了淚水,她知道陳勇時日無多,現在他的能力已經大幅度退化,就連她都已經趕不上了。
這個樣子還要去救人,那人一定對他很重要,所以她纔不曾反對。只希望陳勇能夠平安歸來。
...
見了主母和袁鳴,彼此之間都沒有說太多的話,只是把需要注意的東西告訴了陳勇便讓他上路了。
由主母給他打開空間緯度,然後他自己穿行過去。
不知道怎麼回事,陳勇發現在穿行的過程中他的能力正在逐漸的消失,直到他到達五年後的世界,他的能力幾乎全部消失。
按照主母的猜測,這是因爲他現在要做的事情影響了未來的發展,必須要付出一定的代價。
而究竟付出什麼代價,在此之前他們誰也不知道,直到此刻,陳勇似乎明白了。
到達之後,陳勇沒有一絲猶豫,直接開始尋找林潔的氣息。
猶豫能力幾乎消失,尋找起來十分的困難。
好在他是比出事大約早了半個小時到的,在花費了大約十分鐘之後,他終於尋到了林潔。
此刻的她帶着墨鏡,一手牽着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孩從遊樂場出來。本來有車接送她們,但是似乎小孩子不願意坐車。還想要去某個地方。
她還是那麼的美麗動人,只是已經不再屬於他了。
陳勇沒去打擾他們,因爲這個世界誰也不記得他,作爲一個陌生人,林潔恐怕不會相信他。
唯一能做的,便是在車禍發生之前將她救走,而且不能讓她發現。
他也想過直接讓林潔錯過車禍,但是,既然主母這樣告訴他,那麼不管怎麼躲避,總有一天會遇到的,還不如讓它發生,至少現在的他在發生這樣的市情的時候還能夠去救人。
林潔所在的城市多是天橋地下通道,幾乎沒有人行道,說來不應該發生這樣的事。
但是就在陳勇疑惑期間。
一輛豪車從路上衝出來,正好衝向了再馬路邊驚慌失措的林潔母子二人。
見此情形,陳勇立刻穿行了過去,他要確保車禍發生,卻又不能傷到林潔母子,而就在他穿行的過程中,發現他僅剩下的能力卻也消失殆盡。就在那車即將撞到林潔母子的時候。陳勇移動了她們母子二人,本來那是一堵牆,但是陳勇用僅存的能力打開了自己的空間,將她們母子二人通過他的空間送到了牆的內部。
本來是避無可避的車禍,卻突然出現在了一家服裝店中,林潔驚慌失措的同時又有些疑惑。
“媽媽,剛纔有人救了我們。”
林潔看着孩子的眼睛,知道小孩子不會騙人,便問道:“知道是誰救了我們嗎?”
她很疑惑,她們是怎麼進來的?爲什麼會發生這樣離奇的事。
“不知道,我不認識他。”
回過頭看着玻璃牆外,肇事車輛已經停在店門外的護欄前,車頭已經嚴重變形,不知司機是死是活。小葉所說的救他們的那人也不見蹤影。
“那看見人到哪裡去了嗎?”
“好像被車撞到了。”
小葉說完,林潔便起身跑出了店門,卻發現哪裡還有人影。
除了一輛車之外,什麼都沒有,而肇事的司機從駕駛的位置到了後排座位上。唯一能夠證明有人的便是那車頭上的凹痕。
救下了林潔,陳勇卻也不好過,被車直接撞斷了脊柱。
這樣的事情,換了以往他早就修復了,現在卻很難修復。因爲他的能力幾乎沒有了。
不屬於過去,不屬於將來,亦不屬於現在。或許這就是對陳勇最好的評價。
他知道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還有一些事沒有做,他不能倒在這裡,便用盡最後的力氣,到了那年車禍。
那時候他還年輕,她們還是情侶,他急着趕去給林潔送行,由於匆忙,卻被一輛加長林肯撞了。
他沒有太多的時間,爲了自己以後不會走彎路,他化作黑衣人進去到昏迷之後的自己的意識空間中,告訴了自己一定要相信主母,除了主母誰都不要相信。
或許上天之中自有神明,在他做完這一切之後便能力盡失,他的意識漸漸模糊,而他的身軀也在點點消失。直到最後他腦海中浮現的是那句:人死後會減輕二十一克靈魂的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