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能成爲流奕館的弟子,這是我的榮幸。”蘇燮輕笑道。
他曾經就夢想過進入某個大宗門成爲弟子,嚮往着屬於修武者的遠方,鑽研更加精深的武學,但那終究只是蘇燮曾經兒時夢想罷了,只是想想就行了,卻沒想過終有這麼一天會來迎接自己。
蘇燮終於打破了平凡,至少在同齡人中,他也不算平庸了。
“蘇燮,你父親的傷現在怎麼樣了?”韓奕館長沉默了片刻,問道。
“情況不是很好……”沉思中的蘇燮,被韓奕館長的一句話給打回了現實,想起家中即將傷亡的父親,心情無可奈何。
“先帶我去看看吧,我有辦法可以暫時爲他續命,剩下的時間,我會立刻吩咐楚桐雨迴流奕館取療傷靈藥。”韓奕館長看向楚桐雨,楚桐雨則是淺笑了一下,微微點頭。
“放心吧,蘇燮,我師尊一定可以的。”楚桐雨附和着說道。
蘇燮深吸了一口氣,沉默了片刻,最終下定決心:“好吧,麻煩韓奕前輩和楚姑娘了。”
“以後你就是我流奕館的人了,不管遇到什麼困難都有師兄師姐給你擔着,他們不行,還有師尊在。”韓奕館長微微笑道,語氣柔和。
蘇燮在心裡苦笑了下,他這還沒正式拜入流奕館的門下呢,卻總有種韓奕前輩故意和自己套近乎的意思,在他們眼中蘇燮覺得自己大概就是塊唾手可得的好肉,不吃掉這塊肉太可惜了。
“恩人!恩人!”村子裡,傳來一聲嘹亮的高呼。
蘇燮下意識的回過頭去,對面那一男一女大呼小叫着跑向這裡來,正是村長和老婦人。
蘇燮剛疑惑了幾秒鐘,突然之間,瞳孔深處那處幽靜的湖面,此刻被激起千層波浪,心中久久不能平靜,夾雜着各種說不出的複雜感情,有激動,也有感傷。
老婦人手裡拿着最後一隻那完好無損的血靈芝,渾身肥肉水波般震顫,所以跑起來有些氣喘吁吁。
至於村長懷裡,正抱着那個瘦弱渺小的身影,那是被蘇燮救過的女孩,但此時她的雙手無力的垂下,顯然已經失去了生命的氣息。
“你們,沒有救她麼?”蘇燮急忙走上前問道。
老婦人並不理會他,跟着村長一起跪了下來,邊磕頭邊哭泣道:“多謝恩人救命之恩,多謝恩人救命之恩,如果沒有您出手相救,恐怕我們一家也難逃厄運啊!”
“不必如此多禮,趕緊起身吧。”蘇燮準備扶起老婦人和村長,他的右手托住了村長的手臂,剛好觸碰到女孩那冰冷如霜的皮膚,表情一驚,他再次捏住了女孩的手,僵硬如石,果然還是死了。
“恩人剛離開不久,小女便死了,是我去的太遲了,沒能救活她。”老婦人抹着眼淚,語氣急促。
“我發現她時,已經死了,不過還是得感謝恩人的救命之恩,如果不是你從廢墟中將她帶上來,恐怕到時候我們連女兒的屍骨也找不到。”村長看着懷中蒼白如紙的女孩,一把老淚也是止不住的掉下來。
“此番前來,便是將這血靈芝交於恩人,您大恩大德,拯救了我們一個村子的人,或許也是老天有眼,您更應該得到它。”老婦人將手中的血靈芝遞給了蘇燮。
“是這樣嗎……”蘇燮接過血靈芝,緊緊握在手中,冰涼徹骨,不知爲什麼拿到這血靈芝,卻開心不起來。
這是天意嗎?倘若女孩還能再堅持一段時間,會不會就等來了生的希望呢?現在大概也就拿不到這血靈芝了吧。
蘇燮緩緩伸出手去,摸在小女孩那毫無溫度的額頭上,眼底透出些許傷感。
楚桐雨突然想起了什麼,精神一振,對着那個老婦人問道:“你是怎麼逃出來的?剛剛那被我封印在房子裡的兇獸呢,有沒有逃出來?”
“姑娘不必擔心,在此之前,多虧了這位恩人出手滅了那些兇獸,我才得以逃脫。”老婦人看向蘇燮。
蘇燮淡淡一笑,一副不以爲然的樣子,楚桐雨心中不禁一動,那麼多的兇獸就連她出手解決也很麻煩,只好暫且封印起來。
可蘇燮卻憑藉一己之力滅掉了整個滿屋子的兇獸,那就相當於同時對上上百個聚血巔峰的修武者,即便是天啓境的強者,若沒有過硬的實力是無法不傷分毫的幹掉所有兇獸。
楚桐雨見到蘇燮時,已經開始對付鬼齒鱷人,那時候他身上沒有受到一處傷。
況且對方整整小了自己三歲,十六歲那年的她,也被別人稱讚爲修武奇才,可當真沒有此等實力。
試想一下,蘇燮如果和楚桐雨同齡,恐怕已經成爲天師境強者了吧,而且是最年輕有爲的那個。
“人死不能復生,你們也該放下了,”韓奕館長嘆了口氣,轉過頭看着蘇燮,“既然血靈芝已經到手,那我就不便多留了,雲臺山上的弟子們還在等着我,走之前我需要提醒你一下,七日後便是流奕館一年一度招收弟子的時日,這可是你大展身手向衆多師兄師姐證明自己的好機會,務必認真把握。”
“明白,蘇燮定然不負衆望。”蘇燮眉宇間閃過一絲決意。
成爲流奕館的弟子,就能獲得養父養母的認可,也不用再怕被任何人瞧不起,人出生在這個世界上,就得活出骨氣來。
韓奕館長轉身捏出一道法訣,飛天而去,長袍在風中鼓動飄揚,餘下的弟子們緊隨其後,
“我師尊果然沒看錯人,相信入門考覈的那一天,你會是最出彩的那個。”楚桐雨留在了最後,轉身離去之時,略帶敬佩的目光看着他。
“等等,我還有一個問題。”蘇燮猶豫不定,想要開口卻欲言又止,但還是把她叫住了。
“恩?”
“你……爲什麼要捨命救我?”蘇燮望着楚桐雨那幽靜如水的眼睛,聲音輕細,幾乎已經聽不見說話聲。
楚桐雨也看着他,沉默了片刻後,平緩柔和的說了一句:“你可別想多了,我那是爲民除害,作爲流奕館韓奕師尊的大徒弟,我之所以努力修武就是爲了執行正義。”
“那第一次呢?也是出於正義才救的我嗎?”蘇燮繼續追問道,不知爲何,他特別好奇冷雨師姐心裡到底在想什麼。
楚桐雨表面上很冷漠,其實內心卻是溫熱的,在她得知韓奕館長如何認識蘇燮的事情後,對他更是充滿期待。
一個真正冷漠的人,是從內心直到骨子裡都是冷如霜雪的,世界上發生的一切那個人都會覺得與自己無關。
楚桐雨轉過身去,蘇燮無法看到她臉上究竟作何表情,但對方語氣卻很平淡:“你在我眼裡只是個弟弟,我救你,是因爲你當時的勇敢無畏打動了我,無關風月。”
蘇燮苦笑了一聲,緩緩搖頭。
流奕館的人離開後,蘇燮經過老婦人和村長的同意,將小女孩的屍體給冰封了起來,這樣可以確保不會腐爛,他不完全認定韓奕館長的話,他相信人是一定可以死而復生的,就比如羽不凡前輩,利用人形太歲來幫其復活。
可能這個辦法無法運用到小女孩身上,但一定可以找到其他復活的方法,蘇燮真的不想小女孩就這樣死去。
當時小女孩唯一能夠指望的人就是蘇燮,她把生的希望全部寄託在蘇燮的身上,蘇燮自然不想讓對方那麼失望,不然他一定會愧疚。
蘇燮曾經聽其他家主閒談起,說是在瀾州的西部有一片海域,名爲望川海,那裡海島遍佈,每座海島上都置放着亡者的棺槨,據說這樣可以保持肉身千年不腐,只是冰封的話無法達到那麼久的效果。
望川海上常年縈繞着一股特別的氣息,能夠達到養屍的效果,亡者的皮膚、器官、血液,甚至丹田,都能保持和活人一樣的狀態。
“你讓我們搬到望川海居住?”老婦人疑問道,這裡直到望川海足以橫跨整個大陸,就是乘坐馬車日夜不停歇的奔波,也得需要半年左右的時間,這其中的勞累和辛苦可想而知。
“不錯,這是唯一可以救活你女兒的辦法,你們先暫且將她的屍體安置在望川海上,等我找到復活的辦法,就一定回來救她。”蘇燮看着堅冰裡那張靜謐熟睡的臉,認真說道。
“只要能復活小女,我們什麼都不怕,只是不清楚恩人需要多久才能找到復活的辦法?”村長肯定道。
“也可能幾個月,或者幾年,又或者幾十年……”蘇燮擡頭仰望天空,雖說是要復活,可復活之術豈是輕易就能找的到的?就算找到了,也要爲其付出極大的代價,羽不凡前輩爲了復活,整整等了自己五百年。
若是換做小女孩的父母來等自己五百年,恐怕他們等不到那個時候連骨灰都不剩了,他們只是普通人,活不長久。
而一般修武者可輕易活到兩百歲,修爲越高,壽命越長,傳說曾經四神州的父神黃帝,年齡與天地同歲,可卻依然保持着青年男子的模樣。
“只恐怕,我們等不到你回來啊。”村長語重心長。
“放心,如果你們死了,至少你女兒的屍體還在望川海,找到復活之術救她便可。”蘇燮淡淡的說了一句。
走出了村子後,蘇燮飛到了靈山上空,這一行,也算是歷經曲折,不過好在血靈芝最終還是得到手了。
半路上,蘇燮遙望地面,看見蕭家人排成長長的隊伍往蘇家方向而去,氣勢洶洶。
教訓了他們一頓,竟然又趕着來送死?蘇燮加快了飛行速度,決定先回去治好父親的傷,再來找蕭家把賬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