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傷痕累累的陸地巡洋艦終於抵達敦皇。
韋康開了一間客房,讓吳剛先休息,他開了一夜車就不用跟着了,然後送馬君健和李隨風去醫院,小健被狗咬傷,需要注射狂犬疫苗以及重新包紮,李隨風被拘禁多日,也需要檢查身體,本來不想讓劉崑崙來的,但他執意相陪。
醫院急診室外,劉崑崙依然穿着被狗血浸透又幹涸了的西裝,走路颯颯帶風,一張年輕的臉驕傲的揚起,他知道,經此一戰,自己在敦皇的地位就奠定了。
一個護士看到滿身血跡的劉崑崙,驚訝的捂住了嘴:“你沒事吧?”
“沒事,毫髮無傷。”劉崑崙擺出一個自認爲很帥的造型,護士卻宛如受了驚嚇的小貓一般逃走,她覺得這是個打架鬥毆受傷的社會混混,就差沒打電話報警了。
小健受傷很重,傷口深可見骨,但卻沒有致命傷,修養一段時間就能恢復,韋康安排他留院觀察,又打電話叫了兩個人來陪護,這才帶着劉崑崙離開,回敦皇補覺去。
這一覺睡到下午四點才緩過來,劉崑崙發現自己沒衣服穿了,他只好給四姐姐打電話求助,劉沂蒙正好在值班,直接刷卡進門,看到丟在地上血跡斑斑的白襯衣和西裝,嚇了一大跳,把弟弟從被窩裡薅出來一頓檢查,這才放心。
劉崑崙說:“姐啊,我衣服沾狗血了,幫我洗洗吧。”
劉沂蒙賭氣道:“洗什麼洗,扔了吧。”
劉崑崙說:“這可是康哥給我的衣服。”
“哦,我看看。”劉沂蒙撿起血衣,看看標籤,衣服是全毛的不能水洗,血衣送乾洗店人家都不一定給你洗,不過這衣服是康哥給的,又那麼貴,說啥都得處理好。
劉崑崙又穿上了那套滌綸黑西裝,來到安保部,夥計們都低頭看報紙、玩手機,沒人搭理他,康哥也不在,他有些失落,摸出一支鄒巴巴的香菸來,剛叼在嘴上,忽然打火機從四面八方伸過來,劉崑崙瞬間被火苗簇擁着,衆星捧月一般,夥計們一個個露出壞笑來,原來他們已經知道某人昨夜血戰羣狗的壯舉了。
劉崑崙隨便就近點着了煙,剛要說話,韋康從外面進來了,慢而有節奏的拍着巴掌,安保部的夥計們也紛紛跟着鼓掌,“牛逼”“猛人”之類的樸素而又熱烈的溢美之詞不絕於耳,有人提議:康哥,晚上安排不?
“安排,必須安排,一條龍!”韋康豪爽的笑道,“今天先來一場,等小健出來,再整一場,小弟,你跟我來一下。”
把劉崑崙叫到裡間,韋康拿出一個厚厚的信封:“你的。”
劉崑崙興奮了,當場點錢,韋康笑眯眯的看他一五一十的數着,笑道:“一萬塊,爽吧。”
“謝謝康哥。”劉崑崙開心無比,一萬塊,是他父母撿垃圾兩年的收入,也是四姐當服務員一年半的收入,自己只用一晚上就掙來了,以後前途遠大,月薪十萬不是夢。
“別謝我,是大老闆獎勵你的。”韋康忽然嚴肅起來,“也是你用命換來的,要不是你,我們這回都得散熊,縱橫江湖多少年,被一羣狗給咬死,說出去都丟人。”
劉崑崙眨眨眼:“這錢不該李隨風出麼?咱們救了他的命,他總得表示吧,不能因爲是老闆的朋友就不講究。”
韋康說:“誰說他是老闆的朋友。”
劉崑崙愕然了,不是朋友,怎麼蘇容茂還派出最強陣容舍了命營救李隨風。
“李隨風欠了老闆五百萬,他要是出事,這筆錢就黃了。”韋康冷笑道。
劉崑崙好像明白了。
六點半,慶功宴在敦皇餐廳六號包間進行,奇怪的是李隨風沒來,蘇容茂沒來,連吳剛都沒出席,只有安保部的這幫兄弟自娛自樂,韋康當然是不折不扣主角,畢竟他是行動的指揮者,也是大家的大哥,但劉崑崙的光芒也掩蓋不住,作爲剛加入的新人,他嶄露頭角,成績傲人。
這一場大酒喝的天昏地暗,平均每人一斤半白酒,啤酒無數,滿地都是酒瓶子和空煙盒,包間內烏煙瘴氣,已經有人出溜到桌子底下,也有人歪着頭流着涎水鼾聲大作。
韋康看看差不多了,提議道:“走,唱歌去。”
幾個已經睡着的醉漢一聽這個,立刻醒來,一抹嘴道:“走!”
唱歌也在敦皇的KTV內進行,這是劉崑崙第一次以消費者的身份進入房間,寬敞的超大包間,濃郁的巴洛克裝飾風格,金碧輝煌,繁複濃豔,兄弟們歐式宮廷式沙發上,翹着二郎腿,叼着煙,審視着媽媽桑帶進來的“佳麗”們。
佳麗們都穿着兩頭短的小裙子,排成一排,搔首弄姿,韋康說:“讓小弟先挑。”
劉崑崙眼花繚亂的,哪裡挑的過來,沒等他回過神來,一陣香風襲來,某位佳麗不請自來,一屁股坐在他身邊,熟悉的聲音響起:“誰都不許和我搶,童子雞是我的。”
原來是梅姐,大家鬨然大笑,紛紛說好,就梅姐吧。
劉崑崙說不行,得換,求救的眼神看着韋康,韋康笑而不語,梅姐一把攬住劉崑崙:“換什麼換,我話都說出去了,誰敢和我爭啊,今天就讓姐姐好好疼疼你。”
無數啤酒、果盤、小吃擺上桌,這是一場內部狂歡,因爲招待的是自己人,大家都很放鬆,毫無忌憚的發泄着壓力,吼歌,站在桌子上跳舞,喝酒抽菸玩骰子,唯有韋康夾着煙,坐在角落裡靜靜看着大家發瘋。
梅姐到底年紀大,走過去問康哥怎麼不唱歌。
“唱的不好,你們唱吧。”韋康擺擺手。
“瞎說,你唱歌可好聽了,我聽過的,我幫你點。”梅姐不由分說跑到點歌臺前,撅着屁股操作了半天,把新點的這首歌切到最前面,關掉音樂,拿起麥克風說:“大家注意了,下面有請康哥……”
包間頓時安靜下來,緊跟着掌聲雷動,韋康見躲不過去了,只好拿了麥站在屏幕前,醞釀着感情。
大屏幕上出現了《古惑仔II之猛龍過江》的畫面,一羣穿着白色衣服拿着白鞘刀、鐵尺、鏈子鎖的香港矮騾子站在霓虹燈下,擺出豪放不羈的架勢,這是所有大陸江湖兒女耳熟能詳的一首《友情歲月》,
音樂響起,康哥開始深情演繹,和那些鬼哭狼嚎不同的是,他不但調子準,粵語標準,聲線都和鄭伊健接近,引起一陣陣口哨聲叫好聲。
不相信會絕望,不感覺到躊躇
在美夢裡競爭 每日裡進取
奔波的風雨裡,不羈的醒與醉
所有故事像已發生漂泊歲月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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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就是當下的生活寫照麼,浴血奮戰,醇酒美人,揮灑青春,不醉不歸,
劉崑崙不知不覺跟着唱了起來,梅姐很會心的將另一隻麥塞在他手裡,於是這首歌變成了二人合唱,進而變成全包廂的集體大合唱,佳麗們也手舞足蹈,包間內熱血沸騰。
唱歌的節目沒有拖得太久,畢竟姐妹們還要趕下一場,按照康哥的一條龍,最後一步是洗浴中心走起,一幫醉醺醺的漢子轉到負一層,在大池子裡洗完,劉崑崙看到了張衛東,穿着印着“第三屆紡織大比武紀念”的背心和大褲衩,正在賣力的給客人搓澡,看到他們進來,熱情的打了個招呼,看來已經完全適應了這裡的工作。
漢子們胡亂洗完,來到樓上休息廳,黑暗中的牆角,坐着一排幾十個花枝招展的按摩技師,這兒和KTV不一樣,是明碼標價的,有貴賓駕到,技師們上來招攬生意,有兄弟非要給崑崙弟安排一個,這回劉崑崙是打死不接招了。
韋康揮手讓他們別瞎鬧,笑道:“小弟,沒想到你還是個老實孩子。”
劉崑崙心裡想的是蘇晴,嘴上卻說:“庸脂俗粉,硬不起來。”
韋康沒說什麼,擡頭看投影大電視,屏幕上不再是林正英抓鬼,而是最新的港片《無間道》。
“小弟,你有什麼打算麼?人生規劃之類。”韋康突然問道。
“我想正式學開車,像吳哥那樣開一手好車,誰也攆不上。”劉崑崙憧憬着說道。
“嗯,開車算是一門技術,還有呢?”
“我想學打槍,我都沒摸過槍。”想到韋康的腋下那個和電影裡一樣的快拔槍套,劉崑崙就忍不住流口水。
“也可以學,但是這些都是具體的事情,你還年輕,將來想做什麼呢?”
“我想像康哥你一樣,做大哥。”劉崑崙毫不掩飾自己的雄心壯志。
韋康笑了,摸出一支菸來,點燃,看着屏幕若有所思,菸頭的紅色在黑暗中忽明忽暗。
“混社會沒出息,要麼年紀輕輕橫死街頭,要麼在大牆裡面度日如年,大多數混不出頭緒,到老還是個社會底層,只有極少數人才能真正混成大哥,你還小,想清楚再說吧。”
劉崑崙被潑了一瓢冷水,但並未消沉,他自有如意小算盤,想了想還是覺得不該瞞着康哥,鼓起勇氣說:“康哥,我想追蘇晴。”
韋康扭過來看着他,似乎將他的小九九全都看透,半晌才說:“記住,不屬於你的女人,不要碰。”